哄著她，寵著她。
…… 裴家別業，二樓的大床上。
慕夜廷悠悠轉醒。
映入眼帘的是裴星瑤那張蒼白憔悴的臉，「夜廷……」
她很少有這樣沒有化妝的狼狽時刻，見他醒了，立刻起身遮住自己的臉，就要往洗手間里走。
「不必了。」慕夜廷起身，踉蹌地朝門口走去。
化妝不化妝，打扮不打扮，又能怎樣？
只要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人，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你的傷口……」
裴星瑤急了。
她剛剛給他包紮好，他這樣走動，只會又崩裂了吧？
慕夜廷站在門口，連頭也沒有回，聲音冷冷的，「我還有很多的事，包括我母親的葬禮都沒準備。你該不會忘記了吧？這些事，都是你們裴家給我安排的……」
「不，不是！」裴星瑤急忙跑過去，「夜廷，我不會對你媽媽動手的，我哥哥也不會！我承認，我承認我們有時候手段會很卑劣，但是那是你媽媽！我不會害她的！」
她說得很急很快，因為害怕他不相信她，所以幾乎要哭出來了。
慕夜廷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到底是誰，我會查出來。你可以讓開了。」
兇手，他一定不會放過！
「你要去哪兒？」
「現在應該還不用你來管吧？」
他直接繞過她，下樓。
出了這座戒備森嚴的大別墅。
裴星瑤站在原地，聽著他那句落地有聲的話，再看看那一室破碎的月光。
為什麼他答應了要如約娶她了，可她真的從剛才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半點開心？
……
慕夜廷直接出了別墅。
開車回四合院。
已經接近深秋，兩邊的梧桐樹葉子都落了下來，車輪碾過，發出細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枯敗的樹枝在汽車擋風玻璃上投下薄薄的影子，一眼望去，滿心荒涼。
他把車子停在外面的街上，步行回去。
裴星瑤果然還是怕了，所以說到做到。
警察廳的人已經撤了。
裴琰也離開了。
周圍乾乾淨淨的，安靜得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似乎只要他推開門，就能看見那個拿著長長煙火棒，坐在鞦韆架下的小傢伙對著自己笑。
手機倏地響起，是游連城。
「夜廷，你回四合院了嗎？」
「回了。」
「見過裴星瑤了？」
「嗯。」
「……」游連城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夜廷，闌珊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女子。」
慕夜廷低下頭去，看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緘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她有多好。
被傷害了也並不怨恨，永遠那樣善良純真。
讓他這個一步步走到現在，從來都只會殺伐決斷的人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她。
其實當她說真的很喜歡他的時候，他在欣喜之餘，心裡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相信——
不相信她那麼純美的一個人，會真的喜歡上他……
其實她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但是只有慕夜廷心裡最清楚——
這段感情，不配擁有的人，是他。
希望……
她永遠不會怨恨，永遠那麼美好，永遠……在看天空的時候，會有一朵絢爛的煙花，映入她清澈透明的眼睛。
「你打算……怎麼告訴她？」游連城因為擔心，所以難免多問。
慕夜廷收斂了眸色，「用我的方式。我自己會說。你管好沈瀟。」
他不希望她從別人嘴裡聽到任何一點這方面的消息。
那樣……才是最大的不尊重。
游連城又靜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很遺憾。夜廷。」
聲音低落，無限唏噓。
遺憾么？誰不是呢？慕夜廷指尖捏了捏機身，掛斷了電話。
遺憾不足以表達他現在情緒的萬分之一。
他真的……心痛得已經快要死掉了……
可是還要強打起精神。
去用他的方式，和她說這一聲綿長的，不肯放手的再見。
……………………
天色微明。
夏闌珊因為害怕裴琰會半夜闖進來，所以一直到自己熬不住了才沉沉地睡過去。
因為懷孕的緣故又特別怕熱，所以連被子都只蓋到了肚皮上。
睡到夢裡覺得很冷，正要醒來，又被抱進了一個溫柔暖和的懷抱里。
熟悉的香氣在夢裡都不曾忘記，這一覺，睡得特別香。
可是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是側躺著睡覺的，背後有一個人，腰上還橫著一條手臂……
那樣霸道地圈著她，夏闌珊動也動不了。
難道是……裴琰？！
她猛地瞪大眼睛，拚命轉頭，狠狠一拳就砸了過去——
「你這個變態！滾——」
慕夜廷剛才察覺到了懷裡的小傢伙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一聲暌違了一個多月的早安。
眼眶處就傳來一記重重的撞擊，眼冒金星。
夏闌珊呆住，「慕……夜廷？是你？你回來了？！」
她好驚喜！又趕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這是錯覺。
慕夜廷捂著自己的左眼從床上坐起來，剛才被她牽動到了自己的傷口，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抿著薄唇，不想讓她看出自己受傷的端倪。
夏闌珊一個多月沒有見他，又經歷了那麼多事，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
可是他出現在自己身邊……是不是相信她沒有害慕老太太？
是不是……說明她已經沒事了？
飄蕩的心因為他的出現而得到了很堅定的安撫，她的眼角忽然就這麼紅了，伸手，悄悄地去拉他的手。
慕夜廷忽然站起身來，直接轉身，走進了浴室里。
關上門。
胸口的傷口有一點滲血，他必須要重新處理。
夏闌珊的手，就這麼頓在了半空中，她獃獃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肚子咕嚕嚕地抗議。
不能挨餓，起身就跑到客廳里去找了一點餅乾來吃。
剛吃下了兩塊，又開始想要吐。
沒想那麼多，直接擰開了浴室的門就跑了進去。
四目相對。
慕夜廷正在扣回自己襯衫的最後一顆扣子，神色淡淡地，「你怎麼了？」
「我……哇——嘔——」
夏闌珊蹲下去抱住馬桶，吐得膽汁都要出來了，表情糾結，小臉皺巴巴的，很是辛苦。
慕夜廷接了一杯溫水遞給她，柔聲道，「先漱漱口，你上一胎也是這樣，吐得厲害。」
她一愣，仰頭，有點不知所措，「你已經……知道了？」
慕夜廷指了指她放在洗手間盥洗台上的那張妊娠診斷書。
夏闌珊就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是這樣才知道的，心頓時就有點七上八下。
不知道他會不會也要這個孩子？
也和上次一樣，願意……留下孩子？
慕夜廷伸手把她拉起來，揉了揉她的頭髮，「餓了？去吃飯吧。我點了早餐，讓羅永送過來了。」
餐廳里，早餐很清淡。
基本都以孕婦的口味為主，他打開其中一個瓷盅，裡面是一盞冒著熱氣的燕窩。
推到她面前，溫聲道，「吃吧。」
夏闌珊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撞進自己的眼眶裡，低著頭。
這一早上她都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他回來得毫無預兆。
可是，卻足夠讓她欣喜。
但是又害怕這是假的……
太多的情緒一下子湧出來，她控制不住，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
慕夜廷只覺得手背一涼，下意識地看過去。
他自己都還沒有說什麼，她卻已經伸手開始去擦他手背上的淚珠了。
本來想控制住，可是卻怎麼都控制不住。
越擦越多，眼淚也越流越凶……
最後乾脆收回自己的手，也不去管他了，雙手捂著她自己的眼睛，默默地流淚。
慕夜廷見她止不住了，乾脆伸手把她抱了過去，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然後把他自己的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耳鬢廝磨，一動不動。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夏闌珊抽噎得更加厲害，小手抓著他的襯衫前襟。
那句下意識的對不起卻在嘴邊千迴百轉，怎麼都說不出口——
因為她真的很害怕。
害怕他丟下她一個人，害怕他在京都不回來了。
最害怕的……其實還是裴琰說的那一句，他成了裴家的女婿，裴琰的妹夫……
她紅著眼圈，把臉埋在他的胸前。
許是因為做了媽媽的緣故，她今晚也不像以前那樣默默地一個人調整情緒，等好了也就沒事了。
反而把他抓得更緊，撒嬌一般地抽了抽鼻子，一拱一拱地往他懷裡鑽。
像個小娃娃似的，鑽得慕夜廷心軟，卻又心碎。
傷口被她拱得很疼，他也顧不上了，抱著她輕輕地哄，「別哭了，好不好？」
「不好。」她難得這麼倔強，還跟他唱反調了。
看來這一個多月，是真的嚇到了，也真的害怕得不得了。
他心痛，卻又不能說，只能把她抱得更緊，「那你要怎樣才好？」
夏闌珊在他懷裡繼續磨著撒嬌，然後伸手，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
猝不及防地望進他的眼眸，軟軟道，「你以後去哪兒都帶著我，或者就在這裡陪我，好不好呀，慕夜廷？」
……
作者PS：今天拉肚子，上吐下瀉，不一定有第二更，儘力12點之前更出來。大家別等。早點睡，明早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