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聞鬱金的主角15
房間裏擺著眾多鏡子, 就算是石觀音站在一麵鏡子前，也有許多其他的鏡子能照射出她不同角度的影像。
以往，石觀音很愛看自己各個角度的美貌。
可實際上, 現在的石觀音和前段時間相比較, 以前她會每天對著每一麵鏡子，癡迷的看著自己每個角度的麵容, 現在的她, 注意力卻全在這房間中最大的這一麵鏡子上麵。
裏麵也有一個石觀音。
兩張一模一樣的麵孔, 卻不是一模一樣的穿著。
“我將這些事情都與你說了，現在, 還有哪些地方適合你經曆的對不上的？”
房間裏的石觀音穿著件白色紗衣，嘴角帶笑，鏡子裏麵的石觀音秀眉皺著，身上衣裳簡單披著，帶子都不係，露出線條流暢的肩和背。
她們都知道, 鏡子裏麵的那個“人”，現在身上有傷。
“沒有什麽對不上的，要說有所不同, 照我所經曆的，那也應該是你幾十年後天舞神經大成，才會發生的事情。”
隻簡單的說了一句話, 兩個石觀音都沉默起來，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對方的臉上。
房間裏、鏡子外的石觀音, 終於把裏麵那個自己上上下下全部都細細的看了一遍, 帶著幾分心滿意足, 重新為自己打扮洗漱。
“你已經經曆了一回, 我就應該吸取教訓。”
石觀音用潔白的象牙梳子梳著自己的頭發：“無花和南宮靈死的時間，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
鏡子裏麵的那個石觀音，如果現在沈奈在這裏，就會發現她就是就是自己當時遇見的對手，在即將攻破她的弱點、可以將她打壓時，卻突然消失的美貌女人。
是觀音的房間，在這片大沙漠上有誰會敢闖呢？
她按照自己以往的習慣，在房間裏麵欣賞另一個自己的容貌，在她出房間之後，沙漠中飛起了一隻黑色的鷹。
好歹是我的兒子。
雖然廢物了些，可以容不得旁人打殺。
得知後麵南宮靈和無花都會死的石觀音，心中如此想著。
黑鷹盡責的朝著自己下一個要去的地點，這天空張開自己的翅膀飛翔。
德州城中，無花避開了楚留香，先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沈奈身上。
風驅急雨灑高城，雲壓輕雷殷地聲。
作夜下了一場大雨，直到清晨，這斷斷續續的雨才停歇。
沈奈居住的竹林，有一大片葉子被刀劍削掉的竹節，在那一部分還沒有生出新的枝葉來，或者最近隻生了少許葉子，看著還是有些醜。
不過一場大雨，沈奈倒是聽到有不少竹筍從地底下冒頭或是拔節。
一個和尚獨自走在路上，看見遠處一片青翠竹林時，自然的朝著那竹林之中的一片素色身影邁過去。
“獨坐幽篁之中，靜觀落葉與新生，沈姑娘好有悟性。”
沈奈是相信緣分這種事情的，可她從來不相信被人刻意偽造的緣分。
“你想多了，隻是昨天下了雨，夜裏聽到了竹筍拔節的聲音，那看看有沒有幸存的秋筍能當菜吃。”
沈奈親眼看著自己答話之後，對麵那個穿著白衣的和尚眼神中劃過了一絲驚愕。
應該是想不到，自己會說這麽富有生活氣息的話吧.……
沈奈總覺得這個和尚在自己麵前特別的裝腔作勢，一句話、一件事、一個道理，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來或者一句話就能講完，他就是要拐個十八彎才將東西表達出來。
鄭府這段時間遇到了許多事情，清理了一批下人，留下的這一批都是鄭夫人細心挑選的。原本是不應該有外人進府，可無花在路上遇見了鄭府的一個管事，正巧是那以前將他二人帶進鄭府開解鄭若英的那位。
就這樣，管事盛情邀請秒僧無花進府講佛法，無花應邀而來。
——都是無花棋盤上一步一步算好的路。
無花站在竹林之下，可謂是養眼極了。
見到他，講了幾句話，本身直覺示警在前，楚留香談論詭異之處在後，沈奈見他沒什麽動作，就隻將麵前這個人當做不存在了。
她查看了自己昨天晚上聽到聲音的地方，仔細看，找出二十幾處剛破土、還沒長成竹子的筍，進裏麵的屋子裏拿了個籃子和一把短短的鐵鋤。
沈奈挖了一個竹筍。
無花身影一動未動，含笑看著沈奈動作。
沈奈挖了兩個竹筍。
無花身影一動未動，嘴上帶笑，手中輕輕轉動手中的木念珠。
手指觸碰念珠的聲音細微卻又不能忽視，沈奈站在鋤開的第三根竹筍旁，看著那個和尚，問他。
“你為什麽還不走呢？”
無花不解：“沈姑娘這話是何意？好端端的，貧僧為何要走？？”
無花隻看見對麵的女子點點頭，說話聲音獨特清靈，又有一股獨屬於女子的婉約。
這樣的聲音，如果是在歡好之時在自己身下呈現，那才算快活。
“你不走我不自在，可趕你又顯得我很沒有道理。不如你就留下來，順道和楚留香敘敘舊好了。”對方的注視一點兒明明表麵上看著沒有冒犯，可渾身上下，敏銳的直覺都讓沈奈感覺這個和尚在觸碰自己的皮膚。
沈奈這樣想，這樣說，馬上就這樣做了。
她的手上還有些微的泥土沾在手指上，卻絲毫不擋她手指本身的白皙和力度，沈奈取了地麵上的一片扁枯竹葉，瞬間，那竹葉就擊中了無花的穴道。
無花臉上那寵辱不驚的笑收了。
“沈姑娘，貧僧何錯之有？為何這般待我？”
“對我來說，你沒有什麽錯，隻是我不喜歡你看著我。”
無花暗暗地用內力衝擊穴道，感覺到了一種脫離自己布下的棋盤的不可控感。
沈奈冷淡說話，率先堵住他的口：“無花大師，為什麽你以前叫我沈施主，如今卻喚我沈姑娘？”
無花方才身形一動不動，是他自己不願動，現在穴道被封，已經是想動不能動。
“貧僧與沈姑娘一樣，同樣是行走江湖之人，更兼之前有湖中賞月、路上同行的緣分，這才改了稱呼。惹了沈姑娘不悅，那真是貧僧的罪過。”
沈奈換了個他背對看不見的方向，繼續挖竹筍，她已經挑好了竹筍在的地方，速度快，一個竹籃很快就堆上上了一個冒出的尖。
滿載而歸。
沈奈眼中流露出愉悅，步子更顯輕靈。
在經過無花身邊時，一枚銀針戳中之前枯扁竹葉擊中的穴道方向。
“我了解自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而無花你精通佛法，人稱七絕秒僧。我不和你爭辯，你就暫時待在這裏吧，等到楚留香來，再說其他事。”
無花看著那道素色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自己的眼角餘光中。
來自大漠的黑鷹在看見地麵一處小院時俯衝而下，落在一個女子的肩頭。
那女子臉上蒙著一塊麵紗，看將黑鷹爪上的竹筒打開後，立馬就轉了一個方向，本應該是回大漠，轉頭繼續往內陸中原走。
她名叫曲無容。
乃是石觀音座下弟子。
沈奈將那滿滿一竹籃的竹筍提到了廚房的廚房，有廚娘笑著接過，詢問沈奈想要將這新鮮的秋筍如何做菜。
“咱府裏啊，原先老夫人最喜歡將這秋筍炒了臘肉，是道開胃的家常菜，又香又脆，其他主子也跟著老夫人的口味，一吃就是幾十年……”
“要是不喜歡，還能拿去爆雞肉、燉牛肉、翻炒油渣、切薄了涼拌生吃也行……”
廚娘邊說邊比劃，態度熱情，沈奈有些無所適從，隻能認真看著廚娘，在對方說完後來一句“你才是掌勺的，都聽你的”。
黑珍珠從旁竄出來：“你們中原花樣真多，我聽著都流口水了，要是可以，就多做幾樣讓我開開眼界。”
廚娘樂嗬嗬提著竹籃走了。
沈奈鬆了一口氣。
她問黑珍珠：“怎麽樣，去告訴楚留香了嗎？”
“去了去了，你徒弟已經去傳話了，按他們兩個的輕功，現在肯定快到了。”
鄭府的炊煙帶著秋筍燉牛肉和秋筍爆炒油渣的香味，在竹林中，雖因為離得遠，菜香味並沒往著他鼻下鑽，他卻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鬱金香花香。
是楚留香。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