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聞鬱金的主角16
青翠竹林, 白衣僧人,灰衣豪俠。
無花被定住了穴道,聞到了花香味卻沒辦法轉身去看他, 楚留香慢慢的走到了無花的身旁, 看他一動不動,看他滿臉慈悲, 看他佛麵之下, 到底是一副什麽樣的心腸。
沈奈不太想摻和他們的事情, 但是她不希望無花還帶著會讓自己舒服的感覺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所以她進竹林的小樓後, 和楚留香說了一聲。
鬱金香幾乎成為了江湖上許多人對於香帥楚留香的一個印象,無論是見過他,還是沒有見過。
踏月而來,守時取物,不傷性命,無數張帶著鬱金香的花箋鑄就了他在江湖上的名聲。
極輕但是熟悉的腳步聲, 由淡變濃的花香,無花穩住自己心情的時候,楚留香出現了在他的麵前。
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說, 一時之間,楚留香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口,在來的路上他已經琢磨了會, 看見無花的時候,摸摸鼻子, 把定住他穴道的銀針給取下來了。
“無花, 咱們好久沒見了。”
解開穴道終於能動彈的無花笑了。
“我並不覺得久, 不過, 若是楚雄把用在美人身上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用在無花的身上,那麽咱們的卻是許久沒見了。”
無花說話不見絲毫的惱怒,更不曾提及沈奈將自己定在此處的事,仿佛兩人隻是在路上遇見,久別重逢一般交談。
楚留香手中的折扇合起又打開:“這些日子,楚某知道了一些事,雖然有些冒犯,但是還是得無花大師為我解惑。”
無花:“但聞其詳。”
念珠輕微轉動,折扇開合的聲音將念珠那細微的聲音擋住。
“西門千、左又錚、靈鷲子、劄木台四個人死在天一神水之下,順著海撞到我那船上,我跟著他們的線索追查到一個叫做素心的大師,遇見了一位修習東瀛武術的武者。”
“無花大師博聞,可知道這江湖上有這麽一號人物?他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與我過了幾招之後消聲覓跡,如果不是他率先出手攻擊,我連他的蹤跡都發現不了,突然出現在我的眼中,看著身形,是個青年男子,使用的武器是銀光閃閃的飛旋……”
楚留香自個說著話,無花在一旁聽著,沈奈在小樓裏聽著。
突然出現?
沈奈琢磨了一下這個形容詞,覺得就算是自己,也沒有辦法做到突然從空氣中出現在一個人的麵前。
除非是那個人之前一直沒有往自己這個方向看,就像是之前看著黑珍珠和鄭若英與白玉魔打鬥,白玉魔之所以會在受傷之後才會發現自己,那是因為之前從不曾往自己站的那個方向看。
楚留香語氣這麽驚奇……
沈奈發散的思路停下來了,因為楚留香說完和那人交手過程之後,最後麵對著無花讚歎了句——“東瀛忍術雖詭異,隱藏倒是一流。”。
無花聲音中帶著些驚奇:“連你也發現不了他嗎?這麽說來,忍術倒也有些可取之——”
“無花你是不是在任老幫主去世之前見過南宮靈?”在無花接著楚留香剛才的話說著時,楚留香沒有等他說完,就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無花臉上的笑沒有絲毫的變化,做出一副沉吟的模樣,好像是在腦海中回憶,過了會兒才以肯定的語氣回答:“那段時間正在和白馬寺的人探討佛法,倒是不曾見過。”
“好端端的,為什麽問起了這個?可是其中有什麽古怪教楚兄你發現了?”
沈奈離楚留香和無花都太遠了,此時此刻單單聽他們的對話,看不見這兩個人臉上是什麽表情,但是從她聽到無花的語氣來說,無花那一種溫柔語氣從未變化,聲調帶了情緒變化,但是一直維持在正常的音量裏。
“是發現了一件事。我發現任老幫主的死亡有古怪,南宮靈本來是一直餓著他讓他沒有力氣,後麵不知道與誰相會,做了決定,終於動手毒殺了他。”
“無花,那個人,是你嗎?”
就這樣?
不再繼續拿一點疑點來剖析來逼問了?
沈奈為楚留香的直白問話呆了一下,因為沒有聽到動靜,在她心裏升起想要去查看一下的前一秒,她終於聽到了無花的回複。
“是我勸的他。”
——“是我勸的他。”
從無花開始沉默起,楚留香的心裏就知道答案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和麵前這個人成為朋友的時間太久,他在心裏報了一種不切實際的期望,希望這個能給出一個理由來反駁自己的質疑,來告訴自己,自己所想的並不是真的。
無花依舊是原來的模樣,反而是楚留香,麵上出現了頹然之色。
耳邊的聲音沒有停下來,沈奈聽著卻有點厭煩了。她和楚留香不一樣,楚留香和無花,的確是有過一段幾年的友情,因為欣賞,楚留香質問起無花這件事情來,他反倒是自己也被友人傷到。
沈奈可無花又不是朋友。
剛剛到這個世界,她就因為那一把無辜被沉湖的七弦琴產生了可惜的感情,在聽到楚留香說,僅僅是因為聽到了中原一點紅的名字,就將它沉水,覺得無花是個古怪的人。
更不要說後麵種種直覺上的不對勁了。
她起身,換了一個方向離開竹林中的小樓,不樂意再聽他們兩個人交談。
他們兩人說到哪了?
無花已經用他那幅溫柔語氣,說起了自己和南宮靈幼年失父、被母所棄、被仇人所養.……
“這世上幸福的人都是一樣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要說起十全十美,恐怕整個天底下也沒有幾個人了。”
沈奈手中拿著一根細竹枝,在遇見鄭若英和黑珍珠時,說起了自己的意見。
黑珍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吃完這頓午飯,她便要離開了。
“那倒是,大漠之中,到了夜裏冷的能凍死人,今日言語交談的朋友情深義重的夫妻,你睡到了明天早上,起來一看,也許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如果要更淒慘一些,流沙一卷,連屍身都沒有辦法收斂。”
鄭若英若有所思。
察覺到沈奈的眼神看著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
“徒兒自幼長在閨閣之中,外麵的景色從來隻在書中窺見知言片語形容,所去最遠的地方,就隻是神水宮了。隻看書裏麵寫大漠的詩句豪邁悲壯,沒想到現實的大漠.……”
黑珍珠:“現實的大漠夕陽很好看,但是風沙特別大,半個時辰你就能臉上曬褪一層皮,夜裏特別凍!”
說著說著,黑珍珠和鄭若英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黑珍珠還是一身少年模樣的打扮,沈奈對無花無感,鄭若英對於佛法並不感興趣,黑珍珠喜歡美人,但是不喜歡自己沒有辦法控製美人,又聊一些事情,沈奈和鄭若英一起去馬棚裏麵牽來了黑珍珠的馬,給她送別。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珍珠,等你的事情忙完了,你可以再來我家小住一段時間。”
“好啊!你也可以來大漠,我帶你去挖寶石!”
沈奈已經給她送過化屍水了,臨別之際,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沒有什麽能拿出的玩意來送人。
“珍重!”
沈奈又給她塞了兩瓶。
黑珍珠揚起馬鞭,馬的一雙眼流露出極為人性化的興奮來,揚起馬蹄,很快就消失在沈奈鄭若英的視線之外。
此時此刻,接到了黑鷹裏麵命令的曲無容,已經跟著無花的蹤跡,開始帶著人往無花所在方向來。
鏡子外麵的石觀音所經曆的事情,和現在的石觀音所經曆的事情完全是不一樣。可有一點就是,對於曲無容這個徒弟,她們兩個人達成了共識。
石觀音告訴另一個自己,曲無容、柳無眉都背叛了。
曲無容是被放在“殺”字上的棋子,隻等到她最後的用處消耗,將無花帶回來之後,就不需要存在了。
柳無眉.……
石觀音站在罌粟花海之中,取了一朵罌粟花。
“無眉是妾身的大弟子,一向是拿她當做女兒來看待的,他怎麽可能會背叛呢?”
給她送些藥去吧。
一行穿白紗的女子騎著馬,在路上用極快的速度趕著路。
“咱們還要走多久的路?”一個石觀音座下的女弟子看著最前麵的曲無容,聲音中帶著一些惶恐。
“要是趕不上娘娘規定的時間,那就糟了!”
他們一行人臉上都在麵上帶著一層白色的麵紗,其他人是為了遮擋容貌隱藏蹤跡,曲無容是在擋醜。
她的臉如今已經完全不能看了。
秋靈素的臉是什麽樣子,曲無容的臉就是什麽模樣。
“咱們現在的速度沒法再快了,娘娘給我們的時間還有幾天,隻要見到了他,讓他先回去,咱們就不會被娘娘懲罰的。”
曲無容這樣子說,可心中還是湧上了一股害怕的情緒。
黑珍珠離開,鄭若英也是隔三差五就回家的,沈奈就打算回白鶴山,讓徒弟和楚留香招呼一聲。
秋日卻沒有涼爽,反而是帶些夏日的燥意,沈奈和鄭若英在馬棚處分開,沒走多久,卻看見鄭若英的侍女秋蘭一邊走一邊快要哭的樣子,看見自己後,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沈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