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調整好情緒, 明薇重新入戲。


  “Action！”


  陌生的山洞, 詭異出現的男人, 周靜滿身戒備, 冷聲道：“你是誰？”


  心裏一片驚濤駭浪。百年間, 地球一共有兩波人抵達新星, 曾祖父周昊率領的探索小隊全軍覆沒, 第二波探測隊奉命繪製新星地貌，主要是科學研究，損傷不多, 且已經全部返回地球。那麽，這座明明還未進化出人類的星球，為什麽會出現人類？是前輩們報告有誤, 還是, 曾祖父那代有幸存者，男女共存, 在這座島上留下了血脈？

  “我是這片海的主人。”


  男人身上隻穿著一條簡陋的魚皮“裙”, 一般人這樣打扮, 很難彰顯氣度, 但他不一樣, 逆著朝陽走來，渾身自帶令人不可直視的光芒。山洞幽深, 瑰麗朝陽被擋在外麵，而男人也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周靜最先注意到的, 是他的眼睛, 平靜深邃，如廣袤海洋，深不可測。


  他穿的少，身上卻有一種久居高位者的威嚴霸氣，令人意外的，他周身的王者氣息非常平和，也似海洋一樣，包容萬物，容納百川。是包容，也是無視，因為萬物在他眼裏都渺小如魚蝦草芥，不值得他為之動任何情緒。


  那是一種令人仰望卻不懼怕的尊貴平和。


  其實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是這片海的主人，但鬼使神差的，周靜生不出任何質疑之心。


  “這裏隻有你一人？”男人在靠近，周靜警惕後退。


  但男人隻是從她身邊經過，一眼都沒看她。這個山洞異常廣闊，地麵巨石不知經曆過什麽自然現象，中間竟然出現一片平坦光滑的圓形區域，像地球上的現代廣場。山洞中央，聳立著九根筆直的石柱，連接地麵與洞頂，造型奇特，勝過周靜在地球上見過的所有奇觀。


  男人走到中間後，背靠一根石柱坐了下去，一腿平伸，一腿支起，姿態慵懶愜意。


  周靜擔心他會走光，皺眉轉身，側臉清冷。


  男人掃她一眼，困倦般閉上眼睛，低沉的聲音在山洞中回蕩：“隻有我一個，但我不是人。”


  周靜皺眉，再環視一圈山洞，她神色凝重起來：“那，你是？”


  男人嘴角輕揚，慵懶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意味深長地看著遠處弱小的女人：“在你們眼中，我應該是狩獵目標，與你們在陸地上殺過的那些猛獸沒有區別。”


  周靜臉色大變。


  男人近似溫和的目光也漸漸轉冷，聲如警鍾：“幾十年前，人類擅闖我領地，遇到海獸攻擊，我留下一個，每日喂食飼養，他感激我，教我說你們的話，給我講地球上的事，直到他死……這三年，你們在陸上殘殺各地領主掠奪地盤，我袖手旁觀，是因為那些與我無關，但這片海是我的。今晚我會送你回去，你帶著你的船馬上返回陸地，若再下海，我將視為宣戰。”


  周靜沉默，許久才試探道：“海洋有我們需要的資源，如果我們保證不攻擊你，你能……”


  男人冷聲打斷：“不能，人類貪婪凶殘，海洋不歡迎，有人來犯，必有去無回。”


  周靜懂了，見男人閉上眼睛，似乎不願意繼續交談，她道聲謝，轉身出了山洞。朝陽燦爛，附近海域呈現浪漫壯觀的顏色，周靜一直攀爬到海島最高處，放目遠眺，不見一島一土，除了海，還是海。


  周靜打開身上的探測裝置，居然探測不到她的巡邏艇，可見距離之遠。


  海風吹來，周靜心事重重。山洞裏的那人，到底是什麽？

  “Good！”


  這一幕拍完，廖導讓明薇、穆廷州休息，工作人員準備下場戲的道具。


  小櫻舉著遮陽傘跑過來，怕明薇曬黑了。


  明薇掃眼穆廷州，他隻穿著魚皮裙站在那兒，完美的雄性身體大大方方暴露在陽光下，肌肉結實，兩腿修長充滿力量，渾身散發著異性難以抗拒的荷爾蒙氣息。察覺男人要看過來，明薇及時別開眼，快步走到劇組搭建的涼棚下，喝水休息。


  她剛坐下，穆廷州也來了，兩人對個眼神，穆廷州難得誇了下她：“剛剛表現不錯。”


  明薇謙虛笑：“穆老師才是真的好，我隻是近朱者赤。”


  演戲這職業，演員之間很容易受影響，在那種互動狀態下，穆廷州演得跟真的似的，明薇就容易代入劇情，事半功倍。如果穆廷州演技爛，把一個尊貴閑適的龍王演成隻會誇誇其談的地痞流氓，那明薇既要代入自己，還得多花一分精神想象對方是真龍王，便事倍功半了。


  近朱者赤……


  穆廷州笑了下，自然無比地坐明薇旁邊了。


  明薇渾身僵硬，餘光中男人寬肩窄腰長腿，濃鬱的荷爾蒙氣息與暑熱融合，火似的往她這邊燎。明薇能做到臉不紅了，可她緊張，也不喜歡被激素影響的感覺。


  “穆老師先坐，我去學叉魚。”放下水杯，明薇撐著傘跑了。


  穆廷州懶散地靠著椅背，目光卻一直追著她。


  “都說異性相吸，怎麽到了你們這裏，反了？”肖照端著果汁走過來，打趣穆廷州。


  穆廷州掃他一眼，下一刻便站了起來，麵無表情朝明薇那邊走去。


  肖照嗤笑：“同性相斥倒是真的。”


  休整過後，拍攝繼續。


  中午了，周靜餓了，島上沒找到食物，她不得不削根木頭做矛，下海叉魚。軍人出身，抓魚還不容易，周靜很快便抓了一條，折回岸上，然後問題就來了，她沒有火，身上除了一把匕首與手環探測裝置，其他高科技武器都丟在海裏了。


  “你要烤魚？”頭頂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


  周靜微微偏頭，看到男人一雙長腿，她嗯了聲。


  “我去找火，你給我做一份。”男人用肯定的語氣與她商量。


  周靜挑眉，站起來問他：“你去哪裏找？”


  男人看看她，突然化身為龍，長達數十米，渾身布滿青色鱗片，形態酷似中國神話中的龍，但要更銳利霸氣，龍頭兩角鋒利張揚，龍脊上也有一排匕首般的倒刺，在陽光下閃爍著攝人心魄的冷光。


  周靜嚇傻了，再無平時的沉穩冷靜，呆呆地仰著腦袋，如螻蟻仰望山川。


  青龍擺尾入海，轉眼不見蹤影。


  周靜雙腿一軟，跌坐在地，眼裏是不敢相信。


  沒等她徹底冷靜下來，青龍回來了，靠岸前衝出水麵，巨大的龍嘴中吐出兩隻怪鳥，全身濕噠噠的，渾似落湯雞。


  “火。”青龍威嚴命令。


  兩隻仿佛摔死的“落湯雞”噌地撲棱起來，轉轉腦袋，注意到周靜旁邊的柴堆，便爭先恐後衝過去，張大尖嘴，喉頭每滾動一下，就有一個小火球噴出來。火起來了，二鳥齊齊看向青龍，青龍看眼周靜，似乎猶豫了下，這才命二鳥去東島待著，傍晚再走。


  鳥飛走了，青龍再次入海，然後就有幾條大魚被接二連三的拋出海麵，準確地降落在周靜身旁。一條兩條……青龍足足甩了九條魚上來，隨即化為人身，走到周靜上麵的一塊兒大石頭上坐下，居高臨下看著周靜。


  周靜懂了，這是一條貪吃的龍。


  她認命給他當廚師。


  青龍飽餐一頓，心情不錯，用獎賞的語氣對周靜道：“下午你可以來洞中休息。”


  周靜想到他殺傷力極強的真身，立即婉拒。


  晚上又當了一回廚娘，夜幕降臨，青龍現出原形，張大龍嘴，示意周靜進來。


  周靜心情複雜地爬了上去。


  青龍入海，速度驚人，仿佛隻是幾個眨眼便悄然靠近了海麵上的巡邏艇。距離那麽近，巡邏艇卻毫無動靜，周靜便明白，這條青龍有超過高科技探測手段的隱匿能力，能攻能守，真要開戰，人類必定傷亡慘重。


  “馬上離開，別再回來。”


  注視周靜爬到船舷，青龍幽幽地道。


  周靜肅容回答：“我會爭取。”


  青龍深深看她一眼，在船上其他人員趕來之前，隱入水中。


  青龍對人類沒有敵意，隻希望人類別來破壞他的海洋，但人類怎麽可能放棄海洋這塊兒肥肉？聽完周靜的稟報，得知青龍意圖霸占海洋，已經成功消滅陸上各類猛獸的元帥，當場下令，命周靜帶人剿殺青龍，並派遣東南戰隊支援。


  周靜是軍人，服從命令是她的職責。


  她帶兵出擊，與青龍展開一場惡戰，但海洋是青龍的主場，他翻江倒海，戰到最後，青龍毫發無損，周靜屬下與東南戰隊的將士全部慘死，她是唯一幸免。青龍將她送回岸上，臨走之前，再次通過周靜警告所有人類。


  透過這場血的教訓，元帥意識到，青龍絕非普通猛獸，硬碰代價巨大，還未必能成功。


  元帥將目光，投到了與青龍打過兩次交道的周靜身上，周靜軍功赫赫，也同樣擁有過人的美貌。


  元帥提出美人計。


  周靜不願，但元帥以周靜遠在地球上的家人為質，威脅她刺殺青龍。


  為了取信也是試探青龍，元帥命人將周靜沉入海中，以叛將之名，祭奠死去的將士。


  海水平靜，平靜地溫柔又殘忍，女指揮官緩緩下沉，她閉著眼睛，想就這樣簡單地死去。


  然暗濤湧動，青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