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5 章

  就在程鈺這種莫名的心驚當中, 程錚已是開口道:“三弟雖是說著要和為兄同舟共濟, 隻怕……隻怕為兄若是真讓三弟上了為兄的船,那不等父皇動手為兄的船就會被人鑿沉了。”


  程鈺雖很是認同這種可能,但到底還是要辯解一番的, 就用一種堪稱急切的語氣道:“兄長這是哪裏的話兒?難道您竟然是在懷疑小弟嗎?小弟便是再……”


  “不是懷疑, ”程錚就幹脆的打斷他:“是確定。”


  程鈺:“……”


  他幾乎就要被程錚的話哽出一口老血來!

  但不等他再想出些什麽來分辯, 程錚卻是又笑了:“且孤這樣想也隻是將心比心罷了,畢竟若是孤有機會對你下手, 那孤定然是不會手軟的。”


  程鈺:“……”


  程錚的直白真是簡直了!


  這下程鈺氣得再也忍不住了, 隻咬牙恨不得將程錚狠狠的啃下一塊肉來!

  ——但到底不能這麽做。


  這不但是因為程鈺知道程錚不會幹站著讓自己生啃, 更是因為程鈺知道程錚的話雖難聽……但至少比自己真誠多了!

  他誠然是想和程錚聯手的, 但若是在聯手的過程中發現了對方的什麽破綻,那他也必定是不會手軟的!

  不,不但不會手軟,他甚至可能變本加厲到借機直接要了程錚的命!


  而程錚……想來也是會有同樣的想法和打算吧?


  想到這裏,再是被仇恨和快意衝昏了頭腦,程鈺也不由得整個人都僵了一僵。


  而程錚雖是在程鈺的身邊走得看似閑庭信步, 但其實也在一刻不落的關注著程鈺。此時見他麵色一白, 臉上也顯出一些不甘的掙紮, 那他又如何不知道程鈺這是想明白自己是何意了?

  便就又徐徐道:“與其這般你拖我後腿我拖你後腿的不等父皇動手我們便就將自己給埋了……還不如就如剛剛那般, 雖是各自為政, 但總不叫父皇好過便是!”


  程鈺正是渾渾噩噩的時候, 聽得這話不由就抬頭去看他, 臉上閃現出一種類似於求知的迷惘來:“便如……今日這般?”


  “對啊。”程錚看著程鈺的神情簡直是眉開眼笑——他和程鈺雖是親兄弟, 但他當真還沒有什麽時刻看程鈺像今日這般順眼過:“今日這般有什麽不好?”


  ……不好?哪裏會有不好?


  程鈺去刑部的時候本是抱著一股子不成功就成仁的壯烈去的,動手之前他甚至連自己那一大家子人的後路都暗地裏安排好了,誰知最後卻能夠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在禦書房裏時程鈺沒有閑心想自己為什麽能夠脫身,但是一出了乾清宮,那腦子就開始不由自主的轉動了,而這一思考就瞬間捕捉到重點了:程錚、程環!

  這兩個兄弟究竟是為什麽進宮的程鈺不知道,便是在禦書房內旁聽了許久,也不過能得出程錚是被提溜進皇宮問安嬪的事兒的但程環卻是自己摸進禦書房找事兒的結論……果真不是為了所謂的兄弟之情來幫忙的。


  但便是這樣又如何?程鈺終究還是因為這陰差陽錯得救的!


  且程鈺自己也對這兩個哥哥沒有什麽情誼,因此對方有情無情自然不會多加在意,念頭一轉之後,不由就開始考慮如何繼續讓這兩個兄弟繼續為自己賣力了。


  畢竟雖說是可以為韋皇後盡心竭力不惜一死,但有命活下來也是好的。


  可程鈺想的是好,卻不想再好的想法也需要實現啊!他光想著自己和程錚程環聯手之後能如何如何了,卻不曾去想程錚和程環是否願意和他聯手!

  這不,遞出的第一根橄欖枝就落地上了吧?


  隻程鈺便是對這一點恨的咬牙切齒,也意識到了程錚不是那麽容易被畫出來的大餅迷惑的人,但到底在嚐過兄弟聯手的甜頭之後不願去過單打獨鬥的苦日子了,就咬牙對程錚道:“今日這般雖好,但也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若是我們不聯手,今後還會有這般幸運的時候嗎?兄長防著小弟小弟我認了,但兄長卻也想想,父皇若要……那可比小弟我利索多了!”


  程錚卻是再度搖了搖頭:“你當真認為今日是瞎貓遇上死耗子的走大運嗎?孤卻認為再是走運的偶然,也比不過有人算計的必然呢!”


  程鈺:“……”


  他幾乎立時就被程錚這話唬了一跳,簡直都要跳將起來了:有人算計的必然?有人算計?是誰算計?程錚嗎?

  可程錚又是如何才會算到他竟然……?程錚當真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傻子嗎?


  程錚雖不知程鈺所想究竟為何,但他臉上的色變和那可幾乎要將自己洞穿的探究視線還是能夠看出來的,自然明白程鈺這是懷疑到自己頭上了。


  可程錚這樣說可不是為了暴露自己的——且程鈺會幹出圍刑部的事兒他也沒有預料到好嗎?


  因此隻做不知,就悠悠笑道:“三弟你當真認為我們的遇上是偶然?不,既然我們遇到的事兒是同一個人做下的,那追根究底的我們總有一天會碰頭的!”


  程鈺不由就沉默了。


  他再傻也知道程錚這不是在說自己了,而皇子們共同的敵人……除了皇帝之外還會有誰?!


  因此隻能沉默。


  可惜程鈺再是一臉沉重的沉默,在程錚這裏卻也引不起絲毫憐憫的。


  他就看了程鈺一眼,以一種幾乎是譏笑的語氣繼續道:“皇後死得奇怪,三弟你自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安嬪也死得奇怪,可憐我便是不願意也得被迫不善罷甘休,而二弟卻不知是為了哪位娘娘呢……由此可見世人嘴裏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果真誠不欺我。”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還果真誠不欺我?


  程鈺幾乎就要被程錚這麽一句市井的俗語給嚇懵了,待得回神了,才隱約明白程錚的意思大抵是皇帝女人多,這死了一輪了都還有剩,可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嗎?


  隻他也無心因這話而笑,畢竟死的這一輪裏可有他老媽呢,便就試圖繼續將話題繞回去:“兄長說這些作甚,市井粗話不提也罷!隻您竟是說我們遇上的事兒是同一個人做下的,那我們當真……”


  可話至此處,程鈺卻是驀然發現自己居然問了一句廢話:當真,當真什麽?當真追究?當真不追究?


  程錚說了他是被安嬪的死攪入局中的,如此一來便就等同背上謀害皇妃的罪名,哪裏就能不追究了?那不是糊裏糊塗的等死嗎?

  又有程環,雖說程鈺到現在也沒有明白過來這位二哥到底是為什麽進宮的,但皇帝踹在他胸口的一腳難道是作假嗎?有了這麽一腳,程環便是想退出也難了。


  如此看來,他們果真還真是得對付皇帝的,既然有了這個共同對手,那不是聯盟也勝似聯盟了,且這樣各自為政也有好處呢:那便是死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也牽涉不到另外兩個!

  程鈺不由微微一笑——


  便如程錚所想,這果真也不是一個願意和兄弟同甘共苦的主兒,因此被程錚這麽一點撥,他不由就覺得這樣做真是怎麽做怎麽瞧都比聯手更美妙了,如此不免就再也沒有了拉攏的心思,再看向程錚時……就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了。


  程錚又如何看不到程鈺的眼神是倏然聚變?但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竟還是更習慣於程鈺這樣帶點子厭惡帶點子不屑的神情——被這樣的眼神看著至少不會起雞皮疙瘩啊!

  因此就不在意,隻看著前方是一個路口了,也不管這個路口到底是通向哪裏的,便借此和程鈺揮手作別,言道自己要去的方向和程鈺不同。


  程鈺自是知道程錚這不過是推諉之詞,但眼下他卻是樂意程錚的‘推諉’,因此竟也就裝出一副自己有事先行的模樣,明明白白的和程錚選擇了兩個不同的方向分道而行。


  兩人分道不過便是因為看不慣對方罷了,卻不想這一時的意氣之舉卻是叫皇帝少了幾分心思:打從神武門出來,雖然兩人其實並沒有一並走多遠,但是架不住他們俱是器宇不凡又一身重孝,自然是引人注目。若是再往兩人身後一瞧,喝!浩浩蕩蕩兩列隊伍,車馬粼粼不說,還有太監侍衛隨侍!任是誰也要被驚得合不攏嘴好嗎?

  因此便隻是短短一段路程,他們的身份卻也被旁人扒了個幹淨,傳進皇帝的耳朵裏隻是遲早的事兒,而若是皇帝聽說這兩個素來不對盤的兒子竟是一路攜手,相互將對方送回家……?

  嗬嗬,要亡。


  如此說來,還是表現的疏離一些才像樣。


  隻程錚此時卻是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隻是覺得和程鈺分道揚鑣之後天也藍了路也寬了,如此心情不由也好了,就在常青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隻一路踢踢踏踏的回家了。


  ……


  …………


  一路走來,內城繁華依舊,隻因為皇後的喪事而少了幾分熙熙攘攘的熱鬧。


  而程錚的隊伍裏很有些太監侍衛在,內城裏住的人也大多都是明眼人,一瞧見這些非同一般的隨從就可以預估出隊伍主人的身份了,因此即使程錚一路行事算得上低調,但也暢通無阻的回了府。


  太子府也邸依舊高大威嚴,雖是因為無處不在的披白掛孝而顯得靜默且肅穆,隻是在跨過那扇蒙著青布的紅漆大門之後,便是坐在車廂裏的程錚也能感覺到那股子彌漫在府邸上空的輕快氣息。


  ——太子妃有孕了!

  太子妃在生下程曦之後時隔數年終於再度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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