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平靜的哀傷
“呼、得、得救了……”
守夜人專用的停機坪上，沈騰趴在機艙門口，臉色青白，麵前一灘嘔吐物，渾身汗如漿出，仿佛才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會明白，這種飛在半空中突然遇險的恐怖，和腳踏實地的逃亡是完全不同的。
那種連生死都隻能聽天由命的失控感，足以摧毀任何一個人自以為堅強的神經。
不過要說守夜人的應急機製還是不錯的，飛機一降落，就有專業的醫療隊早早地等候在那裏了。
一係列的檢查和救治之後，沈騰整個人已經被折騰得稀裏糊塗。
“沒受傷來添什麽亂！”
直到一個小護士嫌棄地把他推出門外，醫療部的大門在身後“嘭”的一聲關上，他才驀地如夢初醒。
“鐵塔怎麽樣了？”
他皺眉看著眼前來接待自己的人，低聲問道。
這個帶著程式化微笑的家夥，正是在船山基地中揚言要去安排其他事情的子虛先生，沒想到他也活著回來了，而且看起來毫發無傷。
“臨陣逃脫”這四個字在沈騰腦子裏來回打轉，好不容易才壓了下去。
“不知道。”
子虛先生用那種永遠不帶一絲高低起伏的語氣說道，“我的任務隻是帶你去接受傳奇圓桌會議的質詢。”
“你！”
沈騰被他這種淡漠的態度激怒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也倔強起來，冷冷道，“我要見鐵塔，不然哪兒也不去。”
“不行。”子虛先生一口否決。
雖然他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改變半分，但語氣卻開始透著一股冷意。
“我不相信你們。”沈騰道。
其實在見識過守夜人組織的行事風格之後，他誰都不信，不過鐵塔到底是一起並肩作戰過，總要放心一些。
子虛先生一瞬不瞬地盯著沈騰，一言不發。
沈騰被他盯得心虛，掌心都在冒汗，心裏也隱隱有些後悔。
但他現在已是騎虎難下，隻得強迫自己不要偏離目光，和子虛先生死死地對視。
“好，我明白了。”
片刻之後，子虛先生像是接受到什麽指令，微微一點頭，“跟我來吧。”
在一間到處透著慘白的病房裏，沈騰見到了鐵塔。
隻是這個曾經高大強壯的漢子，現在卻隻能像一具屍體一樣躺在病床上，兩頰深深地凹陷下去，憔悴無比，除了嘴唇還可以輕輕蠕動，其他肢體都一動也不能動了。
“病人因為受到了長時間的電擊，神經和肌肉都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害。”
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的文靜女醫生，在旁邊小聲的解釋道。
“你別跟我扯這些專業術語。”
沈騰一聽，心裏就浮現起不祥的預感，連忙急聲道，“你就跟我說，他怎麽樣了吧？”
醫生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吐出了晴天霹靂般的兩個字，“癱瘓。”
轟！
沈騰隻覺得腦子裏一響，實在沒辦法把自己記憶中那個縱橫無敵的金屬巨人，和眼前這個癱瘓在床的廢人對應在一起。
“你來了。”
鐵塔注意到沈騰，吃力地動了動脖子，拚盡全力才把臉轉了過來，虛弱道，“我不是把你推薦給傳奇圓桌會議了嗎？你怎麽會來我這裏？”
“我來看看你。”沈騰看得心酸，又不便表現出來，隻能全程冷麵以對。
“我沒事，隻是不能動而已，算什麽啊！”
鐵塔卻像是看出他的心事，咧了咧嘴，反過來安慰他道，“組織裏的醫護製度很完善，我有人照顧。你也別放在心上了，比起那些死掉的人，我已經算很走運了。”
隻是他的語氣雖然故作平靜，但沈騰還是從其中聽出一絲刻骨的哀傷。
想來也是，再怎麽豁達的人，突然從四肢健全，變得隻能躺在床上，心情都不會好的。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直到鐵塔再度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已經把你的能力匯報了上去，放心吧，你會受到很好的對待的。”
“好，我知道了。”沈騰麻木地點點頭，“謝謝。”
“快去吧，別讓傳奇圓桌會議的大佬們等太久啊。”
“嗯，那你好好養傷。”沈騰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在推門的一刹那，他隱約聽到身後鐵塔喃喃自語的聲音，“養什麽傷呢，養得好嗎？”
“哐！”
沈騰再也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逃難一樣奪門而出。
他跑到走廊上，喘息了幾聲，才看到子虛先生依然站在原地，他進去的時候是什麽姿勢，現在依然是什麽姿勢，連臉上的笑容都似乎沒有改變過。
看到他從病房裏出來，子虛先生微微一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騰跟著他，兩人一前一後，默默地走在前往“傳奇圓桌會議”的路上。
忽然，沈騰想起在船山基地的時候，血火二將也提到過“傳奇”這個概念，忍不住像自語般低聲問道，“什麽是傳奇呢？”
“凡物之上，就是傳奇。”
出乎意料的，子虛先生竟然沒有保密，而是直接回答了這個問題。
說著，他回過頭，看到沈騰臉上疑惑依舊，便解釋道，“像你和鐵塔，你們雖然擁有超自然能力，但依然屬於凡人的範疇。組織把凡物按能量等級，分為一到十級。突破了十級，就是傳奇。從凡物到傳奇，是一次生命本質的升華。”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傳奇圓桌會議，就是由傳奇強者組建的議事機關。也是我們守夜人組織的最高權力中心，所以待會兒不要失禮。”
沈騰聞言一驚，自己有多少斤兩，他還是清楚的。
別說傳奇了，真打起來，就算是鐵塔都夠他喝一壺的。
這種程度的實力，居然能驚動守夜人這麽一個全球性組織的最高權力中心，想想都知道，肯定是有別的原因。
“是因為我那個子虛烏有的預言能力嗎？”沈騰表麵上保持著不動聲色的樣子，心中卻是暗自打鼓。
不過在船山基地，他已經基本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就是守夜人組織的敵人，很大一部分都是電影遊戲中的怪物。
這讓他多少有了些底氣，甚至還隱隱有些期待這次會麵了。
想了想，他轉移了話題，問子虛先生道，“那按照十級劃分，我現在是在哪一級？”
子虛先生轉過身，第一次露出了情緒化的表情。
他用一種看白癡般的眼神，盯著沈騰看了老半天，才緩緩回答道：
“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