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點甜

  四十一點甜

  考試時間是三天,周三到周五。


  許星染坐在第一考場的第一個位置,沈御在第一考場的最後一排。


  她比較早到考場,沈御來的稍微晚一點。


  他進考場時候,順手往許星染桌面上放了瓶牛奶,還有兩顆糖。


  「加油。」


  許星染盯著看,眼睛涼涼的的看向他:「你也是。」


  「嗯。」


  監考老師在沈御後面進來,考試正式開始。


  第一考場的老師監考相對於來說也不怎麼嚴格,都能進來第一考場了,想當然也不會作弊什麼的。


  也確實是如此,沒有人會去作弊。


  他們都認為自己的答案是最正確的,不過成績好學生也有點毛病,就是偏愛考完一個科目之後便開始對答案。


  許星染沒這個愛好,就默默的坐在自己位置上聽著,偶爾會被同學拉出來確定某個事情。


  譬如現在。


  兩人爭執著一個數學大題,答案都不確定。


  說不過另一同學的女同學看了眼許星染,喊了聲:「既然我們答案都不對,那讓許星染來說吧,你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是什麼啊?」


  許星染:「?」


  她並不想參與這個爭鬥里。


  對著好幾雙目光灼灼的視線,許星染沉默了半晌說:「我第一問的答案是1,第二問是0,第三問……」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給打斷了。


  「她的也不是正確的啊。」謝俊輝冷嗤了聲表示意見。


  他洋洋得意說:「誰保證許星染的就是對的了?」


  許星染:「……」


  她想了想,剛想要說自己保證的,門外進來一人,雙手插兜的站在自己課桌面前,微垂著雙睫看著他們這邊,最後把視線落在了謝俊輝身上。


  「我保證。」聲線偏低,聽起來很舒服悅耳。


  聞言,所有人錯愕的看向來人。


  沈御就倚靠在大門口,懶懶散散的模樣,唇角勾著一抹笑,環視的看了一圈他們這個小團體位置,重複了一遍:「我保證。」


  謝俊輝的臉色,瞬間難看了不少。


  他面色鐵青的看著兩人,憋了憋問:「沈御……別以為你數學……」


  沈御挑了挑眉,漫不經心:「我數學什麼?」


  謝俊輝對著沈御那雙眼神,下意識退縮了。


  懷疑誰數學不好,好像都不能懷疑沈御,他已經連續兩次月考數學滿分了。


  其餘同學更是,這會討論懂啊題目也不怎麼怕沈御,爭先恐後問:「沈御,你還記得嗎,能不能給我們講講?」


  沈御掀了掀眼皮,淡淡說:「下周老師會說。」


  眾人:「……」


  他們要是能等,也不會這麼迫不及待了不是嗎。


  許星染抬頭,看向沈御,小聲問:「答案真是這樣的嗎?」


  其實她做的時候覺得最後一道大題有點困難,剛剛同學們也都說了,但因為考前沈御給她分析過這類題型,所以看到時候許星染還是能很快速的解了出來。


  沈御看她小心翼翼的小眼神,笑了聲:「不然呢。」


  他低頭看她:「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許星染撇嘴:「其實有,但我怕自己粗心大意。」


  「不會的。」沈御安慰她,眼睛里全是她的倒影,輕聲說:「你最棒。」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接下來的考試,兩人都沒怎麼過多交流。


  ……


  三天考試結束,許星染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跟沈御聊天說話。


  程雅回來了。


  她剛結束考試,程雅的電話便過來了。


  許星染掛了電話,收拾好東西回了教室,而後拎著書包離開。


  沈御剛從洗手間出來回到教室,許星染就已經不見了。


  他看向齊睿:「許星染呢?」


  齊睿噎了噎,嫌棄的看向沈御:「御哥,你現在眼裡就只剩下許星染了是嗎?」


  沈御撩起眼皮淡淡看他眼。


  齊睿被這眼神給警告的,咳了聲道:「剛走了。」


  沈御蹙眉,看向不遠處那空蕩蕩的位置:「這麼早?」


  齊睿聳肩:「我看她剛剛接了個電話,估計是家裡人來接了?」


  沈御沒吱聲,臉色沉沉的。


  他扯過一側書包,漫不經心地:「走了。」


  「啊?」齊睿錯愕看他,喊了聲:「御哥,我還沒好呢!」


  「等等我!」


  沈御從教室里出來,走到校門口時候,也沒看到許星染的身影。


  趙飛航和齊睿跟在後面,勾肩搭背的光明正大討論沈御和許星染。


  「嘖,我覺得御哥真不是人。」


  「你才知道?」


  齊睿道:「我早知道,但我沒想到他眼裡除了女人就沒有了兄弟,這讓兄弟我很受……」


  話沒說完,沈御出現在旁邊,神色冷淡的看著他。


  齊睿:「……」


  他錯愕的看向沈御,誒了聲,笑容滿面的;「御哥,你怎麼還回來了呢?」


  沈御扯了扯唇,對他都不忍直視了。


  趙飛航跟著笑,罵了句:「傻逼。」


  三個人說說笑笑的,沒多久也循著落日餘暉走出了學校,往其他地方去了。


  ……


  傍晚時候的夕陽很美,美的有些耀眼。


  許星染很喜歡日出和日落,總覺得一個是開始一個是結束,無論哪一種都是美輪美奐的。


  只不過這會她沒有那麼多時間來欣賞現在好看的日落,她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手裡拿著一個厚外套,匆匆忙忙的往學校門口走去。


  剛到門口,她便看到了那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標誌顯眼,車像是剛洗過的一樣,很亮很亮,甚至還有點反光。


  這個時候門口有不少同學,還紛紛把目光往那輛車那邊看過去,議論紛紛的。


  市一中不少同學家裡都有礦,出現在校門口的豪車也很多,但這一輛還是實實在在的吸引了同學們注意力。


  許星染抿了抿唇,沒想到程雅今天過來接自己會這麼的高調。


  她正思索著要不要繞開同學們過去,後座的門便打開了,程雅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那裡,頭髮全部盤了起來,搞得端莊,可能一根頭髮絲都沒讓掉下來。許星染如是想著。


  程雅眼神銳利的看向她這邊,淡淡的喊了聲:「染染。」


  許星染一頓,無可奈何的應了聲,快速的跑了過去。


  「媽媽。」


  程雅上下打量了她眼,不置可否的皺了皺眉,這才道:「上車。」


  「好。」


  兩人一前一後上車,程雅看向司機:「回去吧。」


  「是。」


  上車后,兩人無言。


  許星染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蓋上,偏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這條路回家已經很熟悉了,可此刻竟然讓她生出了一種陌生感。


  外面路人很多,周五下班放學的人熙熙攘攘的,擠在路上,馬路上也有點擁堵,車子緩緩的挪動著。


  安靜了片刻,程雅終於沒忍住出聲,看了她眼:「看什麼這麼專註?」


  許星染眨了眨眼,輕聲說:「沒什麼。」


  程雅盯著她看了半晌,問:「考的怎麼樣?」


  「還好。」


  程雅頓了頓,看向她:「上個星期跟同學去哪玩了?功課有沒有落下?」


  聞言,許星染這才扭頭看向程雅,眸色認真且專註,輕聲問:「媽媽,在你心裡,我是不是出去玩就會把功課落下?是不是就不配擁有出去玩的權利?」


  這句話,許星染很早就想問了。


  程雅被她懟的無話可說。


  她蹙眉,盯著她看了半晌后才厲聲道:「星染,你在說什麼呢?」


  她難以置信看著她:「你現在是在質疑媽媽的話嗎?」


  許星染抿唇,臉色發白:「是不是家長的所有決定,無論好壞,孩子都不能質疑和反駁?」


  她眼睫顫了顫,輕聲問了句:「媽媽,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逼上絕路,才會反省一下自己做的決定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你……」程雅被她氣的不輕,一個『你』字出來后,怎麼也不知道往下接了。


  她看了眼前排司機,冷靜兩秒:「回家再跟你算賬。」


  許星染聽著,譏諷的扯了扯唇。


  她就知道,程雅不會那麼輕易被說服。


  ……


  到家之後,程雅想要說點什麼。


  許星染直接往外公外婆那邊走去,兩人看著他們神色,笑了笑:「小星星回來了,考試辛苦了,累不累呀,想吃什麼,外公給你做。」


  許星染看著兩位老人,眼眶有點熱。


  「謝謝外公,我想吃酸菜魚可以嗎?」


  「當然可……」


  外公話沒說完,程雅便打斷:「不可以。」她看向自己的父親,指了指說:「熬個魚湯,她適合清淡的。」


  許星染沒吭聲。


  外公蹙眉,不贊同的看向程雅:「你怎麼回事,現在是連女兒吃什麼都要干預了是嗎?」


  程雅深呼吸了一下,看向兩人:「她那嗓子要好好保護,不能吃這些酸辣食品。」


  許星染聽著,看向程雅:「那媽媽,你有沒有問過,我喜不喜歡呢?」


  她破罐子破摔,看向程雅:「從小到大,我吃的用的學的,全部都是你喜歡我就要去做,我一點都不喜歡吃魚湯,一點都不愛清淡的那些食物。」


  她挺直了後背,就這麼站在客廳處和程雅對峙。


  「我喜歡酸辣的食物,你可能從來不知道,因為你從來不讓我吃。」她扯了扯唇,笑了聲:「我還喜歡吉他和架子鼓,你直接給我定了大提琴這些學習,我從小到大沒有朋友,你總說我以後要走上流社會的,需要那麼多沒用的朋友做什麼……」說到最後想,許星染腦子其實是懵的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


  她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程雅,無力的問了聲:「你把我生下來,就是想要讓我所有的生活軌跡都按照你所安排的來執行是嗎?」


  她問:「我就是來實現你夢想的是嗎?」


  「那你有沒有一刻曾經想過,你女兒是不是真的喜歡?」


  她一字一句的,條例清晰:「我可以每次考試都努力,學習也努力,爭取不讓你丟臉,給你拿年級第一,但媽媽你……是不是也可以給我一點點私人空間,讓我可以自由自在的交朋友,偶爾也可以和朋友出去玩一玩,吃吃飯什麼的。」


  她咬了咬唇,看向程雅低聲道:「如果你覺得還是不行,那就你覺得吧。」


  說完,客廳里幾人都沒說話。


  程雅滿臉震驚,簡直是不敢相信剛剛那些話是自己女兒說的。


  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許星染便伸手抱了抱外公外婆,輕聲說:「抱歉,我不太餓,今晚就不吃飯了。」


  她丟下這麼一句,徑直跑上樓,還順手把房門給鎖了起來。


  ……


  程雅指著她走開的背影,氣的手抖:「她……我就三個月沒有管她,她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她看向自己父母:「爸媽,你們就這樣給我管著她的?」


  聞言,外公愣了下,難以置信看著自己女兒。


  「剛剛星星說了這麼多,你就只覺得星星是在對你進行反抗?」他氣到不行,暴怒道:「我到底是怎麼把你養成這樣的?你什麼時候能認真想一想星星被你逼成什麼樣子了?」


  外婆也幫襯著,無可奈何問:「你難道沒有發生,我們家星星被你壓制的,情緒不對嗎?」


  作為最親近的人,外公外婆人雖然老了,可在有些事情上他們是最敏感的。


  許星染偶爾會有情緒不對的時候,那種情緒他們了解過,偏抑鬱,但許星染調節的很好,她可能是知道自己有點這方面毛病,自我調節能力非常好,鑽牛角尖的時候,她會自己給自己安慰和開導,才會一直保持現在健康的狀態。


  她沒有去看過醫生,但偶爾,也會有不好的念頭出來。


  甚至於許星染想,如果沒有出生在這個家,是不是會好一點。


  是不是她出事了,程雅才會反省一下自己。


  程雅一怔,驚愕地看向兩人:「你們說什麼?」


  外公外婆齊齊嘆氣,不想和她多說。


  ……


  回了房間,許星染坐在窗檯下面開著小檯燈,眼眶紅紅的。


  她手裡捏著一支筆,在草稿本上寫寫畫畫。


  ——你不能生氣,你要冷靜一點,不能崩潰,不要去多想。你把你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了,你真的很棒,不要覺得喘不過氣來,不要壓抑。


  ——許星染你最棒。


  手背的青筋暴起,許星染微垂著腦袋寫了不知道多久,到累了時候,她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了下來。


  她喘了口氣,抬眸看向窗外。


  夜很深了。


  外面的月亮都出來了,樓下沒有了聲音傳出來,許星染眼眸閃了閃,正想著,放在一側手機震動了下。


  她低頭一看,晚上十點了。


  沈御發來的消息,問她在做什麼。


  驀地,許星染突然就有了種強烈的念頭。


  她想要離開這裡,想要逃離這裡,不想要再關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了。


  她低頭,給沈御回復:你在哪?

  沈御:在外面?怎麼?


  許星染抿唇,一字一句打下:我去找你可以嗎?

  沈御:這個點,可以出來?

  許星染:我有辦法的。


  沈御快速回了一句:別給我跳窗,你等我五分鐘。


  許星染看著,回了一個字:嗯。


  其實她待在房間里的時候,外公外婆都上來敲了門,但被許星染給擋了回去。


  兩位老人都知道她的心情,也理解她,所以很大限度的給足了她空間,至於程雅……許星染原本以為她媽媽會上來罵自己一頓的,但很意外,人沒有來。


  她走神的想著,不知不覺中時間便過去了十分鐘。


  到窗外敲門聲響起時候,許星染驚醒。她扭頭看向那窗戶外面的人,震驚了。


  「沈……御?」她看著趴在玻璃窗外的人。


  沈御勾唇一笑,含笑看她:「不給我開窗?」


  許星染一愣,這才手忙腳亂起來,把窗戶打開。


  沈御撐著窗檯,一躍跳了進來。


  她怔忪的看著,滿臉的難以置信:「你怎麼……突然來了?」


  沈御嗯了聲,低頭看著她半晌,輕聲說:「我感覺到某個小公主不開心,過來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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