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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左擁右抱也艱難呐

  皎皎明月,掛在樹梢。


  胡顏像隻髒兮兮的老貓,悄然攀爬上白家的牆頭,趴伏著,用一隻亮晶晶的眼睛,悄然打量著院子裏的動靜。然,那晚出現的人,就好似她心心念念的一場夢。在夢醒時,了無痕。去它爹個了然無痕!她看見了,就是看見了。她曾說過,眼見未必屬實,但她這雙眼睛,不是裝飾品。


  胡顏幹脆翻個身,枕著手臂,躺在牆頭,翹起二郎腿,雙手枕著頭,仰望起月亮。都說月有陰晴圓缺,你好歹給奶奶圓一次啊!


  胡顏心中有怨懟,扯著嗓子唱起了《風流》:“風流啊風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隨波逐流;逐流啊逐流,碌碌無為是同流;同流啊同流,鴛鴦交頸春水流,菊花一朵待君遊……”想起和白子戚交手的往昔,唇角悄然彎起一個美妙的弧度。若她還有祭祀之力……該多好……


  紅蓮妖物生了個兒子,還能運用術法,是因為她另辟蹊徑修煉了邪術,還是因為有其它機遇,讓祭祀之力重新回到了身體裏?


  胡顏翹著二郎腿,哼哼呀呀的不肯離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等到什麽。也許,那人見她來了,會躲得遠遠的。


  裂土的威力,她見識過。當時,她還想,若人手一些裂土,還用練什麽武功,修什麽內力?一路炸炸炸,瞬間會多出多少天下無敵者?不得不說,衛言亭這些年狗苟蠅營,還真琢磨出了一些不錯的東西。其中,裂土為最。隻可惜,裂土不能大量生產,隻能小規模偷偷製作。據說,十分危險。然,這也是最大的幸事。若裂土能大量製作,這時間怕是永無寧人了。


  胡顏躺在牆頭,想了許多,但精神十分放鬆。她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她看不見聽不到的地方,一定有個人,陪著她,同看一輪明月,同聽一世風聲。


  直到她腹中變得饑腸轆轆,陣陣哀嚎,不肯消停。她才輕歎一聲,做起身,深深地看了眼白子戚的房間,然後翻身下來牆頭,直奔縣衙後院。


  胡顏心如明鏡,若她今晚不出現,曲南一和燕凡塵絕對不會輕饒了她。實則,她並不想瞞著他們。若她真有心瞞著,也不會那麽對曲南一笑。她隻是……不想見封雲起。封雲起太相信自己的直覺,定會抓住她,然後…… 然後他又敢怎樣?他打不過她,也留不住她!隻是,惱人的感情,最怕藕斷絲鏈。她決定放手時,就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連。許是真正放下的那一天,她才能坦然麵對他吧。這場感情,真的無法準確地說出誰對誰錯。隻有遠離,才是對彼此的一種保全,以及…… 尊重。若不論情,她還是很欣賞封雲起的。果斷、勇猛、睿智、懂得大局,明白取舍。哪怕他的決定是錯的,他也會手提大刀,一路走下去。讓錯的,變成對的。這樣的人,沒有什麽能難倒他;這樣的男人,殺伐決斷,注定成為被曆史銘記的那個人。他的功與過,是與非,會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然而,沒有人會提起他的兒女情長。因為,像封雲起那樣的人,不應該有兒女情長。情生智隔,便是他最真實的寫照。


  胡顏揉了兩把臉,不再想封雲起,邁開大步,直奔縣衙後院。


  現如今,縣衙後院已經變得大不同。雖沒亭台樓閣,但卻多出了幾間屋子,看起來終於像回事兒了。胡顏一出現在後院門口,便被李大壯熱情地迎了進去。


  縣衙後院,胡顏多麽熟悉的地方。


  一磚一瓦,都透著幾分不一樣的親呢。哪怕後院已經改了麵貌,仍讓她覺得心安。隻因,那個人一直住在裏麵。曲南一,衛南衣,同一個人,不同的名字,卻都與她有著莫大的淵源。曲歌啊曲歌,你可知,你的兒子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假小人真君子。曲南一嬉皮笑臉,看似沒個正形,卻是一個十分有擔當的男人。他為了她,每日堅持鍛煉,如今的身子骨,非昔日可比。


  李大壯一邊引路,一邊道:“道長可算來了。大人都問過三遍了。大人說,看見道長,就將您請進去。”


  胡顏與李大壯本是舊識,這會兒直接打趣道:“貧道初來貴寶地,差點兒尋不到衙門口。”


  李大壯是個實心眼的人,當即道:“大人說了,若道長還不來,就讓屬下出去敲鑼打鼓喊道長。道長聽見聲音,自然就尋來了。”


  胡顏的唇角抽了抽,對曲南一的手段著實有些發怵。他知她為何將自己打扮成這幅模樣,也知她想避開誰。若他派人敲鑼打鼓地喊話,哪怕喊得不是胡顏,也定然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此種手筆,甚是下流!看來,曲南一是真的生氣嘍。也是,她回來了幾天,卻並沒有來勾搭他,實在說不過去。


  胡顏被引進了新建的廳堂,那裏燈火通明,衣香鬢影,環佩叮當,眾人分賓主落座,舉杯歡顏。


  丞相衛言亭坐在主位上,其左手邊是曲南一,右手邊是肖縣令。曲南一的左手邊是燕凡塵。肖縣令的右手邊是肖茹,而肖茹的右手邊竟是……海炎縣縣令何敬!


  胡顏的眸子眯了眯,笑了。她算準了,他會來,沒想到他來得如此迅速。人若找死,誰都擋不住。當然,被胡顏貼上死亡簽子的人,也逃不掉。


  六個人,每人一張幾,幾上擺放著美酒佳肴,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胡顏一走進廳堂,將所有人的動作都定格成了一個瞬間。


  曲南一與燕凡塵本以舉起了酒杯,但在看見胡顏的瞬間,二人直接放下酒杯,站起身,快速地迎了上去。那動作,整齊劃一,如出一轍。


  燕凡塵離門口比較近,第一時間來在胡顏麵前,冷著臉,垂眸看著她,就在胡顏以為他真的生氣時,他突然展顏一笑,笑容若煙花綻放於星空,瞬間璀璨了人眼,驚豔了人心。他一把攥住胡顏的手,道:“同席。”


  曲南一一把攥住胡顏的另一隻手,熱情道:“道長能來,蓬蓽生輝,來來,請上座。”


  兩名風華絕代的美男子,扯著胡顏往回走,看樣子是都想與她同席。那場麵豈是語言能形容的詭異?衛丞相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胡顏身上,帶著友好,不讓人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自然。實則,隱藏了好奇、打量和猜測。知子莫父,曲南一看似好相處,實則心中的清高絕非一般人可比。他能一把攥住髒兮兮的老道,可見……老道絕非常人。


  肖縣令再次被曲南一的待客之道弄得一頭霧水。


  何縣令第一次見到老道,見曲南一如此,隻當那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便有了結交之心。


  肖茹眸光閃動,悄然打量著胡顏。


  他們在打量胡顏,胡顏何嚐不是在打量眾人?她環視一周,對上每個人的眼睛,皆是一笑。隻是這笑,又分了很多種意義。胡顏覺得她笑得充滿善意,可落在當事人眼中,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眾人紛紛暗道:好猥瑣的笑!

  衛丞相為了給自家兒子臉麵,站起身,抱了抱拳,道:“道長仙風道骨,步履生風,龍馬精神。”


  胡顏倒不出手摸胡須,隻能點了點頭,笑道:“正是,正是。”毫不謙虛。


  衛丞相的完美笑容好像出現了一絲裂縫。


  曲南一笑得有幾分得意。


  肖縣令、何縣令和肖茹,見衛丞相都起身相迎,哪裏還能坐得住?當即都站起身,對胡顏施禮。


  胡顏待眾人都施禮後,才點了點頭,笑道:“後生們禮數周全,不是狗眼看人低之輩,老道心中歡喜,送你們每人一卦可好?”言罷,肚裏傳出饑腸轆轆聲。


  曲南一道:“怎敢勞煩道長泄露天機?來來,先入席。”


  眾人稱是。


  燕凡塵卻道:“凡塵與道長一見如故,不如同席。”攥著胡顏的手,用力捏了捏。


  曲南一道:“南一也有事要請教道長,還請道長不要推辭才好。”手上用力,暗中扯了扯胡顏。


  胡顏被二人扯著,心中既甜美又酸爽,當即道:“來來,且將幾合在一起,如此才熱鬧。”言罷,伸出腳,用腳尖勾著幾,將其合在一起,然後扯著二人跪坐下來,然後招呼眾人,“都坐都坐,別站著。”這份自來熟,令人側目。


  衛丞相笑容不變,跪坐到席子上,再次舉杯,道:“滿飲此杯,敬道長。”


  肖丞相等人落座,紛紛舉杯附和。


  胡顏終於可以抽出手,與眾人同飲一杯酒水,然後也不多話,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曲南一道:“慢些。熱菜馬上就來。”他擔心她來時較晚,酒菜皆冷,便讓廚房一直溫熱著她愛吃的飯菜。


  胡顏勾唇一笑,應了聲:“好。”


  燕凡塵夾起一隻雞腿,送到胡顏碗中,道:“道長嚐嚐這隻雞腿,別樣風味。”


  胡顏咬了一口,道:“味道確實不錯。”


  燕凡塵道:“味道自然不錯。這隻雞的腿,比旁的雞都要高一些,顯然是善於跑跳的。吃它的腿,自然別有滋味。”


  燕凡塵的話說得有趣,顯然是拿雞比胡顏,暗示她若再跑,就要啃她的腿。


  胡顏覺得大腿上一緊,竟是被燕凡塵偷捏了一把。


  婢女們將溫熱的飯菜端了上來,擺在胡顏麵前,曲南一夾起紅燒肉,送到胡顏碗中,道:“道長嚐嚐,這是府中王管家的拿手菜,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南一原本養了一頭豬,也是心疼的緊。它頑劣,被賊人拐走,跌下斷崖,至此不知去向,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尋。你不知道,我那頭豬啊,招人恨,得罪了不少人。若有人知道它受傷,定會放著鞭炮尋它吃肉。所幸,那頭豬還記得家門,溜溜達達的回來了。得知道長今晚會來,特意將它按倒殺了吃肉。這份情誼,道長吃口肉,細細體會。”


  胡顏咬著紅燒肉,總覺得是在吃自己的肉,其中滋味,果然需要細細體會。因為,她就是曲南一養得那頭豬!

  一個個兒,都不是省油的燈。


  胡顏搖頭一笑,夾起一筷頭青菜,放到燕凡塵的碗中,道:“敗火。”又夾了一筷頭青菜,送到曲南一碗中,“祛燥。”


  三個人同時端起碗,開始吃飯。那般認真、和諧、自然,看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曲南一和燕凡塵早已無所顧忌,隻想陪她走完下半生。旁人如何看,有何重要?日子是自己過的,舒不舒坦也隻有自己知道。那些不甘心,在胡顏的各種突發狀態後,逐漸減淡了痕跡。


  他人不知,這一頓飯,他們盼了多久,簡直就是度日如年。如今,她回來了,能一起吃頓團圓飯,心中幸福,悄然溢滿。


  不得不說,胡顏的扮相實在太成功了,她不但從頭到腳都裝扮得無懈可擊,就連兩隻耳洞都堵上了,衛丞相愣是沒看出她是女兒身。正因為如此,衛丞相的一顆心提溜了起來。他開始懷疑曲南一的喜好傾向。


  若真如此,那老道決計留不得。


  衛丞相城府之深,難以想象。然,胡顏又豈是好對付的?他在心裏合計著胡顏時,胡顏突然抬眼,看向他,目光犀利。


  衛丞相微愣,剛想在不動聲色中繼續微笑,胡顏卻轉開了目光。


  衛丞相噓了一口氣,暗嘲自己竟會緊張。


  不想,胡顏再次看來,咧嘴一笑。


  衛丞相的臉一僵,腦門突然蹦起一根青筋。這種憤怒到無法掩飾的感覺,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感受過了。


  胡顏轉開頭,繼續吃飯,就跟沒事兒人一樣。


  胡顏的一舉一動,牽著曲南一和燕凡塵的心。知她有意撩撥衛丞相,二人也隻是一笑置之。曲南一在娘子和父親之間,果斷站隊自家娘子,沒有二話。


  待胡顏吃完飯,三人同時放下碗筷,步調是如此一致,一點兒也不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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