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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章:毒殺曲歌

  廳堂裏十分寂靜,連呼吸都微不可聞。


  許是因為衛丞相已死的原因,周圍縈繞著一種陰森森的氣氛,始終揮之不去。


  曲南一雖長袖善舞,但此時此刻,並不想過多奉承眼前人。飛鴻殿已經被假大祭司控製,來者絕非善類。隻是,在沒摸清楚對方的真正用意時,不好貿然出手。


  不多時,搜侯敲響了房門,道:“公子,茶水沏好了。”


  曲南一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親手接過茶盤,轉身走回到幾前,放下茶盤,跪坐著,提起茶壺,為彼此倒上茶水兩杯,道:“請。”


  祭司不動,隻是隔著幕籬看著曲南一。視線從他的臉上一路向下,來到他的手腕上。那裏,有顆青色的小點。隻有米粒大小,卻不是胎記。


  曲南一任由對方打量,毫不扭捏作態,一副坦蕩模樣。


  半晌,祭司開口道:“開棺,讓我送衛相一程。”


  祭司的聲音十分暗啞,但卻能聽得出,這是一位女子。她的語氣沒有命令之意,卻令人無法拒絕。


  曲南一麵不改色,卻是已經動了殺意!衛相已經裝殮好準備上路,哪能說開棺就開棺?這是對死者大大的不敬!飛鴻殿此番派人來,定是要確認衛相死了沒有,好進行下一步的安排。衛相一死,飛鴻殿裏的假貨,再也無需顧忌。如此,撕破臉的時候,也就到了!


  世事真是好笑而詭異。曾經,衛相一直針對胡顏所在的飛鴻殿,胡顏卻處處手下留情,給他喘息的時間。如今,飛鴻殿易主,反而要與衛家爭個你死我活。為何?隻因曲南一是胡顏的男人!


  曲南一不軟不硬地道:“祭司這種要求,實在無理,此時開棺,是對死者最大的不敬。南一身為相爺嫡子,萬萬不敢如此行事,也不能如此行事。”


  黑衣祭司道:“此事在我,不在於你。”她的聲音十分平淡,也並沒有半分威脅之意,卻令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曲南一輕歎一聲,垂眸道:“祭司前來,不單是要開棺驗屍吧?”這話,便是退了一步,讓開棺驗屍有了商量的餘地。


  黑衣祭司道:“我的任務,就是開棺驗屍,至於其它,與我無關。”


  這話,有些令人摸不清頭腦。不過,曲南一心思玲瓏,稍作聯想,便得知,此事之後定然還有後招,隻不過不是眼前人負責的而已。


  曲南一有些想不明白,這黑衣祭司為何如此說話?其實,她可以不回答他的問題,但是,她卻答了。曲南一隻得道:“如此看來,這開棺是無法避免了。”揚聲,對守在門外的搜侯道,“搜侯,去將相爺請進靈堂,祭司要開棺驗屍。”


  搜侯心中一驚,忙道:“公子,相爺的屍身已經送入棺中,裝上馬車,再拆下來恐有不敬。”


  曲南一不語。


  搜侯明白其中的無奈,隻能眼眶一紅,道:“屬下這就去請。”


  院子裏有條不紊的忙活著,將相爺的棺材從馬車上台進了靈堂。


  大廳裏,曲南一問:“敢問祭司,這開棺前的三杯酒水,您是敬酒,還是以茶代酒,南一讓人準備。”


  黑衣祭司伸手抓起幾上的茶壺,道:“無需費心準備,以茶代酒,此壺足矣。”言罷,又拿起茶杯,站起身,向外走去。


  曲南一緊隨其後,出了大廳,直奔靈堂。


  生肖等人,各個怒目而視,隻待曲南一一聲令下,就拔刀相向。相爺活著的時候,沒少給飛鴻殿使絆子,如今相爺剛駕鶴西去,她們就來找麻煩。尤其是,還要開棺驗屍,簡直是對相爺的大不敬。


  曲南一微垂著眼瞼,不做任何表態。


  黑衣祭司和曲南一想繼走進靈堂,站在棺材前。


  那棺材呈紫黑色,沒有雕刻什麽精美的圖騰,卻有種古樸大氣的厚重底蘊。那是木頭一年一個年輪生長出的歲月痕跡,是任何虛假繁華比不了的真實。也許,正是這種厚重到令人無法呼吸的真實,才將人心壓扁,無法正常跳動。


  黑衣祭司對曲南一道:“還請公子出去。”


  曲南一沒有說話,搜侯卻怒不可遏,喝道:“欺人太甚!”


  黑衣祭司也不搭理搜侯,隻是將第一杯茶水掉在棺材前,道:“黃泉路上一杯茶,餘香嫋嫋升仙路。”又倒了一杯茶,送入幕籬內,仰頭喝下。


  曲南一掃了黑衣祭司一眼後,轉身出了靈堂。


  搜侯忍下怒火,隨同曲南一出了靈堂,並關上了房門,不讓陽光進入。


  黑衣祭司倒下第三杯茶,灑在棺材前,道:“金樽棺下二杯茶,腳踏蓮花君可渡。”倒上第四杯,自飲而下。


  第五杯灑在地上,道:“故人心中三杯茶,彼岸花開影不獨。”第六杯,入腹。


  放下杯與壺,取下幕籬,露出那張雖被歲月打磨卻仍舊如皎月般的臉龐。她走到棺材前,用力推開棺材蓋,向裏望去。


  這一看,卻是目光微愣。


  想不到,棺材裏是個石人。


  看來,衛言廳並沒有死。


  女子唇角染笑,那般驕傲。突然,她吐出一口烏血!


  她中毒了,被自己兒子下了毒。


  然而,她非但不怨他,反而覺得十分欣慰。在這場局中,她隻是一顆小小的棋子,但是,他的兒子不是。她的兒子是她的驕傲,夠狠、夠穩,竟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對她下此劇毒。果然,心機了得!如此,就算她死,也死得瞑目了。隻不過,她永遠無法與他相認,也無法告訴他,她是他的娘親。她要馬上毀掉自己的臉,萬萬不能被衛言亭看見,否則…… 讓兒子如此承擔這弑母之痛?

  女子抬起手,抓向自己的臉……


  院子內,曲南一等著去收屍。他的心不靜,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唯有閉上眼睛,強行穩下不安的情緒。


  就在這時,胡顏恢複了原本的模樣,走進了縣衙後院。


  她是來吊唁的。


  曲南一皺眉,閉著眼,竟沒看見胡顏。


  胡顏見曲南一這樣,誤以為他心中煩亂,便沒有和他說話,隻是從他麵前走過,直奔靈堂而去。


  搜侯和其他人看見這一幕,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有心提醒曲南一,卻怕打擾他閉目養神。再者,搜侯知道胡顏的真實身份,覺得讓她去會一會那前來開棺驗屍的祭司,是再好不過的。於是,大家都保持裏沉默。


  胡顏推開房門,走進靈堂,正好看見那女子抓向自己的臉。


  四目相對,皆是一愣。


  胡顏突然出手,竟是瞬間移動到女子麵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既驚喜又憤怒地問:“曲歌!這是何意?!”


  曲歌望著胡顏,顫著已經發黑的唇,喚了聲:“宮主。”身子晃了晃,竟是要倒下。


  胡顏見此,立刻明白她是中了劇毒。胡顏一把抱住曲歌的腰,用另一隻手將爭氣送入她的體內,強行護住她的心脈。


  曲歌搖頭道:“沒用了,來不及了。”


  胡顏的眸光染了嗜血之意,沉聲道:“是誰下毒害你?你為何出現在這裏?!”兩個問題,至關重要。


  曲歌知道自己要不行了,於是長話短說,道:“假祭司屠了您的人,卻留下了我。她以南衣性命要挾我,讓我來開棺驗屍。南衣誤以為我是假大祭司的人,對我下毒。”一把攥住胡顏的手腕,“宮主,屬下求你,千萬不要讓南衣知道,是他殺了我。咳…… 咳咳…… 屬下不是位好母親,也不是您的好暗祭。屬下與衛言亭真心相愛,私自產下一子,若非宮主大量,豈能容我。原本,隻要等到這次參選大祭司結束,就能……咳咳…… 就能離開飛鴻殿,與言亭一起,卻…… 卻不想,出了這種事。宮主,那個假大祭司定預謀多年,且不像普通人,您…… 小心…… ”


  胡顏點了點頭,沙啞道:“一入飛鴻終身誤,多少癡男怨女的青春葬送其中。”


  曲歌笑道:“能追隨宮主,是曲歌之幸。曲歌隻求您,千萬別讓南衣知道,是他殺了我。這是假大祭司的陰謀,千萬不能讓她得逞!往日,言亭最恨祭司,我不敢與他坦言。如今…… 又讓宮主幫我欺瞞南衣,屬下…… 屬下實在無臉再見您。”


  胡顏道:“我應你。”


  曲歌的呼吸變得急促,卻仍舊堅持道:“ 南衣已經中蠱,一顆在手腕處,一顆在心口。若動情,便會爆裂,藥石無救!”


  胡顏心中生恨,發現這個假大祭司的手段之卑劣簡直罄竹難書。紅蓮尊主是變態、是惡、是扭曲,但她都是直奔她而來,不會拐這麽多的彎。假大祭司則不同,她是在謀劃一盤局,將所有人都算計到裏麵。她到底要做什麽,沒有人知道。


  胡顏發現,活在這世上的老怪物,還真他爹的不少!


  胡顏看著曲歌的眼睛,道:“你且…… ”放心兩個字尚未說出口,就見曲南一一步跨進了靈堂,看見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


  而曲南一的旁邊,站著一位馬夫打扮的人,竟是…… 衛丞相!

  四個人,八隻眼,皆是一愣。


  心驚、慌亂、無措、感傷、柔情、驚喜…… 各種情緒,係數湧動,無法形容。


  衛丞相怎會不認識曲歌?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顏,是他夜半失眠的原因,是他後半輩子最大的渴望,是他…… 一生的癡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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