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惡語天寒
他狠下心，那令人心碎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匕首紮進她的心房。
“因為……葉如玫也懷孕了……”羅丞的心像是被猛獸叼走，胸腔裏空蕩蕩，很難受。“因為……她懷的是我的孩子！”
“什麽？”
葉柳影久久的愣住，這不啻於一個晴天霹靂，轟隆隆一聲巨響，她所珍視的一切，所愛惜的一切，不顧世人閑言俗語而拚命保護的一切，瞬間隻化為一團煙灰，飄散在風中，不著一絲痕跡。
她的嘴邊突然閃過一抹微笑，似是帶著對命運的嘲諷與不甘。
許久，她從地上站起來，緩緩的一步步的走向他。她伸平了雙臂摸索著跟前的路，跌跌撞撞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他。
她不小心撞在沙發上，撞到櫃子上，撞翻了花瓶，撞倒了台燈。
她還是笑著……她相信羅丞會跑過來幫她，還是把她抱在懷裏，輕輕的責怪她怎麽這麽不小心，然後無比心疼的揉著她撞傷的地方。
或者他不出聲，隻是默默的幫她搬走擋在她身前的障礙物，默默的陪在她身邊，直到她可以暢通無阻的前行，他還是會默默的看著她，因為他總有對她的不放心。
就像那次被他莫名其妙的“趕走”，他在她的小出租屋為她做的那樣。
或者他幹脆一把抱起她，帶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根本用不著她的腳沾地。
葉柳影走著，盼望著，心卻隨著一聲聲沉悶的腳步聲，一點點涼了個透徹。
她沒盼到他有力的臂膀，沒聽到他擂擂的心跳，這些似乎在一瞬間遠離了她的生命，她又掉回了那個灰暗的無底洞。
“羅丞……”她呼喚著他的名字，兩手伸在前方，卻怎麽都碰不到他了。“羅丞你在哪？你別躲我啊！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羅丞！”她哭起來，眼淚抑製不住的向外湧，“你過來幫幫我吧……我碰到了腿，很痛啊……”
他像一尊雕像似的立在原地，所有的喜怒哀樂像是都被抽走，隻剩一具軀殼，靜靜的看著她的悲怨，看著她臨近深淵的無助。
葉柳影蹲在地上，收回了雙手捂在胸前。她的心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讓她痛不欲生，連呼吸都困難。
“羅丞……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嘛！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這種事情你做不出來的！你一定遇到什麽事了，你又想用這種辦法趕我走嗎？”
她哭著，他的心也跟著碎了一地。
“我告訴你……這次我不會再上你當了！你趕不走我的……無論發生什麽，我都要留下來和你一起麵對！你這個辦法太笨了……也請你尊重一下我的感情，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是嗎……你真的要留下來？繼續留在我身邊？”
羅丞冷冷的聲音響起，她聽不出其中是否還有一絲情感，隻覺得一陣徹骨噬心的寒涼，冰凍住了她整個身體。
他強忍住心痛，雙腿發軟，隻能雙手撐住旁邊的櫃子，勉強繼續在她跟前演戲：“葉柳影……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對你是真心？真的覺得我羅丞這輩子除了你，就不會再要別的女人？”
“羅丞……”
“你夠了！”他突然大發雷霆，衝她大吼起來，“葉柳影，如果你真的想留下來，那就把你肚子裏的孽種打掉，留下來伺候我老婆和她的孩子！這就是你留在我身邊唯一的選擇，你聽清楚了嗎？”
葉柳影癱倒在地板上，靈魂似乎都被抽空。
眼睛已經流不出眼淚，隻有澀澀的感覺在眼眶周圍打轉。她聽到他的腳步聲慢慢向她逼近，她感到陣陣恐懼縈繞在四周。
又像是回到了那個夜晚，那時她被葉如玫推進房間，也是這樣趴在地上，他的腳步聲靠近她，便是噩夢的開始。
她瑟瑟發抖，他的大手捏起她的下巴，用力之大似乎要把她捏碎。她的痛楚從那一點迅速擴散，更激發了身體的一陣陣顫栗。
他心裏一疼，繼而硬起心腸，捏著她的下巴極盡侮辱之能事：“葉柳影……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插足別人婚姻的第三者，你有什麽資格生下我羅丞的孩子？”
“我有家，有老婆，我跟你不過是玩玩的，葉柳影！”羅丞越說越惡毒，他似乎也覺得自己入了戲，而眼角滑落的那滴淚，灼痛了他的臉龐。“葉如玫的孩子，才是羅家真正的孩子，你的孩子……根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不是的！”葉柳影不敢相信這一切，她用盡全身力氣甩開他的手，幾近瘋狂的尖叫著，“羅丞……不是這樣！你怎麽了……你到底出了什麽事啊……”
她試探著去摸他的臉，她眼睛看不到，所以才更想摸摸他……摸摸這到底還是不是從前那個羅丞，為什麽跟她說話這個人，會令她如此心寒和陌生？
她的羅丞，不是那個拚盡全力保護她的勇士嗎？為什麽這個人，卻好像在不遺餘力的傷害她、踐踏她的尊嚴？
“滾開！”羅丞的意念已接近崩潰邊緣，他猛的打掉她的手，逼迫自己恢複理智。
現在一時之痛，總好過將來一生的痛……
他惡狠狠的說：“葉柳影……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的妻子葉如玫，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不可能為了你放棄我的婚姻……你肚裏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順，根本不配來到這個世界！”
“不！”她已然萬念俱灰，發瘋一樣哭著喊著，朝他身上撲過去，卻撲了個空，又摔在地上。“羅丞……不要……這是我們的孩子，你說過……你希望是個男孩可以繼承你的一切，你說你要和我擁有一個家，有好多好多孩子，你說……你會永遠保護我……”
“羅丞……言猶在耳，你怎麽可以變的這麽快，怎麽這麽容易就又把我丟下了？”
“你這女人怎麽這麽不懂事！”羅丞大吼一聲，似是吼出了所有的心傷和絕望。他幾乎要站不穩，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對她說：“我那都是騙你的……騙你的總行了吧！葉柳影，你別幼稚了！我明明有家庭，怎麽可能和你再有一個家！”
“不……”
“當初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他的話語越來越惡毒，麵目也愈加猙獰可憎。“是你勾引我在先，是你破壞我的婚姻在先！我跟你玩玩而已，現在我老婆懷孕了，所以你最好乖乖打掉孩子，我們各走各的！不然……可別怪我不客氣！”
她怔住許久，早已經失去辯駁的力氣，隻覺得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流，根本不受控製的往下淌。
她淡淡一笑，人生就是如此，處處充滿嘲諷和落寞。
“對我不客氣？”她輕輕說，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單薄的像一張白紙。“好吧……那就對我不客氣吧……我也想看看羅副總，到底會怎樣對我不客氣……”
“葉柳影，你別挑戰我的耐心！”
“總之我不會打掉孩子……”她的小臉上滿是倔強，一如他初見她那般，“羅丞，你不想承認這個孩子沒關係，可這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把他生下來……”
她冷冷一笑，“這個孩子以後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羅副總……我會自己把他養大，而您，就回到您的家庭裏去，照顧那個名正言順該受你照顧的女人和孩子吧！”
“你聽不懂我說的什麽嗎？”羅丞一個箭步衝上去，狠狠捏著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她被他拽過身來。“我說……你給我去打掉這個孩子！”
她卻依然微笑著，不爭吵不憤怒，像是飄然於世外的安寧。
她是鐵了心，要獨自生下這個孩子，撫養他成人。
羅丞心裏一陣陣恐慌，他怎麽可能讓她生下這段不倫戀情帶來的結晶？這個孩子不光要麵臨著身體的缺陷，還要麵對世界上每個角落的人對他的辱罵和恥笑。
因為他已經被打上了不倫的烙印，他的父母是一對兄妹，他的家庭，是一團關係理不清的亂麻。
如果他長大成人，除了認識“爸爸”“媽媽”，誰又能跟他解釋的清楚“姑姑”和“舅舅”這兩個詞？
羅丞也不禁苦笑起來，孩子本就是無辜的，如果降生，真的要讓他將帶著罪惡的胎記，在人們異樣的眼光中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嗎？
他咬咬牙，捏著葉柳影細弱的手腕，又一次發狠的說道：“葉柳影……你還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我不要這個孩子出生，他不可以出生！你聽不懂我的話嗎？”
她平靜的麵容中卻帶著對他的嘲諷：“羅丞，我保證我不會再回來騷擾你……我的孩子也是一樣，他將來不會分DL的財產，威脅不到你的正室妻子，這總可以了吧。”
“你這女人亂說些什麽？我再跟你重複一遍……這個孩子，必須打掉！”
“混蛋！”
葉柳影忍無可忍，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他的臉上。
所有的怨怒憤恨，似乎都隨著這響亮的一聲，變的更加濃鬱和無解。
“羅丞，你也給我聽清楚……”葉柳影慢慢退後，無光的雙眸不知望向何方，她恨恨的使勁兒咬著唇，似有血跡滑過嘴角。“我……說什麽都不會放棄這個孩子！隻要我活著，我就要讓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出生，健健康康長大！誰都不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