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統率先鋒至河間
興平元年（194）三月初一的中午，公孫續策馬跨過滹沱河上的浮橋，回頭看了看身後長長的隊伍——在五千精銳騎兵的護送下，一萬餘名民夫推著一千多輛裝滿麻袋的大車，正在喊著號子踏上浮橋。
公孫續奔上前麵的一座小山坡，極目向前方望去，隻見十幾裏之內荒無人煙，大片田地上長滿了各種雜草。田間路邊，處處可見皚皚白骨，頹敗的村莊之中，各種野獸時有出沒。
他長歎道：“河間郡竟然荒涼如斯！”
跟過來的趙雲也歎了口氣，“袁紹屢次來犯，又有黑山軍時常前來掠奪，此地百姓不是被他們擄走就是逃往幽州、並州，有時候走幾十裏路都看不見半個人影！”
公孫續冷冷道：“來日擊敗袁紹之後，定要把此地的農田重新使用起來！如今幽州人滿為患，遷移幾十萬過來想必不會給王仲宣（王粲）造成困擾。”
“怎麽可能會困擾呢？”“趙雲笑道：“若是王長史知道主公的想法，必定會拍案叫好，據說自從王長史接手幽州民事以來，頭發都愁白了一小半呢！”
兩個月前，被劉和舉薦的王粲來到了薊縣，和公孫瓚父子一番長談之後，順利地從心灰意懶的劉虞手中接過了幽州刺史的事務，不過名義上劉虞依舊是幽州刺史，王粲隻掛了個長史的名頭。王粲此人確實有些能耐，劉虞交給他了那麽大一攤子爛事，他竟然處理得有條不紊，而且最是善待百姓，短短兩個月時間就名聲大噪，頗受幽州百姓的愛戴。
公孫續說幽州人滿為患，事實也確實如此，彈汗山之戰已經傳遍天下，無數百姓蜂擁來到幽州，想要尋求強大武力的庇護。公孫瓚聽了公孫續的建議，對流民來者不拒，不過還是像以往一樣把安置流民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刺史府。
後來流民越來越多，公孫續也在天津安置了二三十萬，並且從中挑選出了五萬青壯加入白馬營，他手下的兵力迅速膨脹到六萬四千多人。不過新加入的這些人並未經過嚴格操練，即便是即將和袁紹開戰，公孫續暫時也沒有讓他們上戰場的意思。
“王仲宣做事雷厲風行，倒是很合我的心意。”公孫續笑著誇了一句王粲，一揮手道：“繼續趕路吧，爭取半個時辰後抵達博陵城。”
河間郡原本叫河間國，後來河間國被廢除，這才改稱為郡。河間郡地處冀州北部，治所在博陵，整個冀州除了河間郡之外，其他郡縣都在袁紹的掌控之中。如今占據河間郡的不是別人，正是黑山軍大帥、冀州牧張燕。
去年公孫瓚花了一大筆錢，從李傕郭汜手中買下了冀州刺史，恰逢陶升和楊鳳奉張燕之命前往薊縣求助，公孫瓚將此事相告，後來用聖旨從張燕手中換來了三倍的銅錢。當時公孫瓚還掌控著河間郡和周圍幾個小縣城，他都一股腦送給了張燕。走投無路的張燕明知道是個坑，也心甘情願跳了下去，他留了一部分人馬繼續駐守燕山，自己帶著十幾萬黑山軍以及四五十萬家眷進駐了河間郡。
開春之後，袁紹揮軍北上和張燕交戰了幾場，大都以袁紹勝利告終。張燕失去了好幾個小城，糧秣又嚴重不足，故而再次派遣使者向公孫瓚求援。公孫續這次率先鋒軍前來河間郡，除了押送一些糧草之外，還要詳細打探周邊袁紹軍的消息，為公孫瓚後繼大軍的到來做好準備。
這一路上遇見了幾隊張燕手下的遊騎，還遇見了幾群準備北上去幽州的難民，並未發生任何意外。公孫續一行走了小半個時辰，博陵城就遙遙在望了。
張燕已經得到了消息，親自帶著人在城外等候。見到白馬營的大旗出現在遠處，他馬上帶著數千精銳騎兵趕了過來，遠遠就對公孫續叫道：“子民賢侄一路辛苦，吾和黑山軍上下感激不盡啊！”
公孫續仔細看去，隻見張燕身材高壯，臉頰微圓，上唇的胡須和兩頰的胡須連成一片，兩鬢垂下來的長發隨風飛揚，看起來十分狂野粗獷。他騎著一匹無半分雜毛的大黑馬，馬上架著一把精鋼打造的丈二長槍，槍身有茶杯粗細，看樣子不下七八十斤。
張燕也在仔細打量公孫續，三年前他曾經見過一次薊侯的這個兒子，隻是當時此子木訥寡言並不出彩，也就沒有引起他太多注意。沒想到短短數月之內，公孫續就名震北地，讓他大吃一驚，此時一見發現公孫續的相貌變化不大，膚色還是很黑，不過體魄強壯了很多，雙目更是神采飛揚，那還有半點木訥寡言的模樣。
公孫續拱手答道：“張叔父竟然親自來迎接，小侄實在惶恐萬分啊！”
“哈哈……應該的！應該的啊！”張燕大笑著跳下馬，一邊大步奔過來一邊叫道：“賢侄雪中送炭，吾就算迎出一百裏也是心甘情願啊！”
公孫續嚇了一跳，這還隔著三四十步遠呢，當下也趕緊翻身下馬，快步迎了上去。
到了四五步開外，張燕站住腳步，仔細打量了一番公孫續，歎道：“三年不見，賢侄卻已經名震北地，真是讓老夫大吃一驚啊！”
公孫續拱手道：“張叔父過譽了，都是將士用命，小侄隻是運氣不錯，恰逢豈會罷了。”
“賢侄太不地道！”張燕瞪眼道：“斬丘力居、破柳城、滅軻比能……樁樁件件，其能用運氣來解釋？莫非賢侄欺老夫耳聾眼花不成？”
公孫續嘿嘿一笑，恭維道：“張叔父正當盛年，何來耳聾眼花之說？”
“老夫確實還能征戰幾年，奈何後繼無人啊！”張燕感慨一句，搖搖頭道：“唉……此事不提也罷！薊侯可安好？”
公孫續心頭一動，張燕此言別有深意啊，不過此時並非詢問的時候，他指著身後的大車隊伍，笑道：“家父一切安好！小侄這次帶來了兩萬多石糧食，家父不日也會率領大軍押運糧草前來，張叔父不必擔心糧草不足。”
“好啊！兩萬石雖不多，卻足以解了老夫燃眉之急。”張燕撫掌叫好，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不知幽州種糧可還有多餘的？眼看就要春耕了，老夫想派一些人回燕山耕種。總是向薊侯求助，老夫心裏慚愧萬分啊！”
“此事……”公孫續搖搖頭，歉然道：“小侄真不知道，這要問王仲宣才行啊。”
公孫續對黑山軍的策略就是以利誘之，把他們綁在幽州的戰車上，時機成熟之後再徹底吞並。既然抱著這個念頭，不時援助糧食讓黑山軍吃不飽餓不死就行了，提供種糧讓他們自給自足那可絕對不行！
“王仲宣……”張燕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忽而問道：“莫非就是新任的幽州長史？”
“正是！當日小侄在法場上曾經和劉虞約法三章，自那之後侯府就不再幹涉民事，王仲宣接手之後亦是如此。”
“此事老夫也有所耳聞，賢侄就是從那天起一鳴驚人的吧？哈哈……是老夫問錯人了！”張燕自嘲的大笑幾聲，看著剛趕過來的趙雲和單猛，問道：“賢侄，這兩位是？”
“此乃趙雲校尉和小侄的親衛單猛。”公孫續介紹了二人，又補充了一句，“單猛乃是單經將軍之子。”
“哦？原來是趙校尉和單公子。”張燕對趙雲淡然點了點頭，卻對單猛笑道：“令尊近來可好？”
白馬營的將士都知道趙雲才是幽州第一猛將，不過外人卻很少聽起過他的名字，不過公孫續做的這幾件大事趙雲並沒有出類拔萃的表現，因此他的名頭至今不甚響亮。張燕對趙雲隻是有所耳聞，因此對他態度冷淡，卻對單猛態度親熱也是應有之意。
單猛看上去有些激動，趕緊抱拳躬身道：“多謝州牧大人垂詢，家父一切安好，家父也讓小子轉達他對州牧大人的問候。這次侯爺大軍南下，家父也會隨軍而來。”
“好！老夫等著和他們共謀一醉！走，入城去！”張燕大手一揮，翻身上馬親自在前帶路。
到了城門口，張燕麾下有頭有臉的人都在外麵迎接。公孫續定睛一看，人群中自己認識的有陶升和楊鳳，此外他還看到了站在隊伍中間的陶大勇，這廝身上盔甲鮮亮，臉色也十分紅潤，看來回到陶升身邊後混得不錯。陶大勇看到公孫續看過來，趕緊低下頭去，生怕被旁邊的人看出自己內心的恐慌。
張燕指著人群一一介紹：“賢侄，陶升叔侄和楊鳳你已經見過了，老夫就不多做介紹了，此乃大渠帥白繞和眭固，此乃萬夫長杜長……”
公孫續一一拱手作答，白繞身材精瘦，相貌很是陰冷，還禮的時候臉上也沒有什麽笑容。眭固和杜長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前者國字臉，十分的威武，後者大圓臉，看起來有些像是和氣生財的商賈。事後公孫續才知道，眭固曾經做過縣中捕頭，而那杜長就是商賈出身，如今黑山軍的賬目錢糧都歸他管理。
分別見禮之後，公孫續落後張燕半個馬頭向城中走去，經過陶大勇的時候，他淡淡看了一眼對方，眼神中飽含警告之意。陶大勇心頭猛然一跳，強行忍耐著沒有當場叫出聲來，後背卻瞬間布滿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