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回轉高邑欲勸降
大火開始緩緩減弱，當火勢完全熄滅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近乎一個時辰。狹窄的廢棄官道上燒得焦黑的屍體堆積如山，刺鼻的臭味隨風飄到了數裏開外，山林上方白馬營的將士們大都掩住口鼻咳嗽不止，地上隨處可見嘔吐之物。
站在高處的公孫續也用一塊絹布蒙著臉，他雙手負在身後，靜靜地看著一隊隊的俘虜從麵前經過。這些俘虜大都被燒得滿臉焦黑，很多人的衣服和頭發都被燒光了，臉上身上遍布大大的燎泡，更嚴重的甚至半張臉或者四肢都被燒得焦黑，勉強艱難地挪動著步子，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趙雲走到公孫續身側，看著眼前這些被燒的十分淒慘的俘虜，他的臉上滿是憐憫和不忍之色。
又一隊俘虜過去之後，公孫續輕聲問道：“我軍傷亡人數統計出來了嗎？”
“我軍死傷者不足五百人，可謂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大勝！”趙雲沉聲回答，臉上毫無勝利的喜悅。
“五百人……在這等占盡優勢的情況下竟然還死傷了這麽多人……”公孫續搖了搖頭，問道：“俘虜清點了嗎？”
趙雲看了看屍積如山的廢棄官道，歎道：“投降者一萬三千餘人，完好無損者不到四成！主公，這火攻之計雖然巧妙，但是實在有傷天和啊！”
“子龍所言甚是。”公孫續點頭附和，眼神卻不為所動，沉聲道：“等下把死者都妥善埋葬起來，回頭再找幾個得道高人在這裏做一場大法事超度亡靈。”
趙雲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點什麽，最終搖搖頭並未開口，悶悶地答應了一聲。
公孫續似乎看透了趙雲的心思，他回過頭肅然道：“子龍，你素來講仁義，對此我並不反對，但是用刀殺人和用火殺人有什麽根本的區別嗎？況且若是今日不用火攻，我等豈會僅僅損失五百餘人？正所謂困獸猶鬥，若是沒有這場大火，隻怕我等十倍的傷亡都是有可能的！”
趙雲躬身道：“主公所言甚是，隻是末將看著這遍地慘狀，一時間心裏轉不過彎子罷了。”
公孫續扶起趙雲，拍了拍他的肩頭，沉聲道：“我等誌在爭奪天下，還給百姓一個安穩盛世，勢必要和各地諸侯都較量一番，以後會有更多慘烈的戰鬥等著我們，還望子龍不要總是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請主公放心，末將知道該怎麽做。”
“挑選一批沒有受傷的俘虜，就在……”公孫續左右看了看，指著不遠處的一大塊空地，吩咐道：“就在那裏挖幾個大坑把屍體埋了吧，這件事就交給子龍了。”
亂世之中人命如同草芥，戰場之上更是如此，公孫續也不可能找幾萬副棺材，死後能掩埋入土，不被野獸啃掉屍體，不成為露天白骨，對死者來說已經算是一種不錯的待遇了。
“喏！”趙雲肅然答應，快步走向俘虜群。
公孫續招招手讓公孫甲牽來戰馬，準備先回到高邑城下。
這時從高邑城的方向奔過來一批人馬，人數約莫有七八百人，最前麵的正是公孫瓚和張燕。
公孫續從山石上跳下來，快步迎了上去。
旁邊的大樹下，許攸和子侄三人早已吐得臉色發青，四肢癱軟無力，此時也強打著精神，跟在公孫續身後走上前去。
公孫瓚還在十幾步開外就大聲問道：“子民，戰況如何？”
公孫續大聲道：“顏良已經授首，其率領的四萬人馬死了兩萬多人，俘虜了一萬三千餘人，我軍死傷者大概五百餘人。”
“什麽？”即使心裏早有準備，公孫瓚還是嚇了一大跳。
張燕更是驚得目瞪口呆，這也太離譜了吧？顏良率領的難道是四萬頭豬不成？即便是四萬頭豬，想要殺掉多一半也要很是花費一番功夫啊！
及至到了近前，看著那條廢棄官道上死狀悲慘的焦黑屍體，公孫瓚和張燕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張燕歎道：“顏良號稱河北第一名將，沒想到竟然如此大意，竟然讓數萬人身陷如此險惡之地，真是名不符實啊！”
公孫瓚微微搖頭，目光投向了跟在公孫續身後的許攸。
許攸趕緊上前行禮：“許攸見過薊侯，見過張刺史。”
公孫瓚上前兩步扶起許攸，笑道：“子遠先生免禮，這次顏良順利踏入陷阱，皆是先生之功，回頭老夫自有重賞。”
張燕微微一怔，這才想到剛才竟然忘了許攸的作用，有此人暗中相助公孫續，也難怪顏良會一腳踏入這段不歸路。
“多謝侯爺。”許攸恭敬地道了謝，又讓許浩和許洋上前來拜見。
公孫瓚歎道：“果然都是少年英傑，二位請起。”
許攸謙遜道：“侯爺謬讚了，這倆豎子不學無術，以後還請侯爺和子民將軍多加調教。”
公孫瓚點點頭：“既然子遠先生如此說了，那就讓他們暫時跟著子民做個貼身護衛吧。”
“多謝侯爺。”許攸十分喜悅，許浩和許洋一旦成為公孫續的貼身護衛，將來出人頭地可謂易如反掌，單經之子單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而且公孫瓚此舉是在明明白白的表示信任，怎不叫許攸欣喜不已？
“還不趕緊拜見子民將軍，以後爾等就是子民將軍的手下，若是還像以前那樣胡作非為，休怪老夫嚴懲不貸！”許攸勒令許浩和許洋向公孫續磕頭行禮，又笑著對公孫續說道：“此二子頑劣不堪，還請將軍嚴加調教，若是不聽話隻管打殺了便是！”
公孫續向後扶起許浩兄弟，微笑道：“子遠先生言重了，二位公子隻要進入吾軍中，將來定然會成為有用之才。”
許攸躬身行禮：“有勞將軍費心，老夫在此先行謝過。”
公孫瓚一擺手道：“行了行了，既然已經是自己人，何須如此客套？既然此地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吾等這就回轉高邑城下吧。”
“喏！”眾人齊聲答應，各自跳上戰馬準備回到高邑城下。
張燕故意落後幾步，拉著公孫續走到一邊，小聲道：“此戰實在太過慘烈，恐怕會有損子民的陰德，不如回頭做幾場法事超度一下亡魂吧。”
公孫續點頭道：“義父所言甚是，我也是這個打算，剛才還和子龍說起這件事呢。”
張燕抬頭看了看天空，有些感慨道：“這件事就交給老夫吧，這可是老夫的老本行，以前和義父（即張牛角）沒少學這些東西。”
“如此有勞義父了。”
“行了，你們先回去，老夫看看在哪裏修建祭壇比較合適。”張燕說完向公孫瓚打聲招呼，帶著幾個侍衛大步向山頂走去。
許攸上馬之後，拱手道：“侯爺，子民將軍，還請帶上顏良的屍體，看能否勸降張郃和田豐。”
“子遠所言極是。”公孫瓚點頭同意，詢問公孫續：“子民，顏良的屍體何在？”
公孫續指了指數百步開外的一條小溪：“我本來準備就地埋葬顏良，因此讓人把他的屍體抬去那邊的小溪清理，我這就讓人吩咐他們把屍體抬到高邑城下。”
半個時辰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回到了高邑城下，頓時引起了城頭上張郃和田豐的關注。
田豐看著那些灰頭土臉的俘虜，頓足歎道：“完了！徹底完了！不知道來的是誰？竟然如此無用！從那邊濃煙升起到現在才多大一會兒時間，竟然就被抓了這麽多俘虜！”
“似乎是……”張郃眉頭緊鎖，盯著俘虜隊伍前麵抬著的那個人，不禁驚呼道：“似乎是顏良！”
“什麽？”田豐大吃一驚，趕緊用力揉了揉眼睛，發現被抬著的那人果然是顏良，頓時一張臉變得煞白。
張郃喃喃道：“顏良素有勇名，他的本事吾也知道一些……怎麽會如此不堪？幽州軍即使用了火攻，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啊！”
田豐皺眉道：“顏良十有八九帶著大軍進入了險惡之地，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就被火攻大敗！這廝……唉！怎麽會如此不小心？主公得知顏良全軍覆沒，絕對不可能再派遣援軍了。雋乂，吾等前途堪憂啊！”
張郃歎了口氣，臉色十分憂慮。公孫瓚父子對高邑圍而不攻，想必就是為了伏擊援軍！如今前來援救的顏良全軍覆沒，公孫瓚接下來十有八.九會下令攻城，區區一萬多兵馬，怎麽可能抵擋得住城外的十幾萬大軍！
田豐忽而指著城下，訝然叫道：“雋乂，他們抬著顏良向這邊來了！”
張郃悄聲道：“元皓兄，莫非……公孫瓚想要招降吾等？”
田豐一怔，隨即讚同的點頭道：“雋乂所言很有可能，若是公孫瓚當真前來招降，雋乂以為如何？”
“元皓兄以為該如何對待？”張郃不答反問。
田豐搖頭歎道：“雋乂啊，如今的局麵不用老夫說你也知道，一旦公孫瓚發起狠來攻城，隻怕高邑城連半天都堅持不下來啊！”
張郃麵色不變，輕聲問道：“元皓兄的意思是……歸降？”
“吾等投靠袁使君以來，從來就沒有真正被袁使君信任過，老夫多次諫言都被置之不理，反而還落了不少申斥！而且老夫敢斷言，這次顏良前來援救吾等必然是沮授的主意，而非袁使君的本意！吾二人並無家小在清河郡，若是公孫瓚真的前來招降，不妨先談談再說吧。”
“就依元皓兄所言。”張郃黯然點頭，隨即一拳砸在了城牆上，從內心來說他並不想投降，但是如今形勢所迫，若是抵抗到底恐怕全城的人都會陪葬，更主要的是田豐說的沒錯，袁紹根本就不信任他們這些韓馥的舊部。
就在這時，田豐忽然叫道：“許子遠？他怎麽會在這裏？”
張郃抬頭一看，跟在抬著顏良的那些人身後策馬緩緩而來的那個文士，不是許攸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