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重整旗鼓曹孟德
清晨,濮陽郡,兗州刺史府。
荀攸行色匆匆走進了後院,來到了曹操居住的院落外麵。
許褚親自帶著一隊護衛守在大門口,見到荀攸急忙抱拳行禮:“見過公達先生!”
荀攸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皺眉問道:“主公還沒出來嗎?”
許褚搖了搖頭,粗豪的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荀攸輕歎一聲,壓低嗓子問道:“二位夫人來勸過了嗎?”
“這個……”許褚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有什麽事連吾都要瞞著嗎?”荀攸不滿地盯著許褚,作為曹操的‘大管家’,很少有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許褚歉然道:“先生休要生氣,隻是這件事有損主公的名聲啊……其實……丁夫人已經回娘家去了!”
“啊?”荀攸大吃一驚,這幾日他忙得腳不沾地,而曹操回到兗州刺史府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房內不見人,他和荀彧、夏侯淵等人幾次前來求見都被拒之門外,更不知道曹操內宅發生了何事。丁夫人乃是曹操的結發妻子,很受曹操的敬重,若是請她出麵勸說,有很大可能讓曹操迅速振作起來,帶領大夥兒麵對再次出現的危機,沒想到丁夫人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了娘家!即便荀攸一向溫文爾雅,此時也不禁在心裏罵了句粗口。
“可是為了大公子的事情?”荀攸馬上就猜到了原因,丁夫人和曹昂雖非親生,但是感情卻十分深厚,乍然聽到曹昂的死訊難免會情緒激動,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正是!”許褚尷尬地撓了撓頭,背後議論曹操的家事,哪怕是為了盡快勸說曹操走出房門,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很為難的事情。
“卞夫人來過了嗎?”荀攸不死心地再問了一句,卞夫人也深得曹操的寵愛,說不定能勸得動曹操。
許褚搖搖頭:“來過了,不過主公並未見她!”
“這可如何是好啊……”荀攸跺腳歎氣,這次曹軍慘敗而歸已經在百姓中引起了恐慌,而且公孫續又派遣一支騎兵隊伍前來兗州四處搶掠,若是曹操再不出來掌控局麵,隻怕很快就會人心大亂!
“公達,這次是哪裏遭了禍害?”這時夏侯淵也走了過來,語氣憤然詢問荀攸。
“妙才也來了啊!”荀攸向夏侯淵拱了拱手,無奈地答道:“這次是濮陽!高覽並未攻入城中,但是周邊的集鎮被彼等搶掠一空,農田裏的青苗也大都被毀掉,那裏今年的收成隻怕要銳減九成以上啊!若是任由那高覽肆無忌憚四處搶掠,隻怕很快就會人心大亂啊!”
四日前高覽忽然率領一支兩千人左右的精銳騎兵殺入兗州境內,出其不意之下順利攻下了一座隻有數百兵馬鎮守的小縣城,在城中搶掠一番之後揚長而去。當天夜裏,高覽又率軍出現在了百裏開外的另一個小縣城城下,幸好當時城門已經關閉,高覽隻是在城外搶掠破壞了一番之後悄然退去。
從那天開始,幾乎每天都有高覽瘋狂搶掠,並且燒毀農田青苗的壞消息送到兗州刺史府,暫時代替曹操處理軍政要務的荀彧荀攸和夏侯淵等人焦頭爛額卻無計可施——奈何耗盡府庫打造的虎豹騎全軍覆沒,如今曹操手中騎兵的數量少的可憐,想要阻擊來去如風的高覽一行絕不可能,動用步卒合圍高覽所部也難以做到,因為想要用步卒圍殺騎兵唯有提前埋伏,但是高覽行蹤無定,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個目標是哪裏。
萬般無奈之下,荀彧隻好以曹操的名義給各地郡縣下令,讓他們收攏城外的百姓入城,嚴守城池不給高覽趁虛而入的機會。但是任何人都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若是不能盡快清除掉高覽帶來的威脅,其後果不堪設想。
“孟德還是沒出來嗎?”夏侯淵聽了荀攸所說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語氣不耐地詢問許褚。
許褚無奈地點了點頭,這幾日他幾乎每天都能聽到這句問話,有時候一天就能聽到好幾次,都回答的厭煩了。
夏侯淵揉了揉額頭,來回走了幾步,猛然大踏步向著緊閉的房門走去。
“夏侯將軍且慢!”許褚趕緊閃身攔住夏侯淵,沉聲道:“主公有令,不許任何人……”
“許仲康!”夏侯淵大喝一聲,怒道:“如今已經是生死攸關的危難關頭,汝安敢攔我?”說罷用力推開許褚,衝到房門前麵,飛起一腳踹了過去。
哢嚓!房門被踹的四分五裂,夏侯淵大步走了進去。
荀攸看的目瞪口呆,回過神來之後趕緊走過來,低聲吩咐許褚看好院門不要讓別人進來,然後也迅速跟著進了屋子。
夏侯淵衝進屋子之後,看到眼前的情景滿腔焦急和惱怒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悲痛——這間屋子裏麵的東西已經被清除一空,正麵的牆邊上放著幾張案幾,上麵立著幾塊靈牌,靈牌上的每一個名字都讓夏侯淵痛徹心扉。
曹操蓬頭垢麵癱坐在案幾前麵,地上滿是空著的酒壇,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酸臭味。他目光呆滯地盯著靈牌,嘴裏偶爾會呢喃幾句,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了無生氣,就連剛才夏侯淵破門而入都沒引起他的注意。
夏侯淵走到曹操身邊,猛然發現隻是短短的幾日時間,曹操的頭發竟然白了大半,憔悴的臉上滿是痛苦和自責。他歎了口氣,走過去打開了緊閉的窗戶。
清晨的陽光猛然照射在曹操的臉上,他厭惡地揮了揮手,隨即緊緊閉上了雙眼。
荀攸看到這一幕歎息不已,這還是那個當初在自己和叔父荀彧麵前指點江山,揮灑方遒的曹孟德嗎?
夏侯淵走到案幾前麵,向除了曹昂之外的其他幾塊令牌分別行了一禮,然後在荀攸震驚的目光中一把抓住曹操的衣領,盯著對方的眼睛怒吼道:“曹孟德!該醒醒了!你想讓他們死不瞑目嗎?”
曹操身子一震,目光刹那間閃動了一下,隨即又變得一片死寂。
“子脩、子和、元讓他們沒有給曹氏宗族和夏侯宗族丟臉,他們都是值得後輩永遠緬懷和欽佩的好漢子!但是你別忘了,兩個家族不止隻有他們三個,還有幾百個族人在看著你曹孟德!自從你起兵之後,兩大家族的福禍都寄於你一人之身,若是你不趕緊振作起來,等到敵人打上門來,兩個家族數百族人都要給你陪葬!”夏侯淵最後一句話,完全是用扯著嗓子嘶吼的方式喊出來的。
曹操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他轉過僵硬的脖子再次盯著那幾塊靈牌,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夏侯淵鬆開手,用力拍了拍曹操的肩頭,一如當初曹操被董卓通緝的時候,悄悄潛回家鄉見到他時的情景。
荀攸尷尬地站在一邊,走也不好留也不是,更不好開口勸慰,隻能低著頭沉默等待。
曹操哭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才停了下來,他揉了揉紅腫的雙眼,盯著夏侯淵看了好一會兒,最後什麽話也沒說,隻是用力地在夏侯淵胸前捶了一拳。
夏侯淵鬆了口氣,他知道那個自己熟悉的曹孟德終於回來了。
曹操草草梳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走到荀攸麵前躬身行禮:“公達,這幾日你們辛苦了!”
“主公!”荀攸趕緊閃開,同時躬身還禮,“此乃屬下分內之事,主公能迅速振作起來,實乃吾等之幸,百姓之福啊!”
“慚愧啊……”曹操長歎一聲,沉聲問道:“公達,這幾日可有什麽緊急軍情?”
“此乃這幾日累積的軍情急報,請主公過目!”荀攸從袖中取出幾封急件,躬身遞給了曹操。
曹操接過急件之後迅速打開,越看臉色越是惱怒,等到看到最後一封急件,見到上麵寫著‘賊軍損毀青苗農田數十萬畝,九成田地會顆粒無收’的時候,猛然把急件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幾腳,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爾等采取了何等對策?”過了好一會兒,曹操才緩過神來,沉聲詢問荀攸。
荀攸如實作答,臉色十分慚愧。
曹操搖頭道:“公達休要愧疚,此乃老夫之過,和爾等無關!唉……若是子和的虎豹騎還在,何懼區區一個高覽!公達,還有多少匹戰馬?”
荀攸輕聲道:“不到八百匹!”
盡管曹操心裏已有準備,聽到這個數字還是神色黯然,出征冀州的時候,加上虎豹騎在內一共有三千五百多匹戰馬,如今整個濮陽城卻隻能湊齊八百匹戰馬,由此可見這次出征戰馬的損失是何其慘重!
荀攸肅然道:“高覽小賊率領的是白馬營的精銳騎兵,人數不下兩千人,想用騎兵去阻擊顯然不可行!然而如今我軍失利而歸,百姓人心惶惶,各地盜賊也蠢蠢欲動,唯有一場勝利才能消弭眼前的危機,殲滅高覽那支兵馬就是最好的辦法!屬下有一策,還請主公斟酌!”
曹操急忙道:“公達請講!”
“唯有提前預判高覽的下一步動向,伏下重兵嚴陣以待,方能一舉解決這個禍患!”
曹操深以為然,沒有騎兵可用的情況下,荀攸的提議是最可行的方法。他撿起剛才扔在地上的那幾封軍情急報,拿在手中看著那一個個地名,試圖在上麵尋找到高覽的下一步動向。
夏侯淵忽而道:“孟德,不如去書房對著輿圖探討一下吧!”
曹操點了點頭,率先走出房門,進了旁邊的書房。
夏侯淵和荀攸剛出房門,一名護衛忽然奔了過來,稟報說袁紹派遣的使者求見主公。
“不見!”夏侯淵和荀攸尚未說話,書房內就傳來曹操憤怒的聲音。
曹操對這次出征冀州悔恨萬分,連帶著也就遷怒袁紹,若非為了援救他袁本初,自己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