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慷慨赴死唯曹性
陳宮手起劍落，把擋在麵前的一個淮南軍士卒咽喉刺穿，抽回長劍之後急劇地喘了幾口粗氣。他雖然文武雙全，但是親自動手的次數屈指可數，像現在這樣在重圍中殺出一條血路，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曹性策馬跟隨在陳宮身邊，手中長槍迅速刺出，附近的幾名淮南軍士卒非死即傷，剩下不多的人趕緊向後退開，擋在陳宮前麵的包圍徹底崩潰。
剛才陳宮下令突圍的時候遭遇到了淮南軍騎兵的堵截，幸虧曹性及時返回，這才護著陳宮從騎兵的攔截中殺了出來，不過其率領的百多名騎兵也隻剩下了寥寥十餘人。此時擋在陳宮和曹性前方的淮南軍人數銳減，隻要再加一把勁就能衝出包圍，不過後麵的陳蘭和袁術正率領大軍追過來，陳宮等人的形勢依舊岌岌可危。
曹性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陳蘭已經追到了二三百步開外，急忙叫道：“公台先生，敵軍追上來了！末將帶人斷後，先生趕緊去救援主公吧！”
此時形勢危急，陳宮當機立斷，沉聲道：“有勞曹將軍帶三千人斷後，哪怕戰至一兵一卒，也要盡力拖住追兵，給某爭取到救援主公的時間！”
曹性語氣堅定道：“請先生放心，除非末將死了，否則定會擋住追兵！”
“曹將軍保重！”陳宮恭敬地向曹性抱拳行禮，隨即振臂喝道：“主公在前麵遭遇了伏擊，還望諸位振作起來，隨某速速前去救援！走！”
並州軍大都是呂布的鄉黨，多年來和呂布生死與共，袍澤之情十分深厚，盡管他們此時都很疲憊，但還是振作精神，鼓起最後的力氣跟著陳宮向前狂奔。經過曹性和斷後的三千士卒的時候，他們紛紛肅然行禮，有不少人甚至眼含熱淚、聲音哽咽著和對方打招呼，曹性等人麵對的是十倍於己的敵人，隻怕生還者十不存一。
陳宮衝出數十步之後，回頭看了看已經轉身麵對追兵的曹性，遺憾地歎了口氣，再不回頭向前狂奔而去。
曹性看著原來越近的追兵，眼睛不禁眯了起來，他忽然大聲叫道：“兄弟們，怕不怕？”
“怕個屁！隻有別人懼怕溫侯和咱們並州軍，咱們豈會懼怕任何人？”
“哈哈……老五這話說得好啊！咱們當年跟隨溫侯離開並州之後四處征戰，多少猛將強兵倒在了咱們腳下，咱們怕過誰來？”
“沒錯！咱們可是並州虎兕！奶.奶的！就算今兒死在這裏，俺也早就夠本了！”
“死有啥可怕的？二十年後又是一條漢子！用咱們的一條命來換取溫侯的安危，俺覺得值了！”
呂布雖然有很多缺點，但是對待跟隨他多年的並州軍士卒卻很不錯，這一點從他為了給並州軍上下尋找一個歸屬而投奔公孫續就能看出來，呂布一直把並州軍扛在自己肩上。當然，呂布也因此獲得了並州軍上下的擁戴，這兩年輾轉落魄也沒有多少並州人棄他而去。
曹性見士氣高漲，不禁激動地叫了一聲好，接著大喝道：“就讓淮南的狗賊們好好見識下爺爺們的厲害！”說罷把長槍架在馬上，摘下背上的長弓，彎弓搭箭對準了疾馳而來的陳蘭。
周圍的並州軍士卒們迅速停止喧嘩，紛紛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曹性。在整個並州軍中，曹性是除了呂布之外射術最精湛之人，若是沒有公孫續的橫空出世，曹操和呂布會在一年多之後再次展開大戰，而曹性會射瞎夏侯惇的一隻眼睛，自己也會命喪夏侯惇之手。不過夏侯惇已經死在公孫續手中，可以說公孫續間接救了曹性一命，然而也正是因為公孫續前來徐州和呂布結盟，這才導致曹性此時身陷險境之中。正所謂一飲一啄，皆是天意，對於毫不知情的曹性來說，根本就不會去感激或者責怪公孫續。
曹性屏息凝視，此刻他的眼中再無其他人，隻剩下了麵目猙獰殺過來的陳蘭。當陳蘭奔到百步開外的時候，曹性拉著弓弦的手指一鬆，一支四尺多長的破甲箭瞬間脫離弓弦，化作一道殘影向前飛馳而去。
陳蘭正在埋頭狂奔，忽然若有所覺地抬頭向前看去，頓時發現一支箭矢已經到了眼前，他還以為自己眼睛看花了，敵人怎麽可能在這麽遠的距離上突施冷箭，而且還如此精準！就在他稍稍一猶豫的時候，這支箭距離他的前胸已經不到四尺！曹性箭矢出手再到現在，僅僅過去了兩三個呼吸的是時間，由此可見這一箭的速度何其之快！
“將軍小心！”這時陳蘭的親兵們也發現了這支冷箭，紛紛大叫著提醒。
陳蘭倉促間根本來不及格擋這支冷箭，當下在箭頭及身的一刹那拚命向左邊倒去。
奪！
盡管陳蘭作出了閃避動作，但是這支箭還是射中了他右側胸口，鋒銳的三角箭頭強勁地穿透了他的鎧甲，整隻箭頭幾乎都沒入到了胸腹之中。
陳蘭慘叫一聲，一個跟頭栽落馬下，在地上翻滾了七八下才停了下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一個堂堂的淮南軍大將，竟然會被一支百步開外射來的一支箭擊中要害。他噴出幾大口鮮血，也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羞愧，雙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將軍！”陳蘭的親兵們嚇了個半死，紛紛跳下馬上前查看傷勢。
並州軍士卒們見曹性果然一箭把敵將射落馬下，頓時士氣大振，紛紛大聲誇獎讚歎曹性。
曹性收起弓箭，高舉長槍用力一揮，大喝道：“兄弟們，機會難得，隨某殺過去！”
此時敵強我弱，若是任由對方圍攻過來，這一戰的結果不言自明，因此曹性趁著陳蘭落馬，敵軍陷入短暫混亂的時機，斷然下達了主動進攻的命令。
跟著曹性斷後的三千精兵早已報了必死之心，這時聽到曹性一聲令下，人人奮勇、個個爭先，緊隨著曹性向前殺去。
袁術一直在陳蘭後方兩三離開外慢慢而行，和身邊的人談笑風生，如今呂布不在，他根本就沒把眼前這支敵軍放在眼裏，認為對方會在陳蘭的一個衝鋒之下就迅速崩潰。沒想到前麵忽然傳來驚呼聲，他有些茫然地看了過去，恰好看到陳蘭中箭落馬的情景。
他又驚又怒地指著前方，顫聲問道：“那……那是怎麽回事？”
“主公，陳蘭將軍似乎中箭落馬了！”
袁術看了看正向這邊衝來的曹性一行，簡單估算了一下距離，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這怎麽可能！還隔著這麽遠，陳蘭怎麽可能會中箭！不會的！陳蘭應該是馬失前蹄才對！”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從前麵疾馳而來，馬上騎士在十幾步開外就大聲叫道：“報……啟稟主公，陳蘭將軍被敵將冷箭射中，已經重傷昏迷過去了！”
袁術眼前一黑，差點從馬上跌落下去，陳蘭竟然真的在這麽遠的距離上被敵人射中，這射箭之人到底用的多強勁的弓？同時他還很是後怕，剛才若是和陳蘭一起衝在前麵，此時中箭落馬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啊！
“主公，敵軍殺過來了！”一名校尉忽然指著前方大叫一聲。
袁術迅速抬頭望去，隻見三四千名並州軍士卒在一個精瘦的鐵甲將領的率領下，高聲呐喊著向陳蘭的先鋒隊伍衝了過來。陳蘭中箭落馬，前麵的隊伍頓時有些混亂起來，麵對著敵軍的衝鋒，他們顯得更是慌亂，竟然有人想要轉身逃跑、
袁術怒不可遏，拔出寶劍向前一指：“全軍速速壓上，務必全殲敵軍！膽敢臨陣逃脫者，定斬不饒！”
身後的一萬多名淮南軍士卒齊聲答應，簇擁著袁術潮水般向前湧去。
曹性策馬挺槍，直奔著昏迷地上的陳蘭而來，即便今天會全軍覆沒於此地，他也要這些趁火打劫的淮南狗賊們付出沉重的代價，重傷落馬的陳蘭就是第一個必殺的目標！
“敵將衝過來了，擋住他！”陳蘭的親兵們發現了曹性的意圖，紛紛跳上馬上前迎戰。
曹性射術精湛，馬上功夫隻能算是中等，槍法也不算出眾，不過麵對這些陳蘭的親兵，他應付起來還是綽綽有餘，隻見他餓虎如羊群一般衝了過來，掌中長槍舞動的如同梨花朵朵，幾乎每一次出手都會帶走一條性命，隻殺得圍過來的敵軍人仰馬翻。
後麵跟著的三千精銳迅速跟進，悍不畏死地向前狂衝猛打，竟然打得人數占優的淮南軍士卒步步後退。
曹性再次一槍把一人挑落馬下的時候，已經衝到了陳蘭麵前，死在他手中的敵軍多達十七八人。他手腕一抖，就準備取了陳蘭的性命。
嗖！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破空聲猛然而來。
曹性迅速抬頭望去，隻見一支羽箭已經出現在了一丈開外。原來袁術身邊一名校尉見陳蘭形勢危急，趕緊開弓射箭試圖阻止曹性下毒手。
曹性抬起長槍擋住箭矢，旋即一槍刺向陳蘭的咽喉。
“休傷我家將軍！”一名陳蘭的親兵大叫一聲，縱身從馬上飛撲過來，替陳蘭擋住了這一槍。
曹性把長槍從這名親兵的後背抽出，正待第三次出手擊殺陳蘭，附近的淮南軍士卒卻一擁而上，拖著陳蘭向後就退。曹性三番兩次出手都無功而返，不禁把怒氣撒到周圍的敵人身上，他挺槍策馬衝進了淮南軍的人群之中，身後的並州軍士卒迅速跟上，隻殺得人數占優的對手潰不成軍。不過此時他們已經深入敵群之中，雖然周圍的敵人暫時不敢攻過來，但是他們再次被重重圍困，隨時都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袁術在後方見狀勃然大怒，這兩年他從公孫瓚手中得到了不少戰馬，建造了一支實力很強的騎兵隊伍，原本以為足以和天下任何一個諸侯爭鋒而不落下風，沒想到竟然被呂布麾下一個無名小卒擋住去路，而且對方人數不足己方的兩成，這讓他情何以堪！
他長劍直指曹性，厲聲叫道：“殺了那名敵將者，賞千金，官升三級！把那幾個蠢貨砍了！”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倉促向這邊逃跑的十幾名淮南軍士卒而發。
袁術的親兵頭領聞聲而動，帶著數十名親兵衝了上去，把逃過來的那十幾人砍翻在地。
進則有可能富貴一生，退則必死無疑，淮南軍的士卒們頓時激發起了悍勇之氣，從四麵八方向著曹性等人殺了過去。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此時每個人麵對的遠遠不止兩個對手，曹性一行頓時壓力倍增，被逼迫的不停後退，不時有人倒地死去，包圍圈迅速開始縮小。僅僅是盞茶時間過後，曹性手中就隻剩下了一半人馬，他自己也受創十幾處，胸前的一道刀傷更是差點要了性命，他們被圍在了方圓不足百丈的狹窄地帶，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敵軍，想要突圍出去難比登天。
一名軍侯衝到曹性麵前，指著十幾步開外的一座小山頭，嘶聲叫道：“將軍，向那邊退！”
曹性轉頭望去，隻見那座小山頭隻有七八丈高，方圓大概百五十丈左右，看上去似乎是當初修建官道的時候堆積的泥土沙石，此時已經無路可走，如果登上那座小山頭居高臨下抵抗敵軍，肯定能支持更多時間！
他長槍一指那座小山頭，大喝一聲：“隨某衝上去！”
殘存的一千多名並州軍士卒紛紛向著曹性靠攏，不顧一切向著那座小山頭猛衝過去。
“擋住他們！若是讓他們衝上那座山頭，前方的校尉和軍侯皆斬！”袁術一眼就看穿了曹性的意圖，趕緊大聲下令。這支並州軍的全軍覆沒已成定局，但若是讓他們衝上那座小山頭，勢必會延長殲滅他們的時間，兩萬多精兵連三千名敵軍都無法迅速拿下，這一點是袁術根本無法接受的，因此這關乎他的臉麵。
在袁術的嚴令之下，前麵的淮南軍士卒寸步不退，後麵的人不停向前衝，硬生生把曹性等人的強悍衝鋒擋了下來。不但如此，僅僅衝出去了十步左右，曹性又損失了七八百人，而且剩下的人幾乎個個帶傷。
曹性慘然歎了口氣，看著前方的天空歎道：“主公，末將不能繼續給你效力了，還望主公能順利殺出重圍，將來重振我並州軍的威風！”
周圍的並州軍士卒聞聽此言無不黯然，他們大多少年時就跟隨著呂布，很多人尚未婚配，卻為了給陳宮救援呂布爭取足夠的時間而拚死斷後，導致自己陷入絕境之中。不過即便如此，也無人心生膽怯，依舊拚盡全力和淮南軍廝殺。
袁術見狀感慨的歎道：“並州精兵果然名不虛傳，此人隻是個無名小卒，竟然也強悍如斯！來人，去試試招降！”
當下一名校尉越眾而出，對著曹性大聲叫道：“我家主公有令，若是爾等願意投降，不但不傷爾等性命，反而會厚加封賞，將軍也會被任命為驍騎校尉，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曹性大笑道：“吾等生為並州軍的人，死為並州軍的鬼，豈會投降他人？”
這校尉還要再勸幾句，曹性卻高舉長槍，大吼著下達了最後的決死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