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窮途奉先欲歸心
“將軍，溫侯醒了！”
“奉先兄醒了？”公孫續又驚又喜，急忙回頭望去，果然看到隊伍中間被縛在馬背上的呂布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急忙策馬奔了過去。
呂布不等公孫續開口，就用嘶啞的聲音黯然歎道：“唉……某不聽子民兄的勸誡，一意孤行才落得如此下場，實在是罪該萬死啊！”
呂布已經決定投靠幽州，他的損失也可以說是公孫續的損失，對於這次並州軍的全軍覆沒，公孫續心裏十分惱怒，但是此時不但不能責怪呂布，反而要好言撫慰，當下肅然勸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奉先兄不必掛在心上！回去之後，某定當全力協助奉先兄重建並州軍！”
“重建？”呂布驚呼一聲，本就蒼白的臉色刹那間沒有半點血色，他剛剛才醒來，尚未來得及了解此前的戰況，一直以為自己隻是損失慘重，此時聽到‘重建’兩個字才知道事情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陳宮拱手，低頭，羞愧無比的說道：“啟稟主公，屬下無能，救出主公已經是極限，其他的人……包括文遠在內，都已經沒了！”
呂布聽了這話頓時呆了，嘴裏喃喃道：“都沒了？子民賢弟，公台說的是真的嗎？”
公孫續歎了口氣，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蒼天，為何對某如此刻薄！”呂布大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而出。
“主公！”
“奉先兄！”
陳宮和公孫續趕緊策馬上前，一左一右把赤兔馬夾在中間，生怕呂布一時激動摔落馬下。
呂布眼神迷茫，嘴角微微抽搐，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緩過神來，嘶聲問道：“文遠的屍體可曾搶回來？”
陳宮歎了口氣，緩緩搖頭道：“未曾！當時數萬敵軍已經圍了上來，屬下為了給並州軍留下一些火種，不得不帶著主公迅速突圍！若非公孫將軍救援及時，吾等早就被袁術的人馬斬殺殆盡了！”
呂布艱難地回頭望著遠處，忽然嚎啕大哭起來：“某對不住文遠！更對不住那些戰死的兄弟們啊！”
公孫續和陳宮麵麵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呂布。
周圍殘餘的並州軍士卒們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都是從並州出來的老兄弟，多年來袍澤情深，忽然一下子戰死了九成以上的兄弟，他們早就悲痛欲絕，隻是一直在加速逃命無暇悲痛。此時被呂布的痛哭所感觸，又哪裏能忍耐得住！
呂布痛哭流涕了好一會兒才停止，痛心疾首的叫道：“某罪孽深重，唯有以死謝罪！”話剛說完，就掙紮著把手伸向腰間，不想一摸卻摸了個空，他的佩劍早就不知遺失在哪裏去了。
公孫續一把抓住呂布的手腕，厲聲喝道：“奉先兄，你想要讓那些戰死的兄弟們死不瞑目嗎？他們舍生忘死，才使得奉先兄順利逃離重圍，所為者何？無他，惟願奉先兄將來重建並州軍，替他們洗刷今次的恥辱！兄若是執意輕生，又如何對得起一萬多名忠肝義膽的英靈？”
陳宮接著嘶聲勸道：“文遠將軍舍了性命才給主公爭取到了突圍的機會，主公豈可辜負他的一片苦心？豈能讓他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呂布聽了公孫續和陳宮的勸解，本來了無生趣的雙眼逐漸有了亮光，剛才那股強烈的自刎衝動也緩緩平息下來。他用力咬緊牙關，心裏的悔恨和怒火卻沒有消退半點，公孫續和陳宮說的沒錯，唯有留著有用之身，將來才能給戰死的那些兄弟們報仇雪恨！
公孫續見呂布慢慢平息下來，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剛才呂布自刎的意願如此強烈，若是不能勸說其重新振作起來，他很擔心呂布還會尋找機會自殺。此時的呂布和原本曆史上的呂布相比，即便一直帶著並州軍顛沛流離，但是並未遭遇到背叛，也沒有被人生擒活捉，依舊還是那個自信滿滿的強悍將軍，既然他現在放棄了自殺的念頭，應該不會再次做出這種選擇。
呂布急促地喘了幾口粗氣，低聲詢問陳宮：“公台，還剩多少兄弟？”
公孫續看得很清楚，呂布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充滿了期盼，顯然還對並州軍的死傷數字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啟稟主公……”陳宮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實話實說，“還剩下二百二十七人！”
呂布聽到這個數字身子一顫，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出發前的一萬多人，如今竟然隻剩下二百二十七個人！可以說這些人都是因為他的錯誤決定才葬送了性命，將來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麵目麵對那些兄弟們的英靈？
公孫續看著遠處，發現幾裏開外已經出現了灰塵飛揚的情況，知道追兵很快就會到來，不敢再在這裏白白耗費時間，沉聲道：“奉先兄，吾等尚未脫離險境，袁術和劉備的大軍隨時都會追上來，請奉先兄振作起來繼續趕路！”
呂布緩緩點了點頭，愧疚地看了看周圍殘存的部下，輕輕拍了拍赤兔馬的脖子。赤兔馬低鳴一聲，快步向前奔去。
公孫續正要跟上去，後方幾名斥候飛馬來保：“將軍，敵軍追兵已經到了五裏開外，人數大概有四五萬！”
“快走！”公孫續一揮手，趕緊策馬追上呂布。
呂布惴惴不安的問道：“子民賢弟，小沛那邊情況如何？可曾遭遇到了徐州狗賊的襲擊？”
“前天夜裏，關羽率領一萬多兵馬突襲小沛，又有內應作亂，幸好某及時察覺到了他們的陰謀，斬殺了打開城門的內奸，又重傷了關羽……”公孫續一邊和呂布並駕齊驅，一邊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呂布聽到妻兒安然無恙，臉色稍稍好了一些，不過心裏的羞愧卻更加濃厚——他一直認為公孫續的人馬隻是裝備好看，真正廝殺的時候絕對比不上自己麾下的兵馬，沒想到公孫續僅僅靠著幾百個人就在關羽的大軍中來去自如，自己一萬多人馬卻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兩相對比之下，之前自己的狂傲實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公孫續接著道：“適才趕過來的時候，某已經給高順將軍去了一封信，讓他做好突圍出城的準備，一旦吾等殺回小沛城下，他就立刻帶著城中的兵馬殺出來匯合。”
呂布慘然笑道：“有勞子民賢弟了！若是高順也出個什麽差錯，某哪還有半點臉麵苟活於人世啊！”
“奉先兄也不要太傷悲了，有高順將軍和陷陣營在，重建並州軍指日可待！某可以給奉先兄一個承諾，冀州之戰結束之後，就讓兄著手重建並州軍！”
“多謝！”呂布掙紮著抱拳行禮，語氣堅定道：“將軍義薄雲天，末將肝腦塗地也難以報答將軍的恩義啊！”
重建並州軍，然後去找袁術和劉備報仇雪恨，這是呂布此時唯一的心願，公孫續承諾冀州之戰結束之後就讓他重建並州軍，這可是莫大的信任和期待，因此呂布才忽然改了稱呼，心甘情願以屬下自居。
“奉先兄，你我是自己人，何須如此見外啊！莫非兄還把某看做外人不成？”公孫續嘴上說著好聽的話，心裏卻十分喜悅，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能讓呂布呂奉先在自己麵前做出這番表態，都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
呂布慚愧道：“子民賢弟宅心仁厚，某拍馬難及啊！某在此立誓，以後一定唯公孫續將軍馬首是瞻，若違此誓，萬箭穿心而死！”
公孫續肅然道：“奉先兄言重了，某也在此立誓，一定會遵守此前的承諾，否則天誅地滅！”
若是說此前二人隻是盟友關係的話，這一番話下來，盟友關係已經變成了上下屬的關係，對於公孫續來說，這次南下小沛的目的基本已經達到，隻可惜並州軍幾乎全軍覆沒，否則的話一切就很完美了。不過公孫續並不覺得沮喪，呂布有著赫赫威名，又有自己的大力支持，重建並州軍並不困難，自己也剛好借著重建並州軍的機會多摻些沙子，確保重建之後的並州軍不會背叛自己。
二人發完誓之後相視一笑，呂布沉重的心情也稍稍舒緩了一點。
隊伍飛速狂奔，很快就前進了三四裏路，可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呂布忽然腦袋一歪就再次昏迷過去。
公孫續大吃一驚，趕緊讓黑雲靠近赤兔馬準備查看一下。
就在這時，前方兩側的林子裏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鼓聲，隨即大量羽箭激射而來。
除了公孫續之外，就隻剩下侯勇和五十幾名親兵穿著鎧甲，其他的重甲騎兵們都把鎧甲放在包袱裏，而且所有的人都沒想到會在此地遭遇伏擊，頓時公孫續周圍的十幾個人都被射落馬下。不過這些重甲騎兵畢竟都是百裏挑一的精悍士卒，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兵器撥打箭矢。
一波羽箭過後，緊接著又是一波，而且比剛才還要密集。
公孫續已經反應過來，伏擊自己的一定就是關羽！他心裏悔恨不已，原本以為關羽已經被打怕了，再者又急著逃跑，並未派出先鋒斥候，沒想到剛剛一疏忽大意就得到了教訓。
他一舉長槍，大聲喝道：“著甲者隨本將軍衝過去！其他人速速著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