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這支忽然冒出來的隊伍有四百餘人,正是此前逃進林中的那些徐州軍士卒,他們看到後繼大軍已經趕到,公孫續及其部下又精疲力盡,於是鼓起勇氣衝了出來。
這隊人衝出來的時機恰到好處,最先衝過來的烏桓騎兵們已經到了三四十步開外等待,公孫續和數十名護衛距離道路的開闊處還有一小段距離,又要應對萬勝營和白耳精兵的追擊,根本就沒想到前麵忽然衝出來一隊敵人,一下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公孫續倒是迅速反應過來,揮動長槍擋住了對方的攻擊,他的護衛們卻未能及時抵擋,一下子就有二三十個人摔落馬下,接著又被對方趁機衝垮了隊形,再次陷入被兩麵夾擊的危險境地。此時公孫續身邊的人少了很多,數百名敵軍的精銳騎兵又緊追不舍,而且他們自身的體力和精神氣也消耗了大半,就連公孫續也不可能再像剛才那樣發起凶猛的進攻,因此他們的處境比起此前更加危急。
隨後追殺的萬勝營騎兵和白耳精兵們原本已經不抱多大希望,沒想到忽然之間峰回路轉,一時間士氣爆棚,大呼小叫著奮勇向前衝。留在後麵斷後的幾十名護衛拚命抵擋,隻可惜此時隊伍前方一片混亂,他們根本得不到前麵那些兄弟的支援,轉眼間就盡落下風,不停地有人墜落馬下。
值此危急時刻,公孫續別無他法,盡管已經感覺到手中長槍變得十分沉重,他還是咬緊牙關苦苦支撐,不停的攻擊靠近戰馬的敵人,一步步的緩慢前行。周圍的護衛們這時也鎮定下來,紛紛向他身邊靠攏,齊心協力抵擋著對手瘋狂的攻擊。
在道路開闊處等待的那幾百名烏桓騎兵見勢不妙,立即反身衝了回來。
重圍中的郝鹿無意中看到這一幕,立即大聲喝令剩餘的部下們盡力向公孫續那邊衝,試圖給公孫續等人稍稍減輕一些壓力。隻可惜周圍的敵人實在太多,即便他們不惜生死奮勇突擊,還是被周圍的敵軍死死壓製住。
這時前麵傳來沉悶如雷的腳步聲,郝鹿百忙中抬頭一看,隻見黑壓壓的大隊敵軍已經到了數百步開外,他黯然歎了口氣,情知自己和麾下的兄弟們絕無幸理,當下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襟,用力在胸膛上斜著劃了一刀,使出渾身的力氣大吼一聲:“死戰!”
周圍的烏桓騎兵們也紛紛效仿,一時間‘死戰’的呐喊聲聲震雲霄,低迷的士氣瞬間增加了很多。
“那些胡狗在喊什麽?”劉備聽著前麵嘰裏呱啦的吼叫聲,不禁皺了皺眉頭,回頭詢問懂得鮮卑話的護衛。
“啟稟主公,他們喊的是‘死戰!’,塞北胡人們在麵臨絕境的時候,若是不管投降,就會在自己身上割一刀,意思是說除非鮮血流幹,否則必定死拚到底!”
“區區幾百個胡狗,能翻得起什麽大浪?”袁術冷笑一聲,指著前方喝道:“不管他們,趕緊衝過去圍堵公孫小賊!”
除了袁術的護衛們躍躍欲試之外,周圍的大隊徐州軍卻對袁術的命令置之不理,紛紛看向劉備等待命令。
劉備看了看最前麵的戰團,沉聲問道:“最前麵的那個是不是公孫小賊?”
袁術焦急地點頭道:“不會錯的!那廝黝黑高壯,絕對是公孫小賊本人!”
劉備立即揮手喝道:“不管那些胡狗,立即衝過去圍堵公孫續!傷到公孫續者,賞千金,官升五級!生擒或者擊殺公孫續者,賞萬金,官封太守,蔭一子!”
本來這個賞格劉備此前已經頒布了下去,此時為了刺激士氣,他再次當眾宣示了一遍,而且還加上了‘蔭一子’,這區區的三個字在很多人眼裏比‘賞萬金’還要貴重,當下數千名精銳徐州軍步卒士氣大振,爭先恐後向前奔去。
公孫續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追擊大軍的到來,本就焦灼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此時身前身後一片混亂,戰馬每前進一步都十分困難,想要衝過去和前方的那幾百名烏桓騎兵匯合,最少還有三四十步的距離。這點距離在平時幾個呼吸就能衝過去,此時對心神交瘁的公孫續來說卻猶如天塹!兩天兩夜沒合眼,還不停地奔波廝殺,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根本就扛不住!
不過公孫續絕對不會輕易放棄,一槍把麵前兩人掃翻在地,對著周圍的護衛們大聲叫道:“立即向本將軍靠攏!殺!”
“殺!”僅存的三十餘名護衛隨聲附和,拚命地向著公孫續身邊靠攏。
萬勝營和白耳精兵剛才也損失了七八十人,早就殺紅了眼,這時見對方竟然還想突圍,紛紛怒吼著撲上前來。
公孫續單人獨騎在前開路,手臂早就麻木不堪,完全是靠著一口氣苦苦支撐。好在擋在麵前的敵軍人數越來越少,憑借著此前積累的赫赫威名,敢於和他正麵交手的人更是少的可憐,因此對手並不知道他其實已經成了紙老虎,隻是拚命阻擋他的戰馬前進,卻沒人像朱校尉那樣殊死一搏——他們中也有一些悍不畏死之人,隻不過沒人想白白送死,誰都沒有信心在正麵對抗的情況下擋住公孫續的一槍!
眼看著公孫續步步前進,不知那個徐州軍士卒忽然喊了一聲:“攻擊他的戰馬!攻擊戰馬!”
其他的徐州軍士卒立即醒悟過來,刹那間就有七八支長槍長矛刺向公孫續的戰馬。
公孫續無可奈何,隻好拚盡全力一槍橫掃,勉強擋住了對手的這幾次攻擊,不過卻不像此前那樣直接把對手的兵器擊飛。
出手的那幾名徐州軍士卒一愣,隨即有人欣喜地叫道:“公孫小賊沒力氣了!兄弟們,一起上啊!”
這句話就像是在熱鍋裏滴了一滴水,一下子炸開了,原本繞著公孫續的那些徐州軍紛紛撲了過來,都想在最後關頭撿便宜,哪怕隻是傷到公孫續也能獲取豐厚的賞賜,若是僥幸取了公孫續的首級,回頭就會成為一郡太守!
公孫續忽而暴喝一聲,手中長槍閃電般接連點刺而出,刹那間就貫穿了五名敵軍的咽喉!這幾招迅捷無比,和他此前使用的凶猛招式截然不同,正是從父親公孫瓚那裏學來的‘克生槍法’。這套槍法講究用力輕巧,和太極拳頗為相似,他學了有七八成火候,不過從未在戰場上使用過,因為他更喜歡大開大合的招式,此時力道衰竭,隻能用這套槍法試一下,沒想到效果十分不錯。
撲過來的徐州軍士卒們大驚失色,還以為公孫續剛才是故意裝作精疲力盡欺騙他們,當下紛紛向後退開。
公孫續怒喝一聲:“擋我者死!殺!”說罷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揮動長槍刺向兩側的幾名徐州軍士卒。
這幾人猝不及防,接二連三被公孫續刺殺在地,其他人更是篤定公孫續此前在欺騙他們,再次向他的戰馬發起了攻擊。
公孫續苦苦支撐了,終於爭取到了一些時間,前麵的幾百名烏桓騎兵終於趕了過來,從後麵向那數百名徐州軍步卒發起了凶猛的攻擊。
這邊公孫續也帶著二十餘人奮勇前衝,兩麵夾擊之下,那些奮起餘勇衝出來的徐州軍士卒再次崩潰,紛紛扔掉兵器爬向兩側的山林。
公孫續看著衝到麵前的一名烏桓千夫長,緊繃的神經迅速鬆懈下來,手中的長槍再也拿捏不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公孫將軍,你沒事吧?”這千夫長嚇了一大跳,趕緊俯身撿起長槍,畢恭畢敬地給公孫續架在馬背上。
公孫續用嘶啞的聲音喝道:“本將軍沒事!留一百人斷後,其他人立即走!”
“喏!”這千夫長答應一聲,立即指派了一百名手下,令其和公孫續的護衛們一起抵擋敵軍的追擊。
公孫續伏在戰馬背上,踏著遍地的屍體和兵器,向著前方的大路開闊處奔去。
袁術一直緊盯著前方的動靜,這時忍不住驚呼一聲:“不好!公孫小賊逃了!玄德兄,趕緊讓前麵的人放箭,否則就追不上了!”
此時他們距離公孫續還有三四百步的距離,最前麵的大隊人馬倒是已經追到了百步開外,隻不過中間還隔著數百名廝殺的人群,一時半會也衝不過去。唯一的希望就是讓此前衝過去的那些神射手放箭攔截,不過能否射殺公孫續並無多少把握,卻勢必會傷到自己人。
劉備也看到公孫續逐漸離去,那還顧得上別的,立即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放箭的命令。
幾聲悠揚的號角聲忽然響了起來,衝在最前麵的百餘名神射手立即取出弓箭,弓拉滿月向著七八十步開外隔著人群的公孫續飛射而去。
此時這些神射手前麵人潮擁擠,很多羽箭並未越過人群,而是落到了自己人頭上,頓時引來了無數痛罵。
公孫續聽到背後傳來的羽箭破空聲,立即抓起馬背上的小圓盾擋在身後,接著就聽到叮叮當當一陣脆響,接連有七八支箭都被小圓盾擋了下來。他尚未來得及慶幸,胯下的戰馬忽然慘嘶一聲,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頓時把他從馬頭上方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