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不許後退!頂住!頂住!後退者斬!”沮授把一名調頭逃跑的士卒一劍刺死,高舉寶劍大聲怒吼。
跟隨在沮授身邊的百餘名督戰隊一邊跟著大吼,一邊不斷揮動刀斧斬殺著逃跑者,奈何此時兵敗如山倒,大隊的冀州軍爭相逃跑,督戰隊這點人手根本阻止不了。而且逃跑者們起先還有些顧忌督戰隊,當後者連續斬殺了數十人之後,不知是誰帶了個頭,附近的人群忽然一擁而上,瞬間就把整個隊戰隊踩在腳下,順帶著還把沮授及其身邊的數十名護衛挾裹著一起逃跑。
沮授已經憤怒的麻木起來,他奮力扭過頭去,看著一個個狼入羊群般的敵軍,重重的歎了口氣,直到現在他都不相信自己竟然這麽快就敗了!
兩柱香的時間之前,公孫續親自率軍殺了過來,沮授安排的神射手並未射殺公孫續,反而是白馬營騎兵們的弩箭大發神威,瞬間就在沮授苦心布置的防禦陣線上麵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沮授尚未來得及派人上前堵住缺口,公孫續就帶著一千多名騎兵呼啦一下殺了進來,他們迅猛無比的向前衝鋒,不斷擊潰一個又一個圍堵上去的冀州軍,隻看得沮授目瞪口呆。
直到公孫續向前衝了五六十步,沮授才從震驚中緩過勁來,趕緊親自帶著大隊人馬衝上去試圖擋住公孫續的狂飆突進。隻可惜沮授還是慢了一步,跟在後麵的白馬營長槍陣及時趕到,和騎兵隊伍配合得默契無間,就像一堵完全無法阻止的牆一般逐步推進,一群又一群的冀州軍接連撲上去,卻都死在了如林的長槍陣麵前。即便沮授率領的都是精銳,但是自己的同伴不斷戰死,對方的傷亡卻微乎其微,冀州軍的鬥誌瞬間一落千丈,短短兩柱香的時間過後,一萬多人組成的防禦陣線就徹底崩潰了。
長槍方陣衝上來之後,公孫續就不再親自衝鋒,而是去了後麵一邊觀戰一邊詢問陳宮之前發生的事情。聽完陳宮的敘說之後,他心裏暗呼僥幸,若是剛才不能及時趕到,陳宮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那可是六千白馬營的精銳,一旦全部戰死沙場,整個白馬營的士氣肯定會大受打擊,想要從今夜的慘敗中恢複過來勢必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陳宮心裏愧疚萬分,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之後,沉默的低著頭站在一邊。
公孫續看著前方不斷敗退的敵軍,輕聲歎道:“沮授足智多謀,又懂得取舍,果然不愧是袁紹麾下第一謀士啊!若非那個叫牛達的蠢貨自亂陣腳,想要擊潰他布下的防禦陣線恐怕還要花費一番功夫!”
陳宮聽了這話更是無地自容,趕緊伏地請罪:“屬下無能,損兵折將,請將軍嚴加治罪!”
“公台請起!”公孫續雙手扶起陳宮,沉聲安慰道:“公台大可不必把這次的失敗放在心上,畢竟誰都想不到沮授的目標竟然是你,他可是連袁紹都瞞過去了!”
陳宮黯然不語,心裏卻十分感激公孫續的寬宏大度,若是換了呂布,隻怕早就暴跳如雷了。
這時一名護衛頭領指著前方問道:“將軍,敵軍已經徹底潰敗,是否立即發起追擊?”
“追!”公孫續麵如寒霜,冷然道:“一直追下去,直到敵軍的大批援兵出現!”
別看公孫續剛才還在安慰陳宮,其實心裏的怒火並未減輕多少,而沮授又讓他損失了三四千名精銳步卒,故而他已經決定一路追殺沮授。就算不能擊殺沮授,也要盡量多殺傷這支追兵,為今夜傷亡的將士們先收一些利息回來!若是袁紹不派來援軍,那就一追到底,爭取讓對方全軍覆沒。
聽到身後忽然傳來的急促號角聲,沮授臉色大變,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幽州軍的號角聲代表的意思已經十分熟悉,這種急促不斷的號角聲絕對是全力攻擊的意思!他迅速轉頭看看周圍,發現幾乎每個人都在驚慌失措的逃命,想要組織有效的抵抗根本就不可能!他本想下令自主撤退,想了想又無奈的搖了搖頭,大夥兒本來就在慌不擇路的逃跑,又何必多此一舉!
“參軍大人,小的們護著您先撤退吧!”沮授的護衛們見大勢已去,趕緊勸說他先走一步。
沮授怒道:“某深受主公厚恩,卻因為自身無能而導致慘敗,若是搶先逃跑,又有何麵目去見主公?爾等若是還有忠義之心,就和某去前麵拐彎的地方組織防禦,盡量多拖住敵軍一些時間,讓更多的人能逃脫性命!”
護衛們大為感動,紛紛叫道:“願聽參軍大人的號令!”
“好!”沮授讚賞的點了點頭,環顧左右沉聲道:“今日若是不死,回去後定要厚賞爾等!走!”
百餘名護衛簇擁著沮授,奮力擠開人群,向著兩百步開外的道路拐角處奔去。
陳宮看著白馬營的騎兵隊伍和長槍方陣氣勢如虹的向前追擊,心裏的沮喪和羞愧頓時消散了不少,他躬身道:“將軍,屬下請命率軍追擊沮授!”
公孫續看了看陳宮,知道對方是想找回一些麵子,反正現在敵軍已經潰敗,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出現,當下點點頭道:“也好!公台就帶著之前的隊伍去追擊吧!”
剛才跟著陳宮逃回來的兩千餘人並未參戰,他們的士氣十分低迷,一直都在後方休息觀戰,公孫續之所以讓他們跟著陳宮去追擊敵軍,主要是想讓他們恢複一些信心和士氣罷了。
“多謝將軍!屬下這就去傳達命令!”陳宮大喜,跳上戰馬就向後麵奔去。
公孫續望著前方密集的人群,目光卻顯得很是飄忽,他已經不把眼前的這場戰鬥放在心上,而是開始思考到了博陵該如何應對心懷不軌的陶升等人……
另一邊的沮授已經奔到了大路拐彎處,此時潰逃的冀州軍的隊形更加散亂,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無法再像剛才那樣形成一股強進的衝擊力。所以當沮授和護衛們大聲怒吼著攔住那些逃跑的人,讓他們也留下來阻擊追兵拖延時間的時候,很多人都被迫停止了逃跑的腳步,不情不願的拿起武器開始聚集在一起。不過也有近千人不理會沮授的命令,隻是埋頭逃跑,沮授倒也沒有下令阻攔,讓留下來的人後悔不已。
片刻之後,沮授已經組織起了四五千人,而追兵已經到了百步開外,他不敢再攔截人手,趕緊對著逃過來的人群揮手叫道:“向兩邊跑!向兩邊跑!”
剛才沮授下令的時候,很多人都選擇直接衝過來,一下子衝垮了自家的陣腳,此時聽到沮授的叫喊聲,他們再也不敢違抗命令,紛紛向著兩側奔去。這裏的地形比起後麵要平坦很多,他們奮力攀扯著樹枝藤蔓,爭先恐後向上攀爬。即便如此,當白馬營的大隊人馬追過來的時候,依舊有千餘人來不及逃走被當場斬殺。
沮授盯著氣勢洶洶而來的大隊追兵,心裏實在沒有半點把握能攔住對方,不過他卻毫無半點懼色,提著寶劍站在了靠前的位置上。此舉大大振奮了部下們的士氣和勇氣,參軍大人隻是一介文士都能視死如歸,他們又怎麽好意思膽怯畏戰?不少人都挺身向前走了十幾步,以便讓沮授處於稍後一點的位置,不至於去麵對敵軍騎兵的首輪衝擊。
數十息過後,白馬營的騎兵隊伍率先衝到,由於之前已經把五支弩箭全都發射了出去,又沒有時間重新安裝弩箭,他們失去了最強勁的武器,隻好像普通的騎兵那樣發起衝鋒。
隻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雙方再次碰撞在一起,淒厲的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以及骨骼兵器折斷的聲音此起彼伏,和剛才相比,倉促間集結隊形而且人數大為減少的冀州軍損失更加慘重,轉眼間就有七八百人或死或傷。
白馬營騎兵也損失了兩百多人,這其中大都是被對方的長槍刺落馬下,一旦近身,他們依靠手中更加精良的兵器輕鬆就能把對方斬成兩段。不過因為沒有了弩箭的幫助,他們無法像剛才那樣輕鬆迅猛的撕裂對方的防禦,隻能憑借戰馬的衝擊力猛衝猛打,雖然穩占上風,但是想要盡快擊潰對方卻也很難做到。
逃到山林中的冀州軍大都沒有離開,而是選擇留下來觀戰,當他們看到沮授帶著人苦苦支撐,卻依舊阻擋不住敵軍衝擊的時候,心裏充滿了酸痛和羞愧。
一名校尉忽然大吼道:“兄弟們,參軍大人可是為了讓俺們逃命,這才斷然留下來阻擊敵軍,若是俺們就這麽看著,一輩子都不會安心!是好漢的,就跟某殺下去和幽州狗賊拚命!”說罷,提著一把環首刀就衝了下去。
“和幽州狗賊們拚了!”頓時有百餘人放聲高呼,跟著那名校尉衝了下去。
“和幽州狗賊拚了!”一個接一個的冀州軍呐喊著衝下山林,不惜性命向白馬營的追兵發起了攻擊。
沮授眼眶一熱,喃喃道:“我冀州好男兒當如是啊!隻要氣勢猶存,主公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白馬營的騎兵隊伍折損了不少,此時隻有一千二百餘人,麵對著四麵飛撲過來的敵軍,他們被迫停止突擊,手忙腳亂的應對敵軍的攻擊。
好在後麵的長槍兵已經趕了過來,不由分說就衝上前來,凶猛的擊殺著一個又一個的敵軍,很快就把騎兵隊伍從危急中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