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公孫續欲開科舉
深夜，書房內點著兩盞明亮的油燈，公孫續坐在書桌前，用一支鵝毛筆在一本半尺長寬的本子上緩慢書寫。他根本不會寫毛筆字，硬筆字也寫得很差，用這種極不趁手的鵝毛筆寫出來的字更是歪歪扭扭十分難看。
若是換了平時，他會口述讓別人來寫，不過現在要寫的東西十分重要，他要一邊寫一邊思索回憶，口述大有不便，因此準備先寫出來檢查一遍，然後再讓馬雲騄幫著謄抄。
寫了一大段之後，他停了下來，把鵝毛筆擱在硯台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停歇的十幾頁寫下來，簡直比揮舞兵器征戰一場還要累。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馬雲騄端著一個小巧的托盤走了進來，上麵有幾樣精致的小點心和一碗蓮子羹。她用腳輕輕合上房門，走過來把托盤放到桌上，微笑道：“夫君，吃點東西吧。”
“夫人來的太及時了，我正有些餓了。”公孫續笑著站起身來，走到一邊的水盆架前洗了洗手，回身坐下先端過那碗蓮子羹，用勺子慢慢舀著吃。
馬雲騄有些期待的問道：“味道如何？”
公孫續咂了咂嘴：“欠了點火，而且也太甜了。”
“我知道了，下次少放點糖。”馬雲騄歉然笑了笑，她的廚藝很一般，平時也很少下廚，難免把握不住火候。
公孫續笑道：“夫人不必自己動手，讓下人們做就是。”
馬雲騄輕聲道：“我喜歡給夫君做吃的東西。”
“你喜歡就好。”公孫續嗬嗬一笑，繼續揮動勺子吃了起來。
馬雲騄指了指桌子上墨跡未幹的冊子：“夫君，這個我可以看嗎？”
“當然！我還準備回頭讓夫人幫著謄抄一份呢。”
馬雲騄拿過小冊子，看到紙上的爛字不禁抿嘴一笑，這麽醜的字，拿出去說是蒙學孩童所寫也絕對有人相信，外人誰又知道，威震天下的公孫續大將軍書寫水準竟然還不如蒙童？不過當她看清紙上的內容的時候，臉色頓時變得嚴肅無比，抬起頭震驚地看了看公孫續，這份文書若是正式頒布，必定會引起天下震動！
公孫續咽下一塊點心，笑著問道：“夫人似乎很驚訝？”
馬雲騄點點頭：“當然驚訝！不，應該是震驚萬分才對！夫君此舉毫無疑問是利國利民之舉，隻是必定會引起士族豪門的強勢反對，如今天下尚未徹底平定，推行此事是否有些著急了？”
公孫續淡淡道：“事情要一分為二來看，士族豪門固然會聯合起來反對我，不過那些寒門人才卻會對我感激涕零，我有兵權在手，又有人數眾多的寒門人才的鼎力支持，何懼那些士族豪門？”
馬雲騄眉頭緊鎖，起身跪伏於地上，語氣肅然道：“茲事體大，稍有不慎就會引發天下動蕩，到時候肯定會影響到夫君的大業！妾身知道推行此事勢在必行，不過最好等到天下徹底平定之後再正式宣布，還請夫君三思而行！”
“夫人快快請起！”公孫續繞過書桌，雙手扶起了馬雲騄，輕聲道：“夫人不必擔心，此事我還沒有和奉孝等人商議，並未下最終的決定。”
馬雲騄緊握著公孫續的手，沉聲問：“請夫君多聽聽他人的意見，切不可貿然頒布此策啊！”
“我知道了。”公孫續點了點頭，扶著馬雲騄坐下，“我這就讓奉孝過來商議一下。來人！”
門外侍衛立即問道：“大將軍有何吩咐？”
“立即讓奉孝來見某！”
“喏！”
公孫續摸了摸馬雲騄的臉頰，問道：“夫人如何看待開科取士？”
他所寫的這份文稿，正是開科舉的大致方略。當然，他可不會以四書五經為主，而是會以農學、工學和算學、天文星象等實用的學科為主，利用科舉考試選拔真正有用的人才，而不是選拔那些隻會讀死書的腐儒。
本朝選拔人才一直是舉薦製，舉薦的權力都掌握在各地官員或者士族豪門手中，為了自身利益，他們基本不可能舉薦寒門出身的人才，除非情況特殊——比如對方確實名聲巨大，根本壓不住；再比如那個寒門人才是可以拉攏的‘自己人’，即使將來做官也會為自己創造利益；亦或者某個道德高尚的貴族確實出於公心才舉薦某個寒門子弟……在正常情況下，寒門人才想要平步青雲是根本不可能的！
公孫續當初建立幽州大學堂，就是為了開科取士打個基礎，隻是當時軍務繁忙沒有時間仔細思考此事。如今幽、冀、青、兗、關中等要緊地帶都落入他手中，可謂掌控著大半個大漢朝，劉備曹cao等人已經失去了抗衡的能力，劉表劉璋等人不足為慮，哪怕是最難對付的孫策，也因為幽州水師的存在而不足為懼，除非他自己不斷的犯錯誤，否則徹底平定天下是遲早的事情。在這種心態下，他才準備盡快推行科舉考試，以便盡快選拔出一大批寒門人才，用來填充朝廷和地方缺失的官吏。
馬雲騄輕聲道：“此舉對士族豪門來說無疑是釜底抽薪，若是能順利推行個二三十年，士族豪門必定會一蹶不振！夫君真是個天才人物，竟然能想到這種法子！”
公孫續嗬嗬一笑，臉色有些發燙，開科取士是隋煬帝的首創，他隻是順手拿來使用罷了。想起隋煬帝，他忽然想到了大運河，隻是如今大漢朝人口缺失嚴重，根本沒有人力和物力開鑿一條貫穿南北的運河，隻能等到天下平定之後，百姓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再籌備此事。
這時外麵傳來郭嘉熟悉的腳步聲，接著房門被輕輕敲響。
馬雲騄過去打開房門，微笑道：“奉孝，進來吧。”
“多謝嫂嫂！”郭嘉道了謝，進來後也不行禮，語氣疲憊道：“深更半夜叫我來到底有何要事啊？我幾天都沒睡好覺了！”
公孫續嘿嘿一笑，指了指桌上剛寫好的那份文稿。
郭嘉打了個哈欠，隨手拿起那份文稿坐了下來。
馬雲騄倒了杯茶放在郭嘉旁邊的小桌子上，輕聲道：“奉孝，請用茶。”
“多謝嫂嫂。”郭嘉看了看文稿的標題，頓時睡意全消，看著公孫續愕然道：“你真的把這東西寫出來了？”
之前公孫續和郭嘉商討過開科取士的事情，郭嘉也十分讚同，不過他的想法和馬雲騄一樣，認為天下沒有徹底平定之前不宜推行此事。公孫續當時並未堅持，沒想到現在就把具體章程寫出來了。
公孫續從馬雲騄手中接過茶盞，揮揮手道：“你先看看再說。”
馬雲騄坐在書桌側麵，心裏有些擔憂，從郭嘉剛才的反應來看，顯然早就知道公孫續想要實行開科取士這件事，郭嘉對自家夫君影響巨大，若是他讚同盡快推行此事，隻怕自己根本勸阻不了。
若是換了以往，郭嘉必定會嘲笑一下公孫續的一筆臭字，不過現在這份文稿關係重大，可謂是重若千鈞，他也沒有說笑的心情，仔細地看了下去。足足過了盞茶時間，他才看完這篇兩萬多字的章程，目光驚奇地看著公孫續。
“為何如此看我？”公孫續大惑不解。
郭嘉有些欽佩道：“沒想到你竟然寫得麵麵俱到，根本不需要大的改動就能直接推行！”
“那是當然！我可是天才人物！”公孫續哈哈一笑，厚著臉皮誇讚自己，他不好意思在馬雲騄麵前吹噓，但是在郭嘉麵前已經習慣了自吹自擂。
馬雲騄悄悄翻個白眼，沒想到自家夫君還有這一麵。
郭嘉揚了揚手上的文稿，撇撇嘴道：“得了吧，有你這句話，我就敢斷定這份東西十有八.九不是你的創意，而是所謂的‘鬼神傳授’吧？”
公孫續輕咳一聲：“廢話少說，現在能否推行？”
郭嘉把文稿放回桌上，肅然道：“如今冀州、青州、兗州和關中等地官吏缺失，官府名存實亡，推行此事阻力確實很小，隻是時機還是有些倉促了，最快也該大軍推進到長江北岸再頒布天下也不遲！”
馬雲騄的擔心頓時煙消雲散，郭嘉也反對立即推行這件事，那麽公孫續肯定會推遲此事！不過她隨即又心生好奇，郭嘉說的‘鬼神傳授’又是怎麽回事？莫非自家夫君還能和鬼神溝通？她看了一眼公孫續，準備回頭找個機會好好問問。
公孫續看起來有些鬱悶，他把文稿仔細收好，沉聲道：“既然夫人和奉孝都反對立即推行此事，那就延後再議。奉孝，沒事了，回去歇著吧。”
郭嘉把剛才馬雲騄倒的那杯茶端起來一飲而盡，隨意拱了拱手：“兄長，嫂嫂，我回去歇著了。”
公孫續揮了揮手，端起茶盞喝水。
馬雲騄站起身來：“我送送奉孝！”
郭嘉回頭伸手阻了阻：“嫂嫂留步，不必相送！”說罷，飛快的出了房門，順手把門關上。
馬雲騄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輕聲道：“夫君，已經子時了，歇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