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想她,想她,想她
對方的雙手摁在欄杆上,胸膛貼在她的後背,將她圈在懷裡。
極其親昵的行為。
阮舒怪自己方才太過分神,沒注意到有人靠近,此時一反應過來,她立刻屈起手肘用力往後撞對方的腹部。
對方的手掌及時抵住。
阮舒趁著他的手臂鬆開,側身閃出他的包圍圈。
對方伸手攬上她的腰,欲圖將她卷回來。
阮舒轉過身,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摑上對方的臉。
他避開了些。
阮舒並未正中他的臉,但是指甲在他的下巴刮出一條痕。
「還是讓人碰不得?」焦洋似乎並未太在意,緩緩地別回臉看她,手臂重新圈了過來。
「焦公子,請自重。」阮舒擰眉——和他們這些高幹子弟打交道有個極其不便利之處,就是他們因為家庭背景的緣故,幾乎都有些身手,比普通男人難應付。
「自重?」焦洋像聽到什麼有意思的笑話,「你當年坐在我的腿上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兩人此時正面對面,他故意湊近她。
阮舒往後仰身,有點難受地避開他的氣息,清清淡淡道:「看來焦公子對當年的不歡而散耿耿於懷。」
「我不是說過,我挺想念林二小姐你的。」焦洋還在繼續靠近。
「放開我。」阮舒一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表情已經是一片肅冷,「你我不是都明白,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焦洋:「那你再對著我吐一次。」
提及舊事,阮舒思緒一凝。
焦洋冷笑:「好大的本事,我這次回來才得知,譚飛折在你手裡了。」
「什麼譚飛折在我的手裡?」阮舒佯裝無知。
「別演戲了。」焦洋揭穿,「我都從譚飛那裡知道了,他的手指是被陸少驄命人砍的,舌頭是傅三命人絞的。就因為他在三鑫集團的慈善晚宴上,公開了你的裸照。」
「你如今的獵物對象範圍,都從商界跨到黑幫去了。以為樹大好乘涼?」
阮舒噙一抹淡笑,不置與否。
「傅三如今根本已經不是我們這一圈裡的人。」焦洋的音量稍低了些,「其他人還只是聽聞風聲並不確定,但我很了解,傅三這幾年在道上混得風生水起。傅家驅逐他的真正原因,是怕被他連累吧?」
阮舒抿唇:「焦公子,如果你是想打聽傅三的事情,最好還是親自去問他。問我,你找錯人了。」
「噢?你們不是夫妻么?我怎麼就找錯了人?」焦洋的神色間夾著一絲譏嘲,亦夾一絲探尋,「還是說,你們之間存在什麼問題,實際上根本貌合神離?」
阮舒極輕地蹙了蹙眉,不明白他為何會作出如此判斷。
「大家都說林家二小姐十分有魅力,我當然也好奇你究竟是什麼貨色。沒想到,你那麼有意思,明明有求於我,看著我的臉,卻忍不住噁心到吐出來,真是給我留下了十足十的印象。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或許不應該把你視作一般的浪蕩女。」
「果然,你沒有叫我失望。我根本沒有碰過你,大家卻全都知道我曾是你的裙下之臣。借力打力好辦事?」焦洋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我聽聞著你的名聲越來越響,我就越在想,究竟有幾個人是真正搞到過你的?」
阮舒拂開他的手指,皮笑肉不笑:「我以為我和焦公子僅是一飯之緣。原來焦公子在背地裡對我這麼關注?」
焦洋彷彿並未聽出她言語間的諷刺,坦然一笑:「我是在背地裡關注了你一陣子。」
隨即他話鋒一轉:「不過我和那些俗人可不一樣。」
「他們根本不懂,像你這樣的女人,輕易碰不得,也不是隨隨便便的男人能碰的。」
「我遠遠地欣賞你。欣賞你不顧名聲地依仗自己的魅力流連於眾多男人之間,把他們利用得團團轉。他們後知後覺甚至不自知,而你依舊獨善其身。我一直在等著看,最後林二小姐究竟會棲身於誰。」
阮舒鳳眸微眯。
「你很擅長放煙霧彈。我知道譚飛其實也根本沒有得手,只是礙於面子,才在人前吹牛。」焦洋緊緊盯著她的眼,「那麼,傅三呢?」
阮舒靜靜地聽他把話說到這最後,才翹起唇角:「能得焦公子的關心,我真的十分榮幸。」
「如果林二小姐是在轉移話題,那我想我知道答案了。」焦洋一副看透真相的表情,收回了手臂,站直身體。
阮舒倒是有些好奇:「你知道了你所以為的答案,又怎樣?繼續遠遠地欣賞我?繼續等著看我棲身於誰?」
焦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之前說過了,想要林二小姐還我人情,可不是在開玩笑。」
阮舒用眼神詢問他。
焦洋卻是又要湊過來。
這回阮舒有所防備,早早地躲閃。
便聽焦洋說:「你讓大家都以為我睡過你,佔了我的便宜,現在不是該還,讓我睡一睡你?」
阮舒聞言頓時冷笑:「你現在又成俗人了?」
「在部隊呆了幾年後,我發現當俗人比較善待自己。」說著,焦洋極其輕浮地用手指勾起一綹她的頭髮。
然而未及他將她的頭髮湊至鼻間,阮舒又一次揚起手掌往他臉上摑:「我現在是傅三的女人。」
講真,她素來不喜動粗。這麼多年,她接觸過的男人不少,趁機揩她油的也不計其數,焦洋的舉動換到以前,她勉強能忍。可大概因為現在自己並不像以前對人有所求,沒了要忍的理由,所以即便是外人勾她頭髮,她也覺得難以接受。
焦洋依舊輕巧地避開,但似乎有意無意間又不完全避開,於是她的指甲又刮到了他,這回是刮在了頰邊。
他摸了摸兩處傷痕,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說:「林二小姐的脾氣比以前差了。」
阮舒冷呵呵回敬:「對方是什麼人,我用什麼態度。」
「阮總,原來你在這裡。」張未末在這時也出來了大陽台,轉眸看到焦洋,她略一猶豫,「阮總如果有事,我就不打擾了。」
「我沒有事。」
她來得正是時候,阮舒自然而然地藉此機會擺脫焦洋,叫住張未末,和她一起離開,詢問:「怎麼了?」
張未末躊躇著問:「我找不著饒嬈了。本想看看阮總你是不是見過她。」
畢竟饒嬈的身份之於阮舒而言是比較敏感的存在,問完后,張未末略微小心翼翼地觀察阮舒的神色。
「沒見過。」阮舒神色淡淡,口吻亦淡淡,「我出來大陽台之前,就只看到你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
「那她上哪兒去了……」張未末狐疑,繼而道,「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她極其無奈,有點抱怨的口吻,「下次不接這種苦差事了。明寒今天也真的是……」
眼角餘光瞥見焦洋也從大陽台走回來,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她身上,阮舒略一忖,跟上張未末:「我幫你一起找找。」
張未末稍怔,遠遠地掃了眼焦洋所在的方向,隱約有所瞭然,點點頭:「謝謝阮總。」
傅令元比大家晚進去澡房,又在澡房裡多呆了片刻,出來更衣室時,其他人已經都不在了。
套好褲子后,他也不著急穿衣服,任由毛巾搭在頭髮上,落座於長凳,掏出煙盒,抖了根煙捲出來。
最近抽得少了。抖出來后,他有點捨不得抽似的,先將煙身湊至鼻下,輕輕地嗅了好一會兒,才將煙塞進嘴裡,「啪嗒」打開打火機,點燃。
吞雲吐霧些時候,微皺的眉峰卻並沒有松下來的跡象,煙也是越抽越索然無味,好像並不如以前能鎮得下來心緒。
擱在一旁的手機驀然震動。
傅令元拿起手機,劃過接聽鍵。
栗青的聲音傳過來:「老大,陳青洲已經繞回來查城中村了。」
「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傅令元眸子微眯,「林夫人呢?」
「林夫人還是不肯見我們。那尊翡翠玉佛我也送店裡去檢查過了,沒有任何的貓膩。」栗青悻悻猜測,「老大,看來林夫人的意思確實是拒絕我們了。」
「慶嫂怎麼說的?」傅令元問。
「慶嫂已經開始有點不樂意再給我們辦事了。自從那天阮姐從林家離開,林夫人就開始閉關,每回送進去的飯菜,幾乎原封不動地再拿出來。林夫人越來越憔悴,慶嫂很擔心,她指責是我們的過錯,說如果林夫人再不見好轉,就要打電話告訴阮姐。」
「不過老大放心,我已經加大威脅力度了,暫時還製得住她。」
傅令元沉默兩秒,語氣微冷:「實在不行,找個合適的機會,直接進佛堂。」
「我明白了,老大。」栗青領命。
掐斷通話,傅令元手裡掂著手機,低眸思索著什麼。少頃,將指間的煙重新塞回嘴裡,卻是深深地折眉,愈發覺得煙味不對勁。
他想起了阮舒。
想她輕輕淺淺的淡笑,想她清甜溫膩的嘴唇,想她光滑柔軟的身體。
想得他一點兒都不願意再獨自一人留在這裡抽煙。
摘掉剩餘的半截煙捲,捻滅煙頭,他迅速穿完剩下的衣服,下意識地抬腕想看時間,發現手腕空蕩蕩,才記起打馬球之前將手錶交到阮舒手裡了。
繼而又想起被她收走的那斷了的半截錶帶。
傅令元勾唇笑笑,加快速度,收拾好東西,離開更衣室。
剛一拐出至外面的廊上,便看見了饒嬈。
他霎時滯了滯步子。
饒嬈原本正背靠著牆面,屈起一隻腳的腳尖在地面上掂著什麼小動靜。
聽聞動靜,她抬頭,站直身子,靜靜注視他,含笑問候:「令元。」
傅令元極冷地眯了眯眼,並未做回應,繼續自己的步子。
見狀,饒嬈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轉而慢慢變成哀涼。
傅令元目不斜視地徑直掠過她。
擦身的一瞬間,饒嬈紅著眼眶,從背後圈住他的腰,臉頰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
阮舒站在斜上方的二樓,隔著玻璃,瞥了一眼,只覺得對面玻璃折射過來的陽光異常刺目,刺得她眼睛疼,扭頭便收回視線,原路返回。
門道上,方才給她指路的單明寒還在。
「怎樣?畫面好看么?」
「你就是故意要我看這個?」
「是故意要你看的。但並不影響這幅畫面的真實性。」
阮舒面無表情:「看完了。然後呢?」
單明寒聳聳肩:「沒什麼。只是想,林二小姐交際過那麼多男人,應該挺了解男人的。了解男人無論經歷過多少個女人,深埋在心底最純潔的,永遠是自己的初戀,而最難以忘懷的,永遠是自己的第一個女人。饒嬈把這兩個『最』都佔了。」
「我是沒有傅三的這份幸運,竟然能夠重逢白月光。所以好奇,到底會發生怎樣的化學反應,就順水推舟做個人情,製造機會讓他們敘敘舊。」
「畢竟林二小姐現在是他的老婆,擁有知情權。我特意來跟你打聲招呼。想來林二小姐寬容大度,應該不會介意,畢竟你和焦洋剛剛不也在敘舊?」
「當然,如果林二小姐有什麼關於傅三上學時候的過往想了解,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噢。謝謝你。辛苦了。」阮舒略略頷首,說完就要走。
單明寒對她的反應卻並未感到意外,嘲諷滿滿地叫住了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摟摟抱抱,你的表現如此冷淡無所謂,說明你對他根本沒有感情,你和他結婚只是為了利益。」
阮舒笑了一下:「幸好你是個男人,否則你這樣為他殫精竭慮的行為,會讓我覺得你喜歡他。」轉念她便又想到了某種可能,糾正自己,「不,不對,即便你是男人,也可以喜歡他。」
單明寒的臉當即臭得不行。
而阮舒也斂了笑意:「你不覺得,作為他的朋友,你管得太寬了么?」
她烏烏的瞳仁蘊了涼意:「你厭惡我,無非是因為他把我這個大家眼中的爛女人當個寶,還為了我和家裡人鬧翻。」
「而我之所以是爛女人,無非是因為我勾搭過無數的男人,是只破鞋。」
「可是傅令元呢?他還不是也有過數不盡的女人?」
「既如此,為什麼我臟,他就不臟?」
「我是爛女人,他就應該是爛男人。爛女人和爛男人結婚,不正好替世界上的好男人和好女人解決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