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虐待

  「我不要其他的女人!」陳青洲從牙縫裡擠出字兒。


  眸光輕閃一下,傅清辭肺都要炸了:「那我就是不能生你能怎樣?我上哪兒去給你變一個孩子出來!」


  在這件事的堅持上,他執拗得如同一個不懂世故無理取鬧非找著大人要糖的小孩。


  陳青洲握著她的腕,神色一變再變,沒有說話。


  傅清辭梗著脖子憤怒地瞪他:「這一整個月我還不夠配合你?你能不能遵守約定?流氓都不帶你這麼言而無信的!」


  剛說完,她倒是不怕惹怒他,立刻又糾正自己:「差點忘了,你本來就是流氓出身。你更不是第一次出爾反爾了!」


  陳青洲盯著她。


  傅清辭亦與他對視。


  兩人僵持著,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初識時的回憶。


  不知過了多久,察覺腕上的力道鬆懈,傅清辭毫不猶豫地趁勢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又活動了兩下,心平氣和道:「陳青洲,謝謝,再見。」


  她說得輕飄飄。


  他卻感覺心臟被石頭狠狠地砸了一般。


  陳青洲立於原地,目送傅清辭頭也不回的背影,一動不動。


  榮一默默地從角落裡站到他的身後。


  半晌,陳青洲森冷出聲:「給我盯她,盯死她,她一定有個孩子!」


  ……


  阮舒沒在綠水豪庭多留,趁著黃金榮酒醉入睡,和管家打了聲招呼便驅車離開。


  途中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你好,阮總?」


  男人的嗓音含著笑意,帶著和善。


  雖然不熟悉,但是把她曾聽過的音色,且判斷得出對方正值中年。阮舒心頭微動,笑著回:「勞煩曹老闆親自給我回電話。不過還是叫我阮小姐吧,我如今可不再是什麼『總』了,讓人誤會不太好。」


  曹旺德應聲便改了對她的稱呼,道:「阮小姐這樣的貴客,曹某肯定要自己招待才行,交給秘書聯繫才是怠慢。反倒是曹某要不好意思,竟不知阮小姐親自前來我們華興做客,有失遠迎,多虧了李主管轉告。」


  「說起李主管,我一定要感謝曹老闆的賞識,給予他比林氏更好的發展平台。和他聊的時候,他沒少在我面前誇曹老闆和華興。」


  「哪裡哪裡。李主管不愧為阮小姐在林氏時帶出來的猛將,是曹某有幸得了人才。」


  電話里的曹旺德還是初見時留給她的印象一樣,謙虛而和善,不像商場上的其他老油條總給人一股的虛偽勁兒。同時又不卑賤地去討好奉承他人。


  至少阮舒聽來他挺真誠的,令她記起先前搜集曹旺德資料時,曾看到過他的一篇報道,稱他為「商界的一股清流」。


  那篇報道差不多是他原本的華興即將破產的時候出來的。


  外貿行業的一個重頭公司終是窮途末路,「清流」二字用在彼時的曹旺德身、上其實是暗藏嘲諷的,嘲諷曹旺德明明就是個商人,說好聽點是不同流合污,說難聽點就是自命清高。


  如今華興起死回生,轉戰保健品行業,風生水起,勁頭比之前單做外貿還要強盛,這篇報道被重新翻出來,誇讚他的從商原則和道義。


  阮舒越發好奇,華興背後的金主看中曹旺德,是否有這方面的原因?因為如果華興的老闆換作其他任何一個太過滑頭的人,都不好掌控?

  斂回思緒,她笑著邀請:「那麼曹老闆什麼時候有空?賞臉和我喝個茶?」


  曹旺德客氣著道:「阮小姐後天下午是否方便?」


  「方便的。」


  接著曹旺德與她定個了地方,兩人結束通話。


  收起手機后,阮舒想了一下,倒被他反客為主了。不過無所謂誰客誰主,就是個禮節的問題,重要的是終歸單獨約上他了。


  晚上睡覺前,阮舒謹慎地檢查一遍門窗全部鎖好,把那隻玩偶大熊也確認放在牆角的行李箱上,才躺到床上。


  其實關於樓頂氤氳熱氣的問題,黃金榮並不需要擔心的,因為其實是設計了隔熱層的。


  這裡的氣溫相較於市區低一些,阮舒晚上一般也不開空調,風扇的二級風力就夠了。


  而不知怎的,之前並不覺得風扇的動靜吵,今天卻總特別在意扇葉發出的風聲,以致於無法集中精力入眠。


  翻來覆去一陣后,她終是把電風扇關掉。


  四周圍一下子安靜不少。


  然而阮舒還是睡不著,因為蛐叫蟲鳴聲直湧進耳朵里,連帶著外面還依稀夾雜了科科跑滾軸的動靜。


  前者她沒有辦法,火氣便全集中在後者。


  噌地她霍然從床上爬起來,下地,趿著拖鞋走過去,打開門。


  動靜比方才清晰得多。


  乍一見她出來,小刺郎原本更歡,緊接著大概是察覺她不高興,動作慢了下來。


  阮舒冷著臉蹲身在它跟前,把它的滾軸拎開。


  猝不及防下,科科從上面掉下來,其中一隻小腳還給輪軸勾了一下,許是不好受,難得地聽它發出了個聲兒。


  阮舒微微滯了滯。


  科科最終還是穩當地翻在地,又是四腳朝天狀,保持著姿勢不動,小眼睛盯著她看,像要以此表達它的委屈。


  阮舒卻是無動於衷,把它的滾軸沒收后便關上門回屋裡。


  趴在床上,閉著眼睛,重新嘗試入睡,耳朵依舊不由自主地會去注意周邊的動靜和聲響。


  只剩蛐叫蟲鳴了。偶爾傳來遠遠的不知哪兒的犬吠。


  空氣彷彿被夏日的悶熱所凝滯,沒有半絲兒的風,也沒有風拂過樹葉的沙沙……


  ……


  算是失眠了半夜,導致阮舒隔天醒來的時候,已臨近中午。


  一夜無夢。


  視線首先瞥向角落裡的那隻熊——屁、股朝外背對著她的姿勢,完全紋絲未動過的樣子。


  接著掃視房間一圈——沒有任何異常。


  最終定在窗戶上。


  阮舒爬起身,檢查一遍,全都還鎖著。


  來到靠著樹的那扇窗前,打開。


  空氣清新地撲面,陽光明媚,灑在樹葉上。


  阮舒駐足片刻,斂起瞳仁轉身離開。


  待洗漱完,前台正好打電話問她吃午飯。


  提到這點還真是方便,她出沒出門,前台基本都能知曉,都不用她每天特意交代是否順便邦她訂餐。


  阮舒穿好衣服準備下樓,出房間后沒有如往常那般聽見滾輪聲,稍微有一絲不習慣,不經意地便朝科科的窩掃去眼風。


  原本猜測沒了滾輪它沒了消遣,多半是在睡覺,結果乍一下並沒有看見它。


  略略一愣,阮舒頓住腳步,回過頭來彎身在它的窩前仔細瞧。


  刺蝟窩的構造一點不複雜的,一覽無餘,卻是真的不曾瞧見它。


  阮舒把它的窩挪開,搜尋樓道和牆角,也沒有任何發現,心中驟然一個「咯噔」。


  不過很快她穩下來,因為記起它有過擅自從三樓跑到一樓的「前科」,便循著樓梯一路找下來。


  然而一直找到一樓,都沒發現它的蹤影。


  見她低頭四處兜著圈,像是在找東西,前台關心:「怎麼了阮小姐?」


  阮舒蹙眉,這才詢問:「你早上見過我養的那隻刺蝟么?見它從樓上下來過么?」


  「你的刺蝟不見了?」


  「嗯。」


  前台搖搖頭:「抱歉,阮小姐,沒看見。不過也許是我沒留意。」


  「噢,好,我再找找。」說著阮舒便往院子走。


  前台在後面叫喚:「阮小姐,你不先把午飯吃了?」


  「沒關係,我不餓,一會兒再說。」


  阮舒沒回頭,蹙著眉,眼珠子先大概在院子里轉了一圈,沒發現,便開始細緻地往角落搜尋。


  馬以種的花花草草還挺多的,光花盆就好幾個。


  阮舒也不曉得刺蝟的習性是怎樣,究竟會不會喜歡往這些地方鑽,只是憑藉印象感覺貌似小動物就是愛玩「躲貓貓」。


  越找,她心裡越生氣。


  一方面是氣那隻小刺郎,擅自離窩,沒事兒鬧什麼失蹤!她甚至在想,它還真當自己成精兒發脾氣氣她昨晚拿走它的跑輪還差點傷了它么?!


  另一方面更是氣她自己。明明非常討厭小動物也不懂得如何養如何對它們好,她為什麼還留著它?不管是還回去、扔掉或者送人,無數種選擇不是么?現在它自己失蹤了不正好省了她處理的功夫沒了麻煩,她為什麼還要到處找它?

  為什麼?!


  正忖著,眼前在查看的旮旯里冷不丁躥出一隻蟑螂。


  阮舒原本並不怕這玩意兒的,因為小時候住城中村沒少見過,死在她拖鞋底下的不知有多少,後來見到它們都懶得去滅了。還有老鼠也同樣,晚上睡覺的時候壓根就不曉得它們是不是曾從身、上爬過。


  但剛剛分了神,加之它出現的太突然,阮舒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兩步,結果腳跟恰好撞倒了台階上的一個花盆,一下摔碎。


  這可全是馬以每天細心呵護的寶貝。


  不曉得是什麼品種,她不是怕賠不起,就是覺得弄壞別人的東西,特別麻煩。


  阮舒緊蹙眉頭,煩躁無比。


  但聽馬以的聲音在這時傳來:「你在幹什麼?」


  聞言一掀眼皮,就見馬以站在院子口,老幹部似的雙手負背,瞧了瞧她腳邊碎掉的花盆,繼而抬眸定在她的面龐上。


  「抱歉。」這事兒沒什麼好抵賴的,阮舒第一時間扛上肩,「你一會兒看看它還能不能救,不行的話我只能給你重新買過賠給你。」


  馬以打量著她,好幾秒沒說話,然後扶了扶眼鏡,鏡片的眼睛閃過一抹精光,卻是道:「跟我來。」


  嗯?阮舒莫名,丈二和尚似的摸不著頭腦:「什麼?」


  馬以臉上寫著「好話不說第二遍」,轉身就走。


  阮舒原地愣了一下,快步追上,跟著馬以上到二樓。


  到他的門口,他對她打了個止步的手勢:「等著。」


  阮舒停住。


  馬以兀自開門進去,像是擔心被她窺探到他的私人空間似的,進去后還關上了門。


  阮舒無語地翻白眼——她一點兒都沒興趣。


  不多時馬以便出來,手中多了一個小紙盒,裡頭盛了什麼東西似的,看起來有些份量,直接就塞給她。


  阮舒隱隱猜測到什麼,牢牢地捧住紙盒,垂眸一瞧,果然見科科乖乖地在裡頭,小眼珠子滴溜地與她對視。


  「早上一開門,發現它縮在我的門口。」馬以解釋。


  阮舒盯著小刺郎沒吭聲。


  馬以的話語繼續入她的耳:「你虐待它了。」


  他不是詢問,而是肯定句。


  阮舒抿直唇線,便見馬以的手一伸,指向科科的後腳,道:「有兩個腳趾腫了。新弄的傷。幸好,沒流血,我邦你給它擦過葯了。」


  阮舒的手下意識地一緊。


  馬以盯著她,道:「搬來半個月了,你沒給它洗過澡?它的窩估計你也沒怎麼清理,它身上都沒長虱子,算你運氣好。還有,它有點便秘,可以放溫水裡給它泡一泡,會緩解它的不適,給它吃點南瓜,能夠有效通便。」


  阮舒這才抬眸,笑了笑:「不愧是小動物救助協會的志願者,懂得真多。我搬來的頭天不就問過你邦我養它。」


  馬以洞若明火似的,「既然無心照顧它,你帶著它幹什麼?」


  「我可以現在就扔掉它。」阮舒從容淡定,而有些無情冷漠。


  馬以別具意味地看她一眼,有種看破而不點明的意味兒,掠過她往回樓下走。


  阮舒低頭,盯著科科,心裡下了決定:「你什麼時候再去小動物救助協會?邦我送走它。別留它在我這裡受罪。」


  馬以頓住身形,微微偏頭:「怎麼不把它還給你的前夫?」


  「沒什麼好還的。」阮舒笑了一下。就像那枚戒指,多矯情。


  馬以只道:「後天。周末。」


  「謝謝。」話落,阮舒再看回科科,發現它的身體蜷縮起來了。


  帶它回三樓后,她照馬以所言的,給它泡溫水。


  既然泡了溫水,順便就給它洗澡。


  網路上隨便一搜就是養刺蝟的各種注意事項。


  阮舒查看著如何給刺蝟洗澡,在想,貌似也沒有太難,只不過以前並不想在它身、上浪費時間。


  現在反正再過兩天就可以擺脫它,算是補償點這麼久以來她給它擺臭臉,離開前最後照顧它一回。


  估計溫水泡得舒、服,小刺郎終是重新舒展開身體。


  撈它出來給它吹乾時,腦海中不自覺地閃過曾經傅令元手托著它將它當親兒子似的的畫面。


  當初他那麼疼它,如今明知她不懂養它,他還放心它留在她這裡,想來也是不在意了。希望等它去了救助協會,下一任「父母」都能負責任。


  洗完澡,阮舒在膝蓋墊了塊毛巾,放它在上面,然後拿了蘋果和勺子,如早前被傅令元軟禁在別墅里無所事事之時那般,給它挖蘋果沫吃。


  它很喜歡。


  阮舒也還像彼時那般逗弄它,挖了蘋果沫之後,勺子伸到它跟前,在它打算吃的時候故意拿開勺子。


  它的兩個眼珠子盯著明明在眼前卻吃不到的東西,簡直要像燈泡似的發亮放光。


  玩了好一會兒,阮舒的心情倒是舒暢不少。


  手機里在這時進來電話。


  阮舒抓起一瞧,見屏幕上顯示的是余嬸,心裡差不多能夠猜測到是昨天交代給她的事辦好了。


  劃過接聽鍵,果不其然聽余嬸道:「阮小姐,已經按你的要求,將三小姐鎖在她的房間里了。」


  「為什麼是這個時候才鎖?」阮舒疑慮——照理不是應該昨晚上林妙芙回林宅之後就該做的?她原本都計劃好了,從綠水豪庭離開后順便再轉過去林宅處理林妙芙的,結果余嬸並未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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