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獰笑
他的語速非常快,不帶標點符號停頓的,咄咄逼人,操著各種刺耳的字眼往阮舒的耳膜上砸。
阮舒本來想反駁傅令元沒有一腳踏兩船他和小雅僅僅逢場作戲、反駁傅令元過去對她的利用全是順勢而為、反駁傅令元不是爛男人、反駁她沒有卑微地降低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想自己動搖想堅定地理解他信任他。
可她被扼住了,扼在那一句「連你的新聞都能散播」。
扼了好幾秒,她的喉嚨才得以艱澀地出聲,嘴唇不可抑制地輕輕顫抖:「什麼散播新聞?」
「呵,」聞野滿面譏誚,「我現在欣賞到的是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傻女人備受打擊的表情。」
阮舒嚅喏,重複:「什麼散播新聞?」
怎麼可能不知道指的是什麼新聞?
其實不過明知故問。像抱著一絲她理解錯誤的心情,而非得追問到底,要他說清楚講明白。
聞野卻偏不遂她的願,而將譏誚之味兒在話里兜得愈發濃重:「我以為你的心裡承受能力是鐵打的,心甘情願讓你的前夫拿你的事情做文章,你愚蠢的愛情偉大到能幫你屏蔽所有的惡毒攻擊而保護自己刀槍不入。」
「原來,並不是啊。」他拿槍身往她的臉頰拍了拍,「你過得真是好。」
……
「老陸,你剛剛不是都發言完畢了?怎麼又把我和阿元哥找來了?」陸少驄進來房間,走去傅令元身側落座。
「阿元的生日會,我該露的臉露完了,其他事還沒說。」
「又什麼事這麼著急,不能等生日會結束后回家再說?」陸少驄笑笑。
陸振華瞥他們,題外話似的插一句:「你們把鬧劇處理好了?」
「抱歉,舅舅。」傅令元致歉。
「小雅沒事?」陸振華算是聊表慰問。
「謝謝舅舅關心。她沒事,嗆點水,昨晚本來就因為腸胃炎有點低燒,剛剛醫生已經給她打過針了。」
陸振華略略頷首,鷹隼般的目光轉向陸少驄。
一句話都沒說,但陸少驄知道他什麼意思:「老陸,你別這麼看我,我就是把阮小姐當普通朋友邀請來的。總不能因為那些破新聞,我連交朋友都受限制吧?而且今晚上都是我們青邦內部的自己人,沒有那些狗仔,不會再出現前兩天的意外。」
陸振華沒有接茬。
陸振華的心腹覷了眼陸振華,秉著笑臉道:「小爺,陸爺不是想管您和誰交朋友。我們都知道您不是小孩子,做事會有自己的分寸的,我們只是給您提個醒。」
「我明白……」陸少驄表情略微訕訕,嘀咕,「不是教訓過我一頓了嘛……」
畢竟不是什麼太需要正兒八經討論很久的大事,就此揭過沒繼續聊。
陸振華回歸自己原本要談的話題:「向S先生購買的那批軍火,原本的交易方式是我方直接先打款,S先生那方隨後交貨,免去中間的驗貨環節,以表達我們對S先生的信賴和誠意。但S先生不同意。」
「啊?」陸少驄訝然,「他為什麼不同意?他不同意什麼?這明顯讓他佔便宜的事兒他都不同意?難道還要提更苛刻的條件?買軍火的錢又不是小數目,我們都願意先給他了,他還想怎樣?難道突然間又要坐地起價?真當我們只能找他買么?他的貨比別人的價格都要高出兩倍,他——」
「小爺您先別激動。」心腹笑著打斷他,說,「S先生不是要提更苛刻的條件。相反,他不想占我們便宜,要求我們按照一般的交易流程,該驗貨驗貨。」
陸少驄嘁聲:「他對自己的貨也沒什麼信心嘛。是不是擔心收了錢以後被我們揪著退貨?他沒面子?哈哈哈。那就按他的要求照一般的交易流程唄,這對我們來講是好事,省得他以為我們多巴結他似的。」
心腹繼續說:「所以陸爺找小爺和傅先生過來,就是打算把這次交易交給你們負責。就像上一次和董老闆交易一樣。」
「我和阿元哥兩個人負責,會不會太抬舉S了?」陸少驄有點不爽快。
傅令元接腔:「表誠意,應該的。而且畢竟是第一次,沒人鎮場面確實不太好。我和少驄會找雷火堂的堂主商量,挑選出一批固定的手下,以後專門去和S那邊的交貨方碰面,彼此熟悉,認得臉,更方便也更安心。」
他這話頗有一錘定音的效果,正符合陸振華心中所想,陸少驄更是沒什麼異議,便就此下了決定。
陸振華也未多加逗留先回陸宅,讓他們盡興歸盡興,也要準備準備明天出發去做交易。
送走陸振華,傅令元轉眸看陸少驄:「你之前說要追阮舒,我就要你考慮清楚最近的情況,照顧好舅舅的情緒。聽方才那意思,舅舅已經找你就這件事談過話了?」
陸少驄摸了摸鼻子,顯得有些灰溜溜,承認道:「就是我們倆從美國分公司回來的那天,我去找老陸彙報工作的時候。」
他嘆了口氣:「老陸和阿元哥你一樣,對我追求阮小姐沒意見,但鬧出這麼大動靜,主要牽扯了公益廣告的拍攝女星,還惹了負面風評,老陸不是就不高興了嘛。」
傅令元折眉:「你膽子夠大,都不懂收斂,今晚還把她請來生日會被舅舅撞給正著?」
「老陸自己原本說不來的,誰知道他突然又來了。」陸少驄聳聳肩。
傅令元薄唇微抿:「你的個人私生活我不好插手太多,能提醒你的都提醒了,態度和舅舅一樣,相信你自己會把握好分寸。最近情況特殊,你重心多放點在工作上。我也沒辦法時時刻刻看住你。」
「行了,阿元哥你回去陪小雅吧,我也去看看阮小姐的情況。樓下宴廳也不用我們管,他們今晚愛怎麼鬧怎麼鬧。」
傅令元點點頭,和陸少驄分開。
走進電梯,門關上,跟在後面的栗青這才得以告知:「老大,阮姐剛剛走了。」
比他所預料的要提前離開,傅令元愣了一下。
「還有,阮姐的號碼暫時打不通,估計是之前掉游泳池,手機也泡壞了。」栗青繼續彙報。
轎廂壁錚亮,映照出傅令元眉宇間的疲倦和清寒。他闔眼揉了揉眉骨:「走了也好。那一會兒就不去見她了。我自己再找時間。」
栗青覷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終應承:「好的,老大。」
電梯「叮——」一聲,傅令元邁步出去,目光已恢復棱銳。
……
阮舒沒有留下來洗澡,在聞野離開后,她換好一身乾淨的衣服,便整理好自己的所有私人物品帶走,直接下樓去退掉了房間。
盛夏的夜風迎面吹來明明該是燥熱的,她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沒有來得及吹乾的濕頭髮飛亂了一綹到臉上,冰冰涼涼的。
定住身形,阮舒捋好頭髮,轉身,視線鈍鈍地回望華燈璀璨的酒店。
垂於身側的手涼涼的,不受控制地輕輕顫動。
眨眨眼,她低低垂下眼帘,掩下黯淡的眸色。
少頃,阮舒轉回身,抬起頭,神色已恢復清冷,大步走向停車場。
順利取了車,駛出酒店的範疇,在第一個路口遇到紅燈。
阮舒停下車子。
大概真有點著涼了,鼻子塞得難受。
她傾身,伸手抽了兩張紙巾。
坐正回來時,視線掠過後視鏡,冷不丁見鏡面上照出後座里一張男人的臉。
根本來不及思考他明明消失了那麼多天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車子里,阮舒第一時間就要推開車門下車逃命。
譚飛從後座撲上前勒住她的身體,手中抓著一支注射針便朝她的脖子扎,將液體推送。
腦袋立時暈眩,阮舒身體無力,摳在車門的手使不上勁,漸漸模糊的視線里,是譚飛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