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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2、醜人多作怪

  腦袋還有點昏沉,何況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阮舒下意識地輕喚:「三哥……」


  然幾乎是出聲的同一時間,她的眸光恢復清銳,盯住他臉頰上的指甲划痕——正是之前在江城時她抓的那道。


  「不是想見他?」聞野攤攤手,「現在讓你見到了。」


  阮舒:「……」神經病!


  眼不見為凈!她決定躺下繼續睡覺。


  聞野快一步上前來,將她拽住,命令:「起來。」


  阮舒不願意,無聲地反抗。


  「怕什麼?」聞野臉上泛出濃濃的譏誚,「你能賣幾個錢?」


  阮舒堅決不予理會。


  「看來你是希望再占我的便宜了。」嘲諷著,聞野彎下腰,霍然將她從床上抱起。


  阮舒掙扎。


  聞野早有打算似的,毫不客氣地放掉雙手。


  阮舒便從半空中直接掉到地上,即便鋪著地毯,也摔得她一陣疼。


  聞野的話自她頭頂傳出:「要麼自己爬起來,跟著我去吃飯,要麼我就再讓你占我的便宜,多摔你幾次。」


  阮舒趴在地毯上不動。


  聞野輕輕踹她的小腿。


  「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阮舒的聲音悶悶的。


  聞野:「我和青門約的會面時間在明天。」


  阮舒:「那是你。我問的是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聞野:「只要你今天沒有餓死、沒有摔死、沒有痛死,活到明天,就能見到他。」


  阮舒側頭,偏出臉,自下往上盯住他:「把他的面具摘掉。」


  「你更想看我的臉?」聞野問得故意。


  阮舒捺下冷笑,滿足他的虛榮心:「是。」


  「心裡在罵我?」聞野蹲下身,直視她的雙眸。


  既然他總愛明知故問這些自取其辱的問題,阮舒便再遂他的願:「是。」


  「如果有機會,你還要再跑一次么?」聞野又問。


  「如果你不在我身、上裝定位,我一定會再跑。」阮舒想給他一記哂笑,扯了扯嘴角,一直都處於疼痛之中的臉更疼了。


  聞野哼哼一聲,倒沒生氣,目光忽然注意到她的腿。


  她穿的是臨時買來的一套民族風的短袖短褲,因為她姿勢的緣故,兩條筆直白皙的腿橫亘在地毯上,如同玉器展示一般,一覽無遺。


  而他記起的是先前在巷子里,他現身救她時她衣衫不整的模樣:直筒褲被褪至膝蓋之下,淺黃色絲綢布料的薄薄裙擺半遮半掩。


  還有他給她搭手穿回庫子時,他的指尖觸碰到她的皮膚——


  噌地,聞野迅速站起,強行止住思緒,驟然臭臉,並且又踹了她一腳,指了指他剛剛坐過的椅子:「把衣服換掉再出來!」


  阮舒沒再反抗,至少該爭取的已經儘力爭取了,再下去可能得被他打成殘廢。


  忍著疼,她起身拿過衣服,提醒聞野:「把你那張臉換下來!」


  隨後她進去浴室。


  無意間一抬頭,卻是猝不及防地發現鏡子里照出的一張陌生女人的面孔。


  ……


  栗青站在屋檐下,看著外面的大雨和雨中行走的人,心裡非常不是滋味,因為老大在認出那張阮姐的速寫之後,把他丟下了。


  也沒說究竟去哪裡。


  但非常明顯,肯定是打探阮姐的下落。


  可費解的是,難道不是應該拿著速寫像四處再問一問?

  思忖半晌,栗青得出的結論是:老大去找邦手了,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隱藏在暗處的另外一撥兄弟。


  畢竟如今已確定阮姐被帶來了這裡,範圍縮小在這個小鎮里,地方不大,熟悉這裡的人應該非常容易發現線索。


  比較麻煩的是,驚動了警察,警察多半也會根據阮姐的模樣去查探線索的。


  兜里的手機在這時震響。


  栗青迅速接起:「老大!」


  「嗯。」傅令元應得淡淡,「我正好又碰上雄哥,在和他喝茶。雨下太大,我們今晚就住在這裡,不回市區了。我把地址發給你,你過來吧。」


  掛下電話,傅令元看向對座里的雄仔。


  雄仔剛交待完手下一些事情,轉回身來示意剛上桌的菜:「白天你們請我,現在正好也讓我意思意思。早知道要下這場雨,我們在洗浴中心的時候就一起吃完飯再散嘛。」


  傅令元端起茶杯輕輕晃了晃,揚唇:「如果沒有散了再碰上,怎麼體現我們有緣?」


  「那也是,哈哈哈。」雄仔笑,在另外一個杯子里給傅令元滿上酒,「既然有緣,就把酒言歡多喝幾杯。順便把新『喪屍』的事再仔細聊一聊。」


  傅令元瞥一眼那名剛被雄仔交待完事情退出包廂的手下:「你是在處理事情?沒耽誤到你談大生意吧?」


  「嘿,你這話說的,哪啊?」雄仔笑笑,「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兩名手下莫名其妙被人宰了。」


  「傅先生懂的,我不能完全不管,否則下面的人以為我這個頭兒護不了他們。查到點苗頭,就讓他們去探一探。」


  「不能一上去就打人臉。畢竟這地方來來往往的人多,萬一遇到個大人物,總得給人點面子,興許不打不成交。」


  傅令元狀似瞭然地點點頭,但笑不語。


  ……


  厚嘴唇,寬鼻翼,麥色皮膚,一側的臉頰儼然是腫的。


  阮舒嚇得險些叫出聲,下意識地連連後退,轉身就要奪門而出。


  旋即她反應過來什麼,頓住身形看回鏡子。


  鏡子里的女人也在看她。


  阮舒湊近。


  鏡子里的女人也湊近。


  阮舒抬手伸向鏡子。


  鏡子里的女人亦同步抬手伸向她。


  阮舒愣住,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無疑,鏡子里的女人同樣在摸自己。


  情況一目了然——必然是在她剛剛那一小覺的過程中,聞野偷偷給她戴了張面具!


  阮舒冰冷著神色走出浴室,指著臉質問:「你究竟要玩什麼花樣?!」


  聞野輕飄飄睨她:「一張臉看三十年,你不覺得膩?我在邦你換口味。」


  阮舒:「……」


  聞野已行至她跟前,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饒有趣味地欣賞,繼而補充:「而且,你不認為現在這張臉的樣貌更適合你?」


  鬆開手,他拍了拍手掌,再攤開兩手,評價:「醜人多作怪,說的就是你。Perfect~」


  阮舒:「……」超級想把牛糞丟他臉上!

  「不撈你費心。別說看三十年,看六十年我都不會膩。我不需要面具。」——他的理由那麼瞎,她怎麼可能相信?他必然居心叵測!


  說著,阮舒自顧自抓自己的臉。


  要說著面具還真是神奇,若非照見鏡子,她壓根感覺不到自己臉上多了一層皮,且摸上去也不覺得自己臉皮變厚了。


  手指摸索著就往臉頰邊側細細地找尋面具和她的臉的接縫處。


  聞野猛然捉住她的雙手,制止了她的動作:「先賠了這張臉皮的錢再撕。」


  「多少?」大概因為最近已經徹底適應自己兼職莊家家主和陳家當家人的身份,手握兩家的家業,阮舒的腰板挺硬的,氣勢上完全不輸人。


  聞野輕蔑道:「錢我自己有。臉皮是無價的。你一輩子給我做牛做馬都不一定能還完。」


  擺明了故意訛她。阮舒冷笑著掙扎:「要麼不出去,要出去就用我自己的臉。」


  聞野眯一下眼睛:「你如果頂著這張臉出去,下半輩子應該要在監獄里度過了。」


  阮舒神經一緊:「你什麼意思?」


  「字面的意思。」聞野輕嗤著鬆開對她的桎梏,雙手抱臂,「巷子里的五條人命。現在警察手裡握有你的畫像,正到處找你。」


  「那是你殺的!」阮舒忿然。


  聞野聳聳肩:「我不介意你被在警察面前提供這種蒼白無力的證詞。看看他們會怎麼處理。」


  邊說著,聞野走回去重新坐進椅子里,悠哉地翹起二郎腿:「噢,對了,順便再告訴你。死掉的那兩個男人後面背靠著一個頭頭,可能你還沒被警察帶走,會先被他們打成馬蜂窩橫屍街頭。」


  阮舒緊抿住唇冷著臉站定不動。


  她判斷不了聞野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或者說究竟摻雜了幾分誇大其詞。


  但如今身處陌生的邊境小鎮,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她一個女人,確實……沒有任何倚仗。


  而且說實話,下午發生的事,她心有餘悸——呵呵,她很不想承認,可聞野的確達到了一定程度上教訓她的目的。


  她這副無言以對的模樣儼然令聞野嘚瑟:「所以不要跟我談條件。你並沒有選擇。」


  要妥協沒問題,阮舒只想再確認一遍:「是你說的,我明天能見到傅令元。不管你是要拿我當人質要挾他,還是拿我當籌碼戲弄他,我無所謂,但我一定要見到他,見到他本人,不是你這張假臉。」


  「你煩不煩?」聞野心頭的文火又起。


  「我當然不煩。」阮舒看著他,「你必須以阮雙燕的名義保證。」


  敏感點被觸,聞野遽然起身,咬牙:「我明天不止讓你見,還放你自由。」


  嗯……?他會這麼「心善」?阮舒極度懷疑。


  聞野收入她神情間濃濃的質疑,遽然踹翻椅子,舉步便離開房間:「十分鐘之內給我換好衣服出來!」


  ……


  不多不少,阮舒慢吞吞地把十分鐘的時間充分地消磨,主要花費在觀察臉上的這層皮——著實好奇他們這門神奇的手藝。


  然而只模模糊糊地摸出了接縫處。


  她走出房間的時間,聞野已經在廊上等她了。


  慶幸的是他真的摘掉了傅令元的面具,恢復成他自己的臉,不過在他的臉上貼了假眉毛和假鬍子,算是簡單地換了妝。


  當然,阮舒並不覺得是因為他聽了她的話才摘面具的,更可能是那頂面具過於粗糙,又被她劃了指甲痕,他嫌棄了。


  但其實剛剛在房間里見他又頂上傅令元的臉,她就認為他不會戴太久。具體說不上為什麼,出於直覺吧。


  站在窗口的聞野瞟她一眼,目光中含著好似永遠都消退不去的那種諷意,然後自行邁步。


  阮舒跟在他身後進了電梯。


  電梯上行,直達頂樓的餐廳。


  阮舒一路存著心眼吊著心口,時刻提防他的言行舉止。


  琢磨起曾經一次在江城,聞野也找她一起吃飯,出來后就碰到傅令元,聞野還故意在傅令元面前與她假裝親昵。


  然,直至服務生領著他們進入事先預定的包廂,兩人落座,聞野也什麼異常都沒有,像的確就是來吃飯的而已。


  「要吃什麼?」聞野邊翻看菜單邊問。


  「你看著辦。」阮舒連服務員遞給她的菜單都沒有接。


  聞野沒和她客氣,當真自己看著辦,一貫的土豪作風,即便只有他們兩個人,也點了許多菜。


  這家餐廳和中午阮舒所吃的那家小餐館不一樣。


  小餐館的菜是中式帶著東南亞口味,大眾化而便宜。


  酒店這家餐廳,則是法式樾南菜。


  畢竟一分錢一分貨,對比之下自然是面前的這頓更加精緻也更加美味。


  阮舒很想大快朵頤一頓,奈何臉疼,張嘴講話其實就已經挺難受的了,咀嚼東西恐怕更加難受,一種煎熬的折磨。


  所以拿起餐具之後,她又放下了。


  聞野忽然發了脾氣,不過不是對她,而是把服務員揪到了跟前質問:「我點餐的時候是不是說過,無論什麼菜,一律不準放辣椒?」


  阮舒原本飄散到外面雨景的百無聊賴的思緒被拉回。


  服務員先是不住道歉,最後算是有辯駁意思地補充了一句:「……應該是廚房裡的師傅忘記了。餐廳里大多數菜都是固定做法,用什麼食材、用多少調味才能將一道菜真正的精華味道發揮出來。」


  聞野冷笑:「那又怎樣?我花錢買你們這裡的東西,要你們怎麼做就怎麼做,做出來的味道不好吃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


  說罷,不等服務員反駁,聞野讓他去把他們酒店能做得了主的負責人找來。


  最後來的是名經理。以為這事兒就和普通的顧客投訴沒什麼區別。


  結果聞野撥了呂品的號碼:「把這家酒店買下來。具體手續你和他們談。」


  言畢,他將手機交給經理。


  經理完全是懵的。


  「啞巴了還是眼瞎了?」聞野不耐煩。


  經理這才躬身接過電話。


  聞野一副被氣飽吃不下飯的表情,雙手抱臂冷冷坐在椅子里,吩咐服務員把餐食撤走重新做。


  服務員自然將他方才的豪氣之語聽入耳,雖然尚未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會成為新老闆,但沖著他這份架勢,就不敢再得罪他,手腳利落地迅速收拾餐桌。


  經理很快接完呂品的電話走回來,腰背所躬之角度更甚,交還手機,沒具體講購買酒店的事,應該是解決在呂品手裡了,只恭恭敬敬道:「這位先生請稍等,我們馬上按照您的要求重新烹飪。」


  聞野接回手機,揚著下巴一臉眼高於頂的屌樣,連話都不回,只用鼻子里哼出的兩個音算作應答。


  一旁觀看完整個過程的阮舒:「……」簡直無語至極……


  聞野轉眸過來,正捕捉到她的表情:「怎麼?有什麼意見?」


  呵,她能有什麼意見?阮舒只是覺得古怪:「你不吃辣?」


  明顯不是。她確定聞野是吃辣的。


  那他為什麼……


  「我吃不吃辣和你有什麼關係?」聞野把對酒店服務不周的火氣蔓延到她這兒。


  阮舒特么地又後悔問話了。


  聞野卻揪住她不放,極盡嘲諷:「你在自作多情地想什麼?該不會因為你正好辣椒過敏,就以為我讓服務員不要放辣椒是為了照顧你?」


  又是這樣,她什麼都沒說,他一大堆自我臆斷的獨角戲。阮舒眼神古怪,爾後反唇相譏:「不錯,你竟然能記得我辣椒過敏,真是有心了。」


  聞野哂著:「我突然又轉變心情,想吃辣椒了。」


  言畢,他準備把服務員叫進來,再一次更換菜單。


  包廂的門卻是率先被叩響。


  便見一名服務員負責開門,一名服務員負責推餐車,餐車上是一盒蛋糕和一束鮮花,周圍跟著幾位小提琴手演奏悠揚的生日快樂樂曲。


  餐車推到聞野身側后,服務員笑著道:「這位先生,今天是您的生日,這是我們餐廳為過生日的顧客送出的禮物。另外還有一瓶酒,正在醒,稍候上菜的時候再為您送上。」


  嗯……?這傢伙生日?阮舒修長的眉尾挑起,心中默默地想今天的日期是……


  倏爾,她滯住。今天的日期,貌似和先前他讓她記住的密碼,是相同的四位數……?

  阮舒鈍鈍看向聞野。所以,真的是他生日……?

  聞野的臉正奇臭無比:「誰說我今天生日的?!」


  服務員愣了一愣:「我們看到您護照上的出生年月日是——」


  沒等說完,聞野已霍地踹翻餐車:「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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