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8、突變
栗青不疑有他,快步往他的房間去,進屋后看了一圈:「在哪兒?林少爺。」
庄爻落後他兩步進門來,指了指桌底下的位置:「在那兒。」
然而地面上乾乾淨淨並沒有任何東西。
「沒有啊林少爺。」栗青狐疑。
庄爻蹙眉:「大概是下人進來清理衛生給收拾出去了。」
蟑螂這種事,終歸還是說不準的,栗青提議:「要不給林少爺你換個房間?」
「不用這麼麻煩了。如果沒有滅蟑螂的葯就算了,也不是不能睡。」說罷,庄爻又輕輕咳了咳。
見他面容疲憊,栗青未再多言:「那我明天就去把滅蟑螂的葯先買來。不打擾林少爺你休息了。」
「謝謝。」庄爻致意。
栗青退了出去,並把門帶上。
庄爻從裡面落下鎖,站在原地環視一圈屋裡的環境,唇角泛出一抹輕蔑的弧度。
走到窗戶前,他撥開窗帘的一條縫往外張望。
夜色里,隱約可見幾個護衛的身影。
之前通過無人機觀察到的別墅里的大致守衛情況於腦子裡浮現。
他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大致拍攝了窗戶外的情況,然後發送出去,同時發出去一個目前他所在方位的清楚的定位。
做完這些,他放在口袋裡一併帶進來的幾樣東西取出來,擺在桌面上清點,隨後暫時藏起來,再悠哉地走去衣櫃,想翻一乾淨的衣服來換掉身、上這套先前被穿過的。
看了兩眼,臉上滿是嫌棄的表情,但還是勉為其難地做出了選擇。
從浴室里出來,他瞥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再去看手機。約莫兩分鐘后,手機里進來消息。
他關掉房間里的燈,重新走到窗戶前,眯起眸子仔細觀察窗戶外。
不多時,他便發現了熟悉的在半空中晃動的小紅點。
他打開窗戶。
小紅點徑直朝他飛了過來,嗡嗡嗡的動靜逐漸清晰,無人機的輪廓也映入他的眼帘。
飛到窗口時,它原本轉動的螺旋槳停住。
他伸手將其抓進房間里,關窗。
……
平靜的一夜過去,新一天的太陽升起,海城的安寧在早上八點鐘左右被一連串的惡性爆炸所破壞。
幾個酒吧、舞廳、洗浴中心、棋牌館等地方,接連發生爆炸。
阮舒和傅令元看到新聞的時候,最新統計數據是一共五起,造成三人死亡,十多人不同程度受傷——這些地方這個時間點大多數還沒有開始營業,否則可能死傷更多。
警察局裡很忙,且案子剛開始甄別調查,還沒太多頭緒,褚翹那邊也暫時得不到進一步的消息,無法確認是不是和「S」有關。
四海堂這邊的手下反而有小道消息傳進傅令元和陸振華的耳朵里。
「……發生爆炸的幾個地方,全是道上兄弟邦的場子。目前我們青門青門的地盤在海城佔大頭,倒是一點事情都沒有。有人猜是因為我們青門勢力大,所以不敢動我們。但也有人覺得太蹊蹺。」
陸振華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關心的重點也在於:「是不是『S』做的?」
如果是「S」做的,難道不是應該專挑青門的地盤下手才對……?
這個疑惑,在警察前來將傅令元帶去警察局接受調查時,得到了解答。
發生爆炸案的幾個地點的監控,拍到了可疑人物,而且是正臉,誰都認識的,傅令元的正臉。
毫無疑問,就是「S」的,為的是栽贓傅令元。
傅令元在律師趕到之後,才願意開口接受警方的審訊。
「……傅先生,你說你昨天一個整晚都在家裡睡覺,沒有明確的證人可以證明,而我們手裡卻掌握了大量的監控畫面證明你在案發現場出沒過。」
雖然確實有疑點,比如傅令元犯案的時候也太「不小心」了,接連在各個爆炸現場的監控里被拍到。
然而傅令元也確實沒有辦法做出解釋,監控經鑒定又確確實實沒有遭人動手腳的痕迹。
他能為自己辯解的就是,有人冒充他,並且很有可能是與他有過節的「S」乾的。
案子是由二組組長接手的,褚翹作為抓捕「S」專案組的負責人,私下裡給二組組長提供了這方面的訊息,證實了「S」確實是個異裝癖,擅長變裝,所以長久以來躲避了警方的追查。
可,這無法證實監控中所出現的傅令元是「S」假冒的。
終歸,結果是傅令元被暫時扣押在了警察局。
……
陸宅。
陸振華收到兩方面的消息。
一方面是遭遇爆炸的那幾個場子的兄弟邦也分別收到了監控的內容,得知是傅令元所為,紛紛有意見,嚷嚷青門欺人太甚,要把道上的其他邦派B進絕路。
另外一方面,律師傳回來警察局關於傅令元的消息,陸振華再一次加嚴了陸宅的安保,同時也通知駐守在傅令元別墅里的雷堂主。
「S」既然出手了,肯定不止如此,後續必然還有動作。而別墅里陳青洲的骨灰和疑似與「S」關係匪淺的阮舒,是陸振華非常關注的目標。
同時,通過這件事,陸振華更加認定,「S」的行事風格果然狂妄高調,用這種明目張胆的方式把傅令元弄進警察局,不是擺明了告訴他們他開始報仇了,叫人提前做好防備?
傅令元不在別墅,陸振華其實還是挺想親自坐鎮別墅那邊,和「S」會上一會,不過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他還是斷了念頭。
孟歡在這個時候叩門進來書房。
「怎麼了?什麼事?」
孟歡的表情微恙:「陸爺,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少傑去米國的時間提前了?」
「誰告訴你的?」陸振華輕皺眉,「雪琴?」
「陸爺這是承認了?」孟歡的嘴唇輕輕顫抖。如果不是照顧少傑的兩個Nai媽露了馬腳,她不知還會被蒙在鼓裡到何時。
「你別胡思亂想。」陸振華自椅子里起身,走到她跟前輕輕攏住他,「是,少傑去米國的時間確實提前了。但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他解釋:「最近不是讓你暫時休假?在安排給你下一個項目之前,正好有點時間,我們可以一起送少傑去米國,順便度個假,之後我們兩個再回來。」
孟歡定定看著他,喃喃:「是這樣嗎……」
「否則你以為是怎樣?」
孟歡不說話。
陸振華拍拍她的肩膀:「既然這個驚喜沒給成,已經被你知道了,你就可以做準備,比如收拾一下行李,看看到了米國之後你想去哪裡玩?」
孟歡好似信了他的話,道:「相較於去玩,我更想了解一下陸爺你給少傑安排的學校是什麼樣子的。」
「當然可以。」陸振華點頭,「正好還在三所學校之間猶疑不定,我們就一起去邦少傑做實地考察。」
「機票定了沒有?什麼時候出發?」孟歡又詢。
「機票倒是還沒定,等『S』這波事情解決掉。」
孟歡順勢問:「我聽說傅先生那兒現在出事了?是『S』開始動作了……?」
這事沒什麼好隱瞞的,陸振華身邊也缺了個人聊,便告訴了她目前的情況。
「……本以為,『S』是找了個和阿元模樣相似的人陷害阿元,但阿元讓律師轉告給我,說他之前聽說過關於『S』會『變臉』的傳聞,沒太放在心上,現在被栽贓,認為應該是真的。」
「變臉?」孟歡佯裝不知。
「小把戲,」陸振華隼眸微眯,「就是戴人皮面具之類的,以前不是沒見過,但頂多就到陷害阿元這樣的段數,出現在視頻里,或者遠觀。面對面的話應該容易露餡,一個人要在人前冒充成另外一個人,不是那麼簡單的。」
否則他就之前就不用辛辛苦苦地去培養替身了。
最後他繞回來:「阿元別墅里的安保配置不如我們這裡,所以防還是要防的。」
孟歡對他言語間透露出的對「S」的看低不予置評。
她進來書房的目的,不僅僅因為發現了陸少傑去米國的時間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被提前,還有「S」的現身,也令她惴惴不安——那個瘋子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底,即便如今在他們共同潑髒水的努力下,陸振華已認定「S」和陳家是同夥,也無法預料假如「S」和陸振華透露了關於卧佛寺或者傅令元的什麼,陸振華能信幾分。
覆巢之下無完卵,她怎麼能不害怕?
轉悠著心緒,她再問:「那傅先生現在怎麼辦?陸爺打算怎麼邦他脫身?」
陸振華皺眉:「現在暫時沒有什麼好辦法,律師有在和我商量,讓別墅里的下人去給阿元作證明他昨晚一直呆在自己家裡,但和阿元的關係比較近,效力比較小,最好是有沒有利害關係人的證詞。」
不過陸振華並不太擔心:「沒有進一步要害的證據出現的話,阿元最後其實不會有太大的事。他現在被扣在警察局裡也不錯,『S』已經有動靜了,應該是要這樣故意把阿元調走才會繼續動作。」
「所以阿元原本作為誘耳的作用已經算髮揮了。別墅那邊,除了雷堂,我之前雇傭去追殺『S』的殺手在幾天前被我通知來海城了。這樣的陣仗,很給『S』面子了。」
「只不過根據他之前幾次行事的手段,或許會再使用炸彈和煙霧彈,我們青門軍火庫里防備儲備不多,也不清楚『S』是不是會有其他我們不太清楚的新武器,提前準備不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話至此,陸振華多少還是有點惋惜的:「本來以前是想和『S』交好,對我們青門來講如虎添翼,沒想到如今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陸爺其實不必覺得遺憾。」孟歡不竭餘力地逮著機會就強調,「既然我們現在已經知道『S』和陳家關係匪淺,那麼說明當初『S』第一次在私島上去找陸爺達成交易,就已經是居心叵測圖謀不軌,並非真心實意與陸爺結識。陸爺沒有與『S』深交,是好事。否則不知道會怎麼被『S』騙了去。」
陸振華隼眸微微眯起,看著孟歡沒有說話,眼神略微深。
「怎麼了?」孟歡見狀心裡突然打鼓,默默反思自己可能有點心焦了,一些事情點到即止差不多,反覆提及反而容易惹人生疑。
陸振華已收起眸中深色,與她打商量:「你來得正好,雷堂主需要把控整個別墅里裡外外的安保,有件事交待給你最合適。」
孟歡預感不是特別好:「什麼事?」
「你去阿元的別墅,陪陪阮小姐。」陸振華笑笑,「前些天我讓雪琴去過一趟了,主要是讓她關心關心阮小姐在那兒的飲食起居,是否有所怠慢,順便也再探一探阮小姐的口風。」
「但雪琴和阮小姐,不如你和阮小姐聊得來,兩個人根本談不到點子上。你那會兒每天去上班,我不好再讓你累著,現在你休假了,能抽出空了。這兩天也是關鍵時候,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孟歡聽明白他的意思了:「陸爺是讓我去監視阮小姐?」
「也可以這麼理解。」陸振華點點頭,「其實一開始,我就希望能二十四小時監視她,但她終歸是女人,往她房間里裝攝像頭不妥當。阿元最大程度能做的,也就是出於對貴客的照顧而把她安排在與他同一層樓。如今阿元不在,你以陪伴她的名義正合適。」
未及她反應,他緊接著又似剛記起:「不用顧慮『S』,阿元那兒的安保配備我都加強安排了,你如果過去,我會再把我的保鏢給你抽一半過去。」
孟歡的心冷了好幾度。
沒得到她的回答,陸振華摸摸她的頭:「怎麼?覺得為難?不想邦我這個忙?」
孟歡等了兩秒,想等他說「如果覺得為難就不用去了」諸如此類的話。
結果並沒有。
她等來的是他喟嘆著說出另外一句話:「我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能完全信任的只剩你和阿元了。」
後腦勺是他掌心的觸感,孟歡看著近在咫尺的可以當她的父親的男人,點點頭:「嗯,這件事陸爺就交給我。」
陸振華笑:「好,那我就放心了。」
……
警局。
褚翹偷偷去見傅令元,搶在他說話前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現在也完全不能肯定『S』把你弄來警察局只是單純的報復行為,還是也有調虎離山的意思好方便他自己的行動。」
「而且陸振華想私下裡做掉『S』,你也不能對我們警方直接透露『S』有可能會出現在你的別墅里,毀掉陸振華的計劃。」
「現在無論是考慮到我自己想活捉『S』,還是我們都不放心小阮子,我會帶人去你的別墅附近埋伏。我也會一直和小阮子保持聯繫。一旦有『S』的動靜,我不管陸振華方面會怎麼想,一定出手。」
傅令元的手蜷成拳頭抵在眉間由手臂撐住腦袋,閉著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復睜開,道:「你最應該清楚的是,我想從這裡出去。」
「我清楚。但就算要我邦你,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就幹這種事。而且我需要時間去安排。」說著,褚翹雙手按在桌面上,靠近他,「你也該清楚,我們想找借口放你離開,非常簡單,難的是怎樣才能光明正大地放你自由而又不引起陸振華對你的懷疑。」
傅令元鎖眉,隱含冷峻:「找過談笑沒有?」
「找過。談大哥今天正好出任務不在局裡。他會儘快趕回來。」
他趕不趕得回來都沒太大差……傅令元沉默,除了阮舒的安全之外,還有比較煎熬的事情,就是不知道「S」會不會私下裡去和陸振華接觸。
或者這回等他從警察局裡出去,他在陸振華眼中就已經是個叛徒了……
薄唇抿成一條筆直的線,他深深沉氣:「現在幾點?還有多久天能黑?」
……
別墅。
阮舒第一時間從褚翹那裡得知傅令元被帶去警察局的原因。
隨後栗青也從雷堂主口中了解到陸振華對這件事的反應,彙報給了阮舒。
無論聞野往傅令元身、上栽贓怎樣的罪名,阮舒都不是特別擔心傅令元在警察局的情況,但非常忐忑聞野接下來會繼續玩什麼花招?
就目前來揣度,最首當其衝的依舊是「S」會不會向陸振華揭露傅令元和卧佛寺一干人等。
再來就是她呆在別墅里的安全問題。
原本有傅令元在,她比較安心,如今即便外面守衛重重,她依舊忐忑。如果聞野真的來這裡抓她當人質,她落入聞野的手中,必然生不如死;聞野敗在陸振華手中,她也會被視作「S」的同夥,陸振華還會放她離開?
栗青多少看出點阮舒的憂慮,安撫:「阮姐,雖然老大早上被帶走得匆忙了點,但他之前該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現在別墅里全副戒備,應該不會有問題。『S』就算到了這裡,也找不進來。」
阮舒揉了揉眉心。
栗青和趙十三是全副戒備了,可陸振華完全是拿她當誘耳,或許巴不得「S」找到她,好證實他猜測的她和「S」的同夥關係……
冷靜……冷靜……冷靜……
阮舒不停地默念。
前一件事她瞎擔心也沒有,邦不到傅令元。后一件事她得自己多留心。
她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許久不曾言語的庄爻倏爾出聲喚:「姐。」
「嗯?」阮舒應聲看向他。
庄爻隔著一小段距離,口吻認真且堅定:「我會寸步不離守著你,保護好你的安全。」
「謝謝。」阮舒莞爾,旋即關心,「聽栗青說你身體不太舒、服?」
「我沒事了,」庄爻搖搖頭,「原本就不是大問題,睡一覺起來之後就沒事了。」
剛說完,他就又輕輕咳了咳,就像打臉他自己剛出口的「沒事」二字,不禁赧然。
阮舒蹙眉,下意識走近他兩句:「你不會隱瞞病情吧?」
「沒有,我真沒事。」庄爻面露無奈之色。
阮舒看著他,卻是隱隱覺得,他今天看上去……嗯……?好像……
「阮姐,」栗青向她彙報最新情況,「孟副總來了。」
阮舒的注意力即刻被拉回:「孟歡?她來做什麼……?」
這種時候來別墅這裡,奉陸振華的命令……?
她帶著庄爻下樓去的時候,孟歡正站在門堂處和雷堂主交談著什麼。
約莫眼角餘光瞥見了人影,她很快轉過頭來:「阮小姐。」
打著招呼,她抬手示意客廳區域的沙發:「一起過去坐著吧。」
主人的架勢,就像這裡不是傅令元的別墅,而是陸宅。
下人也已送上來茶水。
孟歡沒有客氣地自行拿起其中的曲奇品嘗起來。
阮舒掃視停留在門堂口的又多出來的兩排黑西保鏢,重新看回來。
孟歡的視線也從曲奇抬起,看著她,驗證了她的猜測:「陸爺不放心你,讓我來陪陪你。」
不難聽出其中夾帶的嘲弄。
這會兒還算淺淡的,下一句就濃烈了:「明知道『S』隨時有可能來這裡,心情一個不好或許就丟顆炸彈,他還是把我派來陪阮小姐,阮小姐的面子真大,重要性可想而知。」
阮舒聽出她的重點,其實是在前半句——陸振華並不顧及孟歡的安危。
「如果『S』真一個心情不好丟來炸彈,孟副總又恰好不幸地受了傷,大概就是詮釋了什麼叫自作自受。」阮舒以嘲諷加以回應,「要不是你給陸振華吹枕邊風,我不會被扣在這裡,現在你又何至於也來了這裡?」
孟歡默了默,重新開口時,語氣似向朋友傾訴煩惱:「少傑要被提前送出國了……」
阮舒並無話可回應她。
但這不妨礙孟歡兀自又幽聲:「或許……陸爺就是希望『S』出現的時候,我在這裡受到殃及,重傷,甚至身亡。」
察覺得出,她今日的情緒挺低落。阮舒卻並不願意當傾聽者,有點冷漠無情:「孟副總,你自便吧,我想回房間。」
留在樓下,雖然視線範圍內看得到很多守衛,反而叫她更沒有安全感。
「阮小姐想去哪裡都可以,我陪著阮小姐。」孟歡跟著她起身。
阮舒鳳眸狹起:「孟副總,跟在我身邊才是最危險的。」
「不,」孟歡若有深意,「阮小姐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