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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廟算(上)

  三月,史從雲親自下詔,就如當初對齊雲艦的命名一下,親自給新的炮艦命名為「廣威艦」,以為廣布威德。

  這個名字其實是翰林院和集賢殿商議出來的。

  這也是中國特色的命名方式,就好比出去打仗滅國,鎮壓叛亂的大將一般都叫「安撫大使」,那還真是物理安撫了。

  之後,下水的大船很快被交給水軍用於訓練,而神火軍中最精銳的士兵也開始上船,協助水軍作戰。

  短時間內要訓練合格的炮手並不簡單,而上船之後因為風浪,射界,射角等問題,即便是神火軍中最精銳的炮兵也需要大量訓練和適應。

  時間不等人,史從雲下令神火軍的士兵直接用實彈訓練,不用節省,要儘快適應船上作戰。

  於是整個春日,汴水河畔炮聲大作,熱火朝天,隔著幾裡外都能聽到轟隆隆的炮聲,汴水畔的商旅和百姓中逐漸也有了雷神發怒,晴天霹靂之類的傳說,甚至嚇得不少人去拜河神土地。

  當然,禁軍那麼多,真實的情況也有不少人知道。

  於是汴水邊上也多了許多慕名而來觀看禁軍訓練的,不過真能看到的其實很少。 ……

  三月除,草長鶯飛,天氣回暖,樞密院官署中人頭攢動。

  二府,政事堂,樞密院。

  四司,度支司,鹽鐵司,戶部司,機要司。

  兩軍司,侍衛親軍司,殿前司。

  所有朝廷的高官都集中在這,商議大事。

  「官家,臣以為還是直接取番禺為好。」樞密院官署,李處耘手指著中央的巨大沙盤。

  這個沙盤弄得也不簡單,因為自唐末以後,已經數十年沒有對嶺南的掌控了。

  而史從雲也不可能往前把兩廣的山川和道路,水路都記得清楚。

  好在范質領著翰林學士,翻閱了兩個多月唐朝留下的典籍和地圖,甚至還從洛陽的舊宮殿藏書中運過來一大批,東拼西湊終於把南漢的所有地圖,包括山路,水路都復原出來。

  之後便是按著地圖製作沙盤,這一步就簡單多了,沙盤從春秋戰國便有使用,打了這麼多年的戰,樞密院的官吏對此早就駕輕就熟。

  李處耘說著指著沙盤,「從郴州南下,我們的大軍可以沿著北江水陸並進,陸地上的火炮艦作為掩護。」

  李處耘說著順著沙盤往下指:「從郴州南下,走韶關,英州就能到達番禺。全部的難處只在這裡。」

  他說著指了三處高聳土堆之間的凹地:「韶關!」

  「官家,只要我們的大軍能夠快速突破韶州,英州,出了飛來峽,就是一馬平川,只要我們的士兵到了番禺附近的平原,臣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南漢軍根本不是我軍對手。

  所以臣以為沒有分兵的必要,只用集中兵力往南一路突破,直達番禺,就能大功告成。

  而水軍部隊只需輔助陸上進軍,沿著北江南下,如果能夠擊敗南漢水軍最後,可以往南封死出海口,防止南漢國主出海逃走。

  就算不能擊敗也能拖住南漢水軍,讓陸上軍隊進入番禺。」

  說著他話鋒一轉,看向北面,「至於桂州附近的水軍大營,只要番禺拿下,臣覺得不成問題。」

  李處耘說完入列,沙盤周圍已經來來往往圍了兩圈,不過這樣的場合,站在最裡面的都是軍中的大將。

  史從雲點點頭,「你們都想了許久了,說說吧,這次就不要藏拙了,全說出來聽聽。」

  郭廷謂拱手,出來道:「官家,水軍可以打主力。

  這次的戰場正是水軍能夠拱發揮作用的情況,沿著北江南下,水軍可以用炮艦和運兵船沿途快速打通通道。

  而水路可以直接到達南漢首都番禺,即便作戰不利,沿著北江可以源源不斷輸送兵力,和南漢國打持久戰。

  官家,臣以為這一仗和以往不同,番禺附近水網縱橫,江河密布,南靠南洋,水軍來打主力是最好的,陸上進軍反而麻煩。」

  「官家,某覺得還是李都使的話有道理。」五大三粗的党進也沒什麼顧忌,立即就站出來說話,「只要讓某領兵馬到了韶關,我保證絕對能打過過去,一個月只能就能到番禺城外。」党進拍著胸脯保證。

  他才說完,孟玄喆也跟著發言:「黨將軍向來悍勇,馬背上縱橫馳騁無人能敵,軍中人盡皆知。」

  這話讓党進非常適用,整個人胸膛都挺起幾分,頗為得意,他確實是個悍將猛將,在朝中是公認的。

  不過孟玄喆很快話鋒一轉:「但是所謂術業有專攻,南面水網縱橫,爛泥淤地,並不適合騎兵大規模作戰,而且如果沿著陸路進軍,大軍的后後勤補給也將是問題。

  如果出兵十萬,那至少需要三十萬民夫,全走陸路難不成要把他們都帶到嶺南去?那樣太費事費力,耽誤民生。

  南方和北方不同,綜合通達的水網就能抵得過二十萬民夫,只要舟船齊備,水軍善戰,就能大大削減後勤的壓力,打仗和後勤一起解決。

  臣覺得打仗要贏不假,但也該盡量減輕百姓的負擔。」

  「你這是什麼話,要是贏不了,還管什麼負擔不負擔,打仗就是你死我活,自然要竭盡全力,怎麼能瞻前顧後.……」

  「.……」

  眾人一下爭論起來,你一言我一語沒完沒了。

  史皇帝讓人搬來椅子,就那裡坐著聽他們爭論,也不打斷。

  慢慢的他也聽出些門道了,眾將爭的是水陸之爭,到底是水軍為主力,還是陸軍為主力去打這場戰。

  而且大體上北方的將領除了司超,基本都還是覺得陸軍才是主力,這場戰還是要陸上軍隊去解決,水軍負責糧草輜重運輸,後勤補給就成。

  而的多數的南方將領,如郭廷謂,孟玄喆,劉仁贍等則認為這次和以前不同,南漢水網密布,江河縱橫,應該以水軍為主力去打,直接沿江河往南打,由水軍收拾大局。

  這不僅是軍事見解的爭端,自然也涉及權力,政治,話語權的爭奪。

  因為秦朝的精銳馬步軍基本大多來自北方,而水軍則多南方將領,到底還是南北之爭。

  而另一個爭論點則是要不要先打桂州的靜江大營。

  打桂州穩妥,但緩慢而且靡耗更大,需要出兵更多。而直接集中兵力打番禺則激進,但出兵更少,出奇制勝,風險也更大。

  這又是保守派和激進派的爭論。

  以王審琦為首的穩健派認為應該先打桂州,拿下靜江大營,再打番禺。

  以李處耘為首的激進派則認為應直搗黃龍,直接打番禺(廣州),來個一擊制勝。

  其它還有各種分歧,種種意見各有道理,各有說法,史皇帝都沒阻止,讓他們自由發言。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最終決策的還是他這個皇帝。

  謀士可以出錯誤的謀划也不會影響聲名,但決策者卻不能做錯誤的裁決,那便是天子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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