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平寧的長命鎖
第二天的中午時分,袁義來了安府。
安太師在正堂見了袁義,受了袁義的禮后便問道:「袁總管可是帶了安妃娘娘的話來?」
袁義道:「宮裡的太妃們近日聽聞安府老太君的書法不錯,所以娘娘特命老太君為太妃們抄幾部經書,就從妙法蓮華經開始抄吧。」
罰抄經書,這可能是安錦繡對老太君最大程度的容忍了。
袁義看安太師點頭答應了,便又道:「佛經可不是隨便就能抄的,所以娘娘命奴才帶來了兩個宮裡的嬤嬤,讓她們幫看著老太君抄經。」
安太師說:「那按娘娘的意思要怎麼抄?」
袁義說:「自然是凈身焚香禮佛之後,才可動筆抄寫。老太君本就是吃齋念佛的人,應該知道每日佛前三柱香這些事情的。」
安太師苦笑一聲后,還是點了點頭,讓老太君回到在安氏庵堂里的日子也不算苛待了。
「還有,」袁義小聲道:「娘娘聽說了府上三小姐的事,讓太師明日就帶三小姐去見她。」
「知道了,」安太師說:「明日我帶小女去見娘娘。」
「老太君專心抄經之後,府中事還是另找一人管理吧,」袁義又道:「娘娘的意思是,還是要找一個太師的近身人,這樣就不用怕這人對安家生二心了。」
安太師說:「你回去告訴娘娘,安府之事日後會由長媳寧氏和馮姨娘管起來。」
袁義把安錦繡的話帶到后,也不久坐,起身就告辭。
安太師賞了袁義之後,讓大管家送袁義出府去,又看了看站在堂下的兩個宮裡來的嬤嬤,命管事的道:「帶兩位嬤嬤去太君那裡。」
兩個嬤嬤看著就是性子嚴厲的人,被安府管事的領進老太君住著的正院后,就道:「這種正院住著沒法兒讓老太君安心抄經,換個院子吧。」
老太君在房裡聽到安錦繡要她為宮裡的太妃們抄經后,直氣得暈了過去。
兩個嬤嬤站著連眼皮都沒翻,說:「老太君這是太高興了,潑點水就能醒了,不用去找大夫。」
等伺候老太君的丫鬟婆子們捶胸揉背地把老太君弄醒過來,老太君睜眼一看兩個嬤嬤還站在自己跟前,差點又暈過去。
「這裡以後得照宮裡的規矩來,」一個嬤嬤看著老太君道:「安府老太君,為太妃們抄經是多少誥命夫人求也求不來的事,事關皇家的禮佛之心,老太君你可不能馬虎了。」
「太師呢?」老太君問自己左右的人道。
一個丫鬟道:「太師出府去了,臨走讓奴婢們聽兩位嬤嬤的吩咐。」
「還愣著做什麼?」另一個嬤嬤這時冷著臉道:「安府的下人看來是要好好教教了,怎麼還不為老太君搬東西?想被打發出去嗎?」
老太君受不了這個剌激,兩眼上翻,眼看著又要暈。
一個嬤嬤笑了一聲,道:「安府老太君,您這是不樂意為太妃們抄佛經?您要是不願意就明說,奴婢們現在就回去稟告安妃娘娘和太妃們。」
「不必了,」老太君被兩個嬤嬤弄得臉面丟盡,但還不能命人把這兩個婆子趕出去,皇家這兩個字完全就能把老太君的所有脾氣給壓住,再有滔天的怒氣,老太君也不敢發。
有一個管事的婆子小心翼翼地問兩個嬤嬤道:「我家老太君要搬到哪裡去?」
兩個嬤嬤都是眼皮一翻,其中一個道:「府里沒有供佛的地方嗎?抄佛經自然是要在佛前抄,這樣才有誠心。」
屋裡的丫鬟婆子們又都看向了老太君。
老太君嘴唇哆嗦著,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搬去佛堂。」
袁義從安府出來,又去了上官勇暫住的家裡,剛進門就看見院里的水井邊上一個女人正在洗衣服。
莫雨娘看見袁義走進門來,忙就起身道:「大爺您找誰?」
「二少爺在家嗎?」袁義估計著這位就是周宜送給上官勇的女人了,木著一張臉道。
「誰啊?」莫雨娘還沒說話,院中一間耳房裡,就傳出了安元志的聲音。
「是我,」袁義當著莫雨娘的面,不好說自己的名字,只能這樣應了一聲。
「進來吧,」那間耳房裡馬上就又傳出了上官睿的聲音。
袁義也沒再看莫雨娘一眼,徑直就走進了這間耳房,進屋一看就有點好笑。也不知道上官勇是怎麼想的,還真把安元志和上官睿放一間屋裡養傷了,上官睿的床上還睡著上官平寧,不算大的屋子裡,地上還堆著不少玩具,袁義都找不到地方下腳。
安元志看見袁義進來,就說:「你說我姐夫是不是該買套大點的宅子了?」
上官睿說:「買什麼宅子?以後我哥也不駐軍在京都城,這錢不就白花了?」
「你這人永遠就是個窮人命!」安元志沖著上官睿道:「你怕上官大將軍以後養不活你?一個衛國大將軍住這種地方,你不怕人笑話哦?」
上官睿沒好氣道:「我不怕,房子我住著舒服就行!」
袁義看自己不開口,這兩人能就這麼吵下去了,忙趁著安元志還沒開口的工夫,開口問道:「你們怎麼樣了?」
「沒事,」安元志說:「死不掉。」
上官睿也說:「我沒事兒,就是還得養著。」
袁義看看這兩位的臉色,看著雖然不好,但絕不是要死的臉色,便跟安元志道:「主子要見三小姐了,明天太師便會帶三小姐進宮。」
上官睿聽袁義要談這事,忙道:「外面有人,小心隔牆有耳。」
袁義衝上官睿笑道:「二少爺,有人在外面偷聽,我能知道的。」
「你一個書生不懂這些事的,」安元志逮著機會就要跟上官睿作對的,這一回也不例外。
上官睿瞪了安元志一眼,說:「我不跟你個半殘一般見識。」
袁義笑著跟安元志說:「少爺,主子這一回把安府老太君關佛堂里抄經書去了,還派了兩個嬤嬤看著她。」
安元志說:「就這樣?」
袁義說:「她畢竟是長輩,少爺你還想怎樣?」
「你就知足吧,」上官睿說:「一個掌了一輩子安府內宅的老太太被關起來抄佛經,這就夠打她的臉的了,你家的那個老太太,說不定這會兒想死的心都有。」
「她不敢死,」袁義說:「主子讓她為太妃們抄佛經,她要是死了,就是對皇家不敬。」
安元志想到老太君要讓自己活活爛死,這心裡就像吞了蒼蠅一樣又難受又噁心,跟袁義說:「我不用我姐出手,等我傷好了,這事我自己能辦。」
「主子說了,」袁義這時把臉一板,說:「少爺要是有個好名聲的,眼睛不能放在內宅里,這些事不是少爺管的事。主子說,再讓她聽見少爺心煩安府內宅的事,就讓將軍揍你。」
上官睿躺在安元志的對面,噗得一聲就樂了。
安元志訕笑了一下,到底沒敢說安錦繡的不是。
袁義走到了上官睿的床邊上,低頭看睡著了的上官平寧。
上官睿說:「可別把這小祖宗弄醒了,他要是醒了,我們都沒好日子過了。」
袁義說:「小少爺調皮?」
這回輪到安元志樂了,說:「昨兒一晚上,這小子尿在他叔身上三泡尿。」
「有本事你帶著!」上官睿沒好氣道。
安元志說:「我要能動彈,我外甥當然我帶。」
袁義忍著笑,仔細看了看上官平寧,這個生下來他也抱過的小娃娃還是胖乎乎的,但皮膚可能太陽曬多了,沒袁義印象中的白凈,而且這眉眼長開了后,好像又更像上官勇了。袁義看了上官平寧半天,然後嘆氣道:「小少爺長得可真快,主子要是再見到,都要不認識了。」
上官睿和安元志都沉默了,這母子兩個隔著一道宮牆,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上一面。
袁義從衣兜里摸出了一個銀制的長命鎖來,放到了上官平寧的身邊,說:「這是主子給小少爺的,二少爺替小少爺收著吧。」
上官睿看看這長命鎖,上面還刻著平寧兩個字,便道:「讓大嫂費心了。」
袁義低聲道:「這本就是她的兒子。」
袁義又看了上官平寧一會兒后,連杯水都沒喝,就急匆匆地走了。
上官睿在袁義走了后,跟安元志道:「你啞巴了?這半天都不說話。」
安元志長嘆了一聲,說:「你忘了?」
上官睿說:「我忘了什麼?」
「平安滿月的時候,我姐去毗盧寺給平安求了一個長命鎖,還在上面刻了平安兩個字。」
安元志的話讓上官睿也不吱聲了。
安元志自顧自地說:「幸虧又有了平寧,不然他們兩個這輩子還有什麼念想?」
上官睿把長命鎖小心地掛在了上官平寧的身上,說:「等他長大,我哥會告訴他娘親是誰的。」
「也許那時他們已經又在一起了呢?」安元志躺在床上衝上官睿擠了擠眼道:「不用等著平寧長大。」
上官睿一笑,說:「這樣最好。」
「這世道壞人太多,」安元志說:「好人沒活路啊!」
上官睿說:「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就不要喊這種話了。」
「我不做好人還能被人害呢!」安元志冷笑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上官睿說:「只能說你這人太呆,才一再被人害。」
「你到底哪頭的?」安元志望著上官睿瞪起了眼。
「反正不是你這頭的,」上官睿看著上官平寧,跟安元志說:「你自己也說過我是讀書人,天生跟你們這些從軍之人不對盤的。」
安元志又開始跟上官睿鬥起了嘴,上官睿看著安元志溜著自個兒嘴皮子的樣子,覺得有安元志這種貨陪著自己一起養傷,竟也是件很愜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