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家和萬事興
「你帶著太醫去下奴院吧,」安錦繡讓吉和先走。
吉和說:「那娘娘?」
「我去御書房那裡看看,」安錦繡往自己的軟轎那裡走去。
「方才娘娘去過永寧殿,」袁義小聲跟吉和說了一聲。
這是這兩位娘娘又化敵為友了?吉和不敢多問,站在路邊,看著安錦繡一行人走了后,才帶著兩個太醫往下奴院去了。
御書房的高台下,這會兒站上了兩位貴妃娘娘,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誰也不會輕易退讓。
安錦繡坐軟轎上看看這兩位,道:「這是聖上處理國事的地方,後宮之事非要拿到這裡來說嗎?」
魏妃道:「有些事不找聖上,無人可作主。」
「溫氏生不出孩子來,這也許是她自己的問題,」安錦繡看著魏妃道:「只有她一個女人,能證明什麼?」
魏妃望著安錦繡冷笑道:「沒想到,安妃娘娘這時又向著沈妃娘娘說話了。」
「大殿下這一次也被禁足在了王府里,」安錦繡說:「宋妃娘娘還不是穩坐在芳華殿里?魏妃娘娘,國事不是我們這些後宮之人可以過問的。」
「這與殿下們有何關係?」魏妃馬上就高聲道。
「若與殿下們無關,溫氏關入下奴院這些天,我怎麼也沒看魏妃你去問過她?」安錦繡慢條斯理地說道:「怎麼四殿下一出事,魏妃娘娘就想起溫氏來了?」
沈妃這時笑道:「自然是因為坐不住了。」
一個御書房的太監從高台上跑下來,一路跑到了安錦繡的跟前。
「去替我通稟,」安錦繡對這個太監道:「就說千秋殿安氏求見聖上。」
「安妃娘娘稍等,」這太監得了安錦繡這句話后,躬身一禮后,轉身又往高台上跑去。
「魏妃娘娘,」安錦繡又看向了魏妃道:「我知道你是一片慈母心,只是你關心則亂。聖上若真疑四殿下與吉王謀逆之事有關,怎麼可能還會讓四殿下住在自己的家中?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這種謀逆叛國的大罪?」
魏妃被安錦繡說的心下一動。
安錦繡眼瞅著魏妃臉上的那股,不達目地誓不罷休的氣勢好像下去了不少,鬆了一口氣,這個女人只要還肯聽勸,就還不是無可救藥。
沈妃這個時候卻道:「一個慈母心腸的借口,這事就能完了嗎?」
「沈妃娘娘,」安錦繡望著沈妃一笑,「您覺得連著兩次來這裡打擾聖上處理國事,聖上還能感激你不成?溫氏之事,你自己心裡有數,有些事,不必拿到明面上來說,說出來害人就算了,再害到己,是不是就太蠢了?」
沈妃不是個沒涵養的人,在安錦繡出現之前,她一直就是宮裡風度最佳的一位貴妃娘娘,只是面對著安錦繡,沈妃就沒法把微笑的面具戴在臉上。
「我們剛剛把誤會說開,」安錦繡不給沈妃說話的機會,搶在沈妃開口跟她嗆聲之前,說道:「就不要再為這事吵了。沈妃娘娘,都是養兒的人,你就體諒一下魏妃娘娘的心情吧,畢竟四殿下還從沒有犯過像今天這樣的大錯。」
沈妃這個時候要是再跟魏妃斗下去,那就是她沒寬容之心了。目光剮著安錦繡,沈妃把這口氣憋在了心裡,沒再開口。
「安妃娘娘,」那個去替安錦繡通稟的太監這時又從高台上跑了下來,跟安錦繡說:「聖上讓您去見他。」
「不要再爭了,」安錦繡沖為自己抬轎的小太監抬了一下手,然後就跟沈妃與魏妃道:「為了一個溫氏不值得。」
安錦繡進御書房去見世宗了,魏妃與沈妃對望了一眼,看著安錦繡被抬上高台,她們心裡都有點不平衡,只是這個時候,她們之間都已經是仇人,還談什麼同仇敵愾?
世宗這一次見安錦繡,面色比幾個時辰之前更差了,嘴裡含著一片安錦繡看不出是什麼葯的藥片,沖安錦繡招了招手。
安錦繡走到了世宗的身旁,道:「聖上,您不舒服的厲害了?」
世宗伸手想去拿御書案上的茶杯,卻沒想到抓了一個空,手從茶杯的邊上伸了過去。
安錦繡注意到了世宗的這個動作,狐疑地看向了世宗的眼睛,現在這位帝王的雙眼也看不見了?
世宗拿茶杯沒有拿到,自己搖頭笑了笑,跟安錦繡說:「丫頭,朕的眼睛現在發花了。」
安錦繡愣住了,更加小心地看著世宗的眼睛,世宗的眼睛一向是精明而冷漠的,只是這會兒安錦繡發現,這雙眼睛也有些混濁了,不復往日的清明了。
世宗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嘆了一句:「老了。」
安錦繡下意識地去找榮雙與向遠清,卻又發現這會兒的御書房裡,只有她與世宗兩人。
世宗又伸手去拿茶杯,沒想到這一次還是伸手偏了一些,仍是沒有拿到。
安錦繡把茶杯拿到了手裡,遞到了世宗的嘴邊,道:「臣妾身子不好那會兒,看東西也是眼花,身子好了后,這眼睛不是又好了?聖上這是身子還沒養好呢。」
世宗就著安錦繡的手喝了幾口水,說:「你倒是會哄人。」
「臣妾哪敢哄聖上?」安錦繡喂世宗喝了水后,猶豫了一下,又用手背替世宗擦了擦嘴邊的水漬,道:「榮大人可是我祈順的神醫,他怎麼可能調養不好聖上的身體?」
世宗就笑,這笑容里有些無奈與落莫,好像對於自己的命,他已經看到了盡頭了。
「聖上,」安錦繡的心一軟,跟世宗道:「日後還是多休息吧,你一天也處理不完所有的國事啊。」
「等白笑野的事情過去后,」世宗攬住了安錦繡的纖腰,說道:「再把雲妍的婚事辦了,朕就帶你去鳳山別院歇一段日子,帶上小九兒,就我們一家三口。」
鳳山別院在京畿之地的鳳棲山,山中多溫泉,山高林密,景色秀美,是白氏皇族歷代君王的休養之地。世宗登基為帝后,還一次都沒有去過。安錦繡低低地嗯了一聲,說:「只要能養好聖上的身子就行。」
「朕是該歇歇了,」世宗道:「先皇給朕留下這片舊山河,朕也算盡心了。」
安錦繡理了理世宗的衣領。
世宗閉上眼睛,道:「朕這會兒頭疼,你替朕揉揉。」
安錦繡雙手輕輕按上了世宗的太陽穴,沒跟世宗說魏妃與沈妃之事。
世宗長出了一口氣,跟安錦繡說:「錦繡,你這點力氣,蚊子都打不死。」
安錦繡的手上加了一點力道,問世宗道:「這樣呢?」
世宗「嗯」了一聲,發僵的身體漸漸軟了下來。
御書房裡一時間沒了聲響,直到吉和帶著兩個太醫從下奴院回來複命,才把這種無聲給打破了。
「怎麼樣了?」世宗閉著眼問道。
一個太醫道:「啟稟聖上,那個溫氏是不能生子。」
世宗說:「原因呢?」
「溫氏可能服用了太多寒涼的食物,」這太醫道:「所以她很難受孕。」
世宗睜開了眼睛,不耐煩道:「什麼寒涼之物?到底是她自己的原因,還是被人害了?」
這太醫忙道:「是溫氏自已的原因。」
「你們退下吧,」世宗沖吉和三人一揮手。
吉和偷眼看了安錦繡一眼,看安錦繡面色無異,才跟兩位太醫一起退了出去。
世宗握住了安錦繡的手,用得勁很大,幾乎要將安錦繡的這隻手摺斷。
安錦繡也沒喊疼,知道世宗這會兒心裡不好受,她說什麼話也安慰不了,不如就在一旁站著。
「魏妃還能再呆在雯霞殿里了嗎?」世宗問安錦繡道。
「聖上,」安錦繡開口喊了世宗一聲。
世宗聽安錦繡的聲音微微發顫,忙鬆開了安錦繡的手,說:「弄疼你了?」
安錦繡低頭看看自己被握住的右手,青了一片。
「朕讓向遠清來給你看看,」世宗也看到了安錦繡手上的這片青紫,忙就道。
「不用,」安錦繡把手往身後一藏,說:「不礙事,一會兒就這青就褪了,臣妾知道,聖上這會兒心裡有氣。」
世宗說:「魏氏的這個貴妃,朕看她也不要做了。」
「都是為了兒子,」安錦繡小聲道:「魏妃娘娘一定是被四殿下的事嚇著了。」
「為了兒子,她就能攪得朕難安?」世宗氣道:「後宮里的事,現在是不是都要拿到御書房來說了?!」
安錦繡的神情看著一僵,說:「這是臣妾無能,沒能為聖上管好後宮。」
「來人!」世宗沖著御書房門外喊。
「聖上,」安錦繡忙道:「魏妃娘娘犯了錯,您就讓她回雯霞殿思過吧。」
「太便宜她了!」
「聖上,您也得想想四殿下啊,」安錦繡急道:「國事臣妾不懂,可家事臣妾還知道一點,您今天剛罰了四殿下,再罰了他的母妃,外人看著,還不知道要怎麼想四殿下呢!這說不定是溫氏哄了魏妃娘娘什麼呢。」
世宗沖著應聲進殿來的吉和道:「命魏氏回雯霞殿思過去!」
只一個決定,安錦繡就能看出,在這個時候,白承允與白承澤在世宗的心裡,重量相當。
世宗再一次去拿茶杯,這一次沒有再拿空,將杯里的茶水一口喝盡了,好像想壓壓心頭的火,對安錦繡道:「沒想到,你會為魏妃說情。」
「聖上國事繁忙,」安錦繡小聲道:「臣妾就覺得後宮還是不要再出事的好,家和萬事興么。」
「這裡是家?」世宗好笑道。
「這裡不是聖上的家嗎?」安錦繡奇怪道:「那這後宮是什麼?」
「家個鬼,」世宗笑道:「算了,你說是家就是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