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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卸甲之人

  人有三急,安元志這會兒不是范家小妹說的不大好,而是很不好。


  「你說話啊!」范紅橋急了,跟安元志喊了起來。


  安元志的身邊這會兒要是站個男的,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他都好意思開口請人幫忙,可是他身邊這時就站著一個范家小妹。安元志望著范紅橋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不了這個口。現在就是安錦繡站在他跟前,安元志都開不了口,更別說對著這個沒有出閣的范紅橋了。


  范紅橋說:「要不我再給你倒點熱水來喝?」


  安元志忙就搖頭,那他還不得尿在床上?

  范紅橋目不轉睛地盯著安元志看,想知道這位是怎麼了。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之後,安元志是真的憋不住了,再不放水,他真得尿床上了。「我,我想小解,」安元志豁出去一般跟范紅橋道:「你,你這裡有東西,讓我……」後面的話,安元志越說越小聲,最後說的話連他自己都聽不清了,同時心裡是真在祈禱,希望范紅橋能知道小解是什麼意思,不要逼他把撒尿這個詞說出來。


  范紅橋什麼話也沒說,掉臉就跑了出去。


  安元志看這姑娘跑了,心想完了,自己這一回真要尿床上了。不甘心之下,安元志試著手上用了些勁,想坐起身來下床去,只是傷了的腿剛一動,一股鑽心的疼就差點沒讓安元志當場尿出來。


  范紅橋手裡拿了一個小木盆跑了回來,說:「你用這個。」


  安元志看著范紅橋。


  范紅橋把木盆塞進了安元志蓋著的被子里,紅著臉說:「你小,小解吧,你小解完了,我拿出去倒掉。」


  安元志因為腿上有傷,所以也沒有穿下衣,但范紅橋放木盆的這個位置,讓他很無奈,只能跟范紅橋說:「你,你把盆再往上放放吧。」


  范紅橋隔著被子,把木盆又往上放。


  安元志說:「你放在我的腰這裡,我要怎麼弄?」


  范紅橋又把盆往下放,然後隔著被子,她摸到了一個棒子一樣的東西。


  安元志被范紅橋碰得悶哼了一聲,這是天要他尿床嗎?


  范紅橋聽安元志哼哼,嚇了一跳,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剛剛摸到了什麼,問安元志道:「我碰到你的傷口了?」


  「沒有,」安元志咬著牙說。


  范紅橋還想再問什麼,可是這時候她聽到了被子里傳出來水落進木盆里的聲音,范家小妹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等范老漢父子三人打完漁回來,家裡的兩個人誰也沒說這檔事,安元志是不知道要怎麼說,范紅橋是不好意思說。


  在這天中午,喬大夫帶了一個老和尚來看安元志。


  范老漢端著碗正蹲門口吃飯呢,看見這個穿著一身灰僧衣,鬚髮皆白的老和尚,忙就站起來問道:「喬先生,這位大師是?」


  「這是我師兄,」喬大夫說:「今天來村裡看我,我帶他來看看安小哥。」


  安元志這會兒在床上又是昏沉沉地睡著,感覺到有人握住了他的脈門,一個激靈之下,馬上就睜開了雙眼,沒想到自己對上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老和尚望著安元志一笑,道:「安施主,貧僧法號遠世。」


  「大師也懂醫?」安元志看范家人這會兒都在屋外,便沒再做出無害的樣子,而是冷著臉問遠世和尚道。


  「這會兒你倒是不裝了,」喬大夫在一旁道:「算你運氣好,我師兄的醫術在我之上,身上也帶著不少好葯。」


  安元志提了提神,道:「大師,我的腿會瘸嗎?」


  遠世和尚仔細看了安元志腿上的傷口,說:「骨頭沒有傷到,只是將養起來需要時間。」


  「多謝,」安元志看著喬大夫道。


  喬大夫說:「你不用謝我,我不想救你,只是范老漢他們一心想救,我不好拒絕。」


  「我跟你有仇?」安元志問道。


  喬大夫說:「我跟你這種防人之心太重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我只要不害人,有防人之心又怎麼了?」


  「喬先生,你不要說安小哥了,他的身子不好,」范紅橋的聲音從窗外傳了來。


  「紅橋丫頭,」喬大夫沒好氣道:「你這一天沒事可做,就盯著他了嗎?」


  「我在洗衣呢,」范紅橋說:「喬先生,你就不要欺負他了。」


  「我欺負你了?」喬大夫壓低了聲音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也小聲道:「你沒欺負我,但你對我有敵意。」


  門外傳來了同村女子喊范紅橋的聲音,范紅橋答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


  「安小哥是從軍之人?」遠世和尚用水把安元志傷口上的草藥洗去,給安元志上了對刀傷最管用的金創葯。


  「是,」安元志說。


  「師兄,他在你面前倒是老實,」喬大夫說道。


  「你們能看出我的身份,我為何還要瞞著?」安元志說。


  「你叫安霜天?」遠世和尚又問道。


  安元志點一下頭。


  遠世和尚就道:「太師府的五公子,名元志,字霜天,不知這個安五公子跟安小哥你是什麼關係?」


  遠世和尚的話音剛落,一把放在醫箱里的小刀就抵上了他的咽喉。


  喬大夫嚇了一跳,他都沒看到安元志是怎麼弄的,這刀就被安元志拿到了手上,還抵在了他師兄的喉嚨上。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安元志聲音狠厲地道。


  「有一隊衛國軍,這些天一直在沿岸找人,」遠世和尚被安元志拿刀對著了,也沒有慌張,說道:「他們要找的人應該就是你吧?」


  「我在問你是誰,」安元志道:「說話!」


  「佛門之人罷了,」遠世和尚道。


  「佛門之人?」安元志說:「你的師弟在軍里呆過,你是他師兄,你也在軍里呆過?」


  「你打聽我的事?」喬大夫叫了一聲。


  「我們以前都是玉關楊家的家將,」遠世和尚道:「不過我們都是江南人,所以年紀大了后,就想落葉歸根了。」


  「玉關楊家人?」安元志說:「我憑什麼信你們?」


  喬大夫看遠世和尚的咽喉上都要有血流出來了,急得要衝安元志出手。


  「你動他就死!」安元志手上又用了一點勁,這一回,遠世和尚的脖子上真見了血。


  「安五少爺若是不信我,那方才就已經殺了我了,」遠世和尚沖安元志笑道:「所以五少爺還是收手吧。」


  安元志看看自己的腿上,遠世和尚用了透氣的薄紗,把他的傷口扎了起來。


  「恩將仇報!」喬大夫指著安元志罵道。


  安元志把刀撤了回去,也沒理喬大夫,問遠世和尚道:「你們找我何事?」


  「二少奶奶是安家的小姐,」遠世和尚道:「所以安家的人出了事,我們這些玉關楊家出來的人,不能不管啊。」


  「口說無憑,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楊家的人?」


  「我們又不求你的財,也不找你要官,」喬大夫說:「我們騙你做什麼?我們有不少兄弟在江南這裡養老,說實話,上官大將軍在江南跟諸老大他們一開打,我們的日子都過不太平,你要真想報答我們,那就不如讓他把這仗打快些。」


  玉關楊家世代在白玉關為將,只是這一代的玉關大帥楊銳,少年時是在江南這裡為將起家的。安元志看看面前的這兩個人,他沒想到自己當初鼓動安錦曲去找楊君成,到了今天還能給自己帶來這種好處。


  「把葯拿去,讓這家主人熬了吧,」遠世和尚跟喬大夫道。


  喬大夫拿了一包葯走了出去。


  「你們有事找我,就直說好了,」安元志跟遠世和尚說道。


  「五少爺,你有時候也應該對人相信一些,」遠世和尚道:「我們只是想幫您一回。」


  安元志說:「你們御甲歸田了,還與玉關那邊有聯繫?」


  遠世和尚點了點頭,很坦然地跟安元志說:「老主人的事,我們不能不問。」


  安元志聽了這話后,半天沒說話,這個時候就可以看出,為什麼上官勇也做到了大將軍的將階,但在軍中的地位與名聲還是比不過玉關楊家的原因了,說到底還是人脈。


  「我們可以送五少爺去上官大將軍的軍中,」遠世和尚道:「不知道五少爺意下如何?」


  安元志搖了搖頭,說:「我這個時候回去幫不上忙,你們若是真有心,就替我帶個口信過去,讓我姐夫安心。」


  「這樣也好,」遠世和尚道:「那五少爺是要在這裡養傷嗎?」


  「只是你們嘴夠緊,不要讓江南官場的人和水匪知道我在這裡,我就可以在這裡養傷。」


  遠世和尚看了看范家的這間小屋,屋裡除了放了一張床,就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了。遠世和尚又打量了安元志一眼,沒想到這個安家的五少爺,還能在這樣的屋子裡呆下去。


  「你拿紙筆來,」安元志命遠世和尚道。


  遠世和尚對安元志這就使喚上他了,有些愣神,反應過來后,起身走出去替安元志取紙筆去了。


  安元志寫的這封信,半個時辰之後,便被一個年輕的後生帶著,往龍頭島送去了。


  有了遠世和尚給安元志看病之後,喬大夫就幾乎不到范家來了,他毫無保留地跟范老漢一家人說了自己對安元志的不看好。


  范家的爺仨兒沒聽出喬大夫話中的意思來,都覺得他們對這個安小哥無所求,要小心這個人什麼?

  「我說的是紅橋丫頭!」看這爺仨兒都是木頭腦子,喬大夫終於憋不住把他的擔心說了出來。


  范氏父子三人這才呆住了,將信將疑地回到家中,就看見范紅橋坐在床邊上跟安元志說話,兩個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臉上都帶著笑,這畫面其實極其美好,只是范家的這爺仨個都不懂得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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