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回頭

  安元志躺在船屋裡,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他躺在小床上,能清楚地聽見雪落在船上的沙沙聲,這聲音讓安元志的心情更加沮喪,下決定由理智來完成,可是心情這東西不是用理智能說清的事。


  袁威蹲在一邊,用小爐子給安元志煲了一小鍋人蔘雞湯,雞湯的香味從砂鍋里傳出來后,袁威扭頭看自家少爺,發現安元志躺在那裡已經睡著了。


  「少爺怎麼樣了?」外面撐著船的兄弟們看見袁威從船屋裡出來,都問袁威道。


  「睡著了,」袁威站在船頭看看船下的江面,說:「這天是不是冷的出奇了?我怎麼看著這江要凍住的樣子。」


  幾個兄弟一起笑話袁威,這裡是江南,又不是北方的冰天雪地,南方的江水怎麼可能像北方那樣,到了隆冬時節就被凍成一片冰原呢?


  安元志到了這天夜裡才醒了過來,眼都沒睜,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紅橋。」


  袁威端著煲了一天的雞湯,應聲道:「少爺,紅橋沒有,這裡有雞湯,你要喝嗎?」


  安元志睜開眼,看見自己睡在船屋裡的小床上,罵了袁威一聲:「滾蛋!」


  袁威扶安元志半坐了起來,說:「那姑娘叫紅橋?少爺,不是我說你,看上了人家姑娘,你就帶在身邊唄,少爺如今還養不起一個女人嗎?」


  安元志喝了一口雞湯,然後說:「沒有魚湯好喝。」


  袁威哎喲了一聲,說:「少爺,明天我去江里給你撈魚去,今天您賞臉先喝口雞湯行不?這裡面我還擱了人蔘呢,大補!」


  安元志已經在懷念范紅橋給他熬的那種,顏色濃白,入口之後一點魚腥味也吃不出來的鮮魚湯了,跟袁威抱怨了一句:「你做飯的手藝太糙!」


  袁威忍了安元志的這個抱怨,論做飯的手藝,他還真比不上安五少爺,至於那個叫紅橋的姑娘手藝如何,這會兒你就是借十個膽子給袁威,他也不敢問安元志。


  安元志幾口雞湯喝下去后,胃就感覺不舒服,好容易硬逼著自己把這碗雞湯喝下去了,隨後就趴在床邊上,犯噁心犯了半天。


  「我的天,」袁威說:「幸虧少爺你是個男的,不然我真怕你這是懷上了。」


  「滾!」安元志有氣無力地罵。


  袁威給安元志輕拍後背順著氣,說:「回去后,得讓軍里的大夫再給少爺你看看。」


  「我們什麼時候能到龍頭島?」安元志問道。


  袁威說:「怎麼著也得三四天呢,少爺放心,我們夜裡也不靠岸,日夜兼程,四天之後肯定能到龍頭島。」


  安元志說:「也不知道我姐夫那裡怎麼樣了。」


  袁威說:「反正我就知道將軍把符鄉林家的大宅給圍了。」


  安元志一驚,說:「為什麼?」他記得袁義跟他說過,他姐特意跟上官勇說過,符鄉林家要是拉攏的人家,怎麼這會兒又派兵去圍了?

  袁威小聲道:「我大哥回京的時候,來找過我,說五殿下現在就在林家大宅里。」


  安元志看著袁威,說:「媽的,要殺我的人不會是白承澤吧?」


  袁威眨眨眼,說:「少爺你別嚇我,你什麼時候惹到五殿下的?」


  安元志躺在床上半天不言語,這會兒腦子又亂了,他想殺白承澤,可是這心思,除了袁義沒第二個人知道,袁義也不會賣他,除了這個心思之外,他沒有得罪過白承澤這個人啊。還是說白承澤知道他姐的心思了,所以要殺他?他姐就是想跟著上官勇去過日子,這個心思還不至於引得白承澤動殺機吧?……


  安元志胡思亂想了半天,最後把頭髮都揪下來好幾根,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


  袁威看著安元志「發瘋」,張了幾次嘴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安元志最後不折騰自己的頭髮了,沖袁威道:「有屁就放!」


  袁威說:「少爺,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紅橋?」


  「沒有,」安元志嘴硬道。


  袁威往安元志的床邊上一坐,張嘴還要說。


  「再跟我說紅橋,我就揍你!」安元志在袁威這話出口之前,先威脅了一句。


  袁威只得又換了一個話題,跟安元志說:「我們這次來找少爺,路上還走了不少冤枉路。」


  安元志說:「棲烏村是不好找。」


  「少爺你不知道,」袁威說:「我們都快到棲烏村了,沒想到問路的時候,又被那個混蛋指錯了路,我們這一來二去,就又多走了一天的路呢!」


  「指錯了路?」安元志說:「這是怎麼回事?」


  「哦,」袁威說:「去棲烏村有幾條水路能去,只是一個不小心拐錯方向就能跑到別的地方去,我們遇上了一夥當地人,媽的,誰知道按照他們指的路走,還是走錯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當地人?」


  「他們是販魚的啊,」袁威說:「少爺,你說這幫人是不是欺負我們外來的人?指個路能是個多大的事?那幫人還要害我們一回。」


  「那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走了大半天都看不到棲烏村,我們又找人問了路啊,這一回好歹那位大叔沒給我們指錯路,」袁威說到這裡,揮了揮拳頭,跟安元志說:「別讓我再看到那幫人,不然我一定揍他們一回!」


  「那是你傻,」安元志說:「找人問路,不知道找老實人問嗎?」


  「少爺,」袁威說:「我問的那個人看著像個老實人啊,還操著江南這邊的口音,我跟他說了半天,才聽懂他的話。」


  安元志把眼一閉,說了一句:「連個老實人都能欺負你,你這回知道自己有多廢物了吧?」


  袁威看安元志把眼睛閉上了,蹲一邊啃饅頭去了。


  安元志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心裡想著袁威的話,越琢磨越感覺不對勁,突然睜眼問袁威說:「你確定不是你們走錯路,而是那個老實人指錯了路?」


  袁威說:「少爺,我們這些人怎麼可能會走錯路?」


  安元志皺一下眉,幾個念頭在腦子裡都過了一遍,當地人,就靠著棲烏村,卻指錯了路,讓袁威他們又跑了一天的錯路,這個當地人犯糊塗了?「不對!」安元志突然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袁威被安元志弄得嚇了一跳,說:「什麼不對?」


  安元志說:「快,我們回去!」


  袁威說:「我們這不是正回軍中嗎?」


  「回棲烏村!」安元志跟袁威吼道。


  袁威手裡捏著半個饅頭,看著安元志,反應不過來的說:「為,為什麼?」


  「有人故意讓你們走錯路!」安元志急道:「你個傻子,快點讓他們掉頭啊!我們回去!」


  袁威的雙眼頓時就瞪大了。


  「你還不去?!」安元志沖袁威喊。


  袁威來不及多想,起身跑了出去。


  三艘船掉頭又往棲烏村走,只是這會兒江上的風雪更大了,這行船的速度能把安元志急死。


  袁威陪在安元志身邊,說:「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吧?我們去找少爺,要殺少爺的人也找了去?」


  安元志陰沉著臉說:「最好是我多想了,我們就去看一眼,只要他們沒事,我們再走也不遲。」


  袁威打量一下安元志的神情,說:「一定是少爺你多想了。」


  安元志趴在窗口往外看,江面上白茫茫的一片,安元志看了半天,也沒感覺自己坐著的這艘船有往前動彈,又跟袁威急道:「你去讓他們快點!」


  袁威出去了又回來,跟安元志搖頭道:「外面十米之外的東西都看不清了,少爺,我們這個時候行船是在玩命。」


  安元志說:「我管不了這麼多,你讓他們想辦法去!」


  袁威走過來,把安元志拉到了床上躺下,說:「少爺,你這是關心則亂,那幫人要是真去殺你的,你人都走了,他們還不追著咱們來?那幫人還能殺棲烏村的人不成?誰會沒事找事干啊?」


  安元志聽袁威這麼一說,心裡的焦燥好了一點。是啊,棲烏村的人怎麼想,也不會因為他有危險,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麼事都應該沖著他安元志來啊。


  「少爺,你先睡一會兒,」袁威拿了幾粒丸藥,塞進了安元志的嘴裡,說:「我們這不正往那裡趕嗎?你一覺睡醒我們就到地方了。」


  幾粒丸藥服下之後,安元志先還能跟袁威說些話,隨著他說出來的話越來越含糊,袁威扭頭看他時,安元志已經睡過去了。


  「少爺睡了?」船屋外,幾個兄弟看袁威出來了,都問道。


  「睡著了,」袁威站在船頭,看看前方,再往江里看看,說:「這樣子我們什麼時候能到棲烏村?」


  幾個兄弟沒一個能答袁威的話,這麼大的風雪,他們應該靠岸先避避風雪才對。


  「老六子!」袁威站在船頭愣了一會兒神,然後就跑到船尾,跟後面一艘船上的一個兄弟喊道:「一會兒你上岸去,把我們的事去告訴將軍一聲。」


  老六子說:「說少爺不放心,要回去看看的事?」


  袁威說:「你告訴將軍,外面可能還有一撥人想要少爺的命。」


  老六子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載著老六子的這艘船往岸邊駛去,等放下老六子后,這船的人再來追袁威他們。


  安元志離開棲烏村行船行了一大半天,然後就掉頭又往棲烏村走,只是夜裡行船本就不易,還冒著大風雪,他們在江上足足走了一天,才又到了棲烏村的江灘上。


  袁威站在船頭,看看江灘上,棲烏村人的漁船在江里停了好幾排,看著跟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這才稍稍放了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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