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她不是你姐
火油倒入井中之後,上官勇看一眼走到了井前的阿河,將一個火摺子遞到了這個女子的手中。
阿河將這個火摺子拿在手裡,從上到下看了幾眼之後,才將這個火摺子扔進了井裡。
原本用來避禍藏身的深井,變成了燒著烈油的熱油鍋。
在匪首們的慘叫聲中,阿河臉望著蒼天大聲道:「爹,娘,大哥,小弟,阿河如今為你們報仇了!」
兵將們站在一旁,看著這個痛哭流涕,狀若瘋癲的女子,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他們該跟這個女子說些什麼。說大仇得報,家人的在天之靈終得安息?這女子已失身於賊首,就算報了滅門之仇,這又能算作是一件喜事嗎?
深井中的慘叫聲響過一陣之後,消失在升騰而上的濃煙之中。
「雪停了,」安元志抬頭望了望天空,聲音驚詫地說道。
眾人這才察覺到,在江南肆虐了近七日的風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悄失聲息地停歇了。
「諸大這些人死了,所以老天爺不下雪了?」袁義站在安元志的身旁,同樣驚詫地道。
一聲什麼重物落水的聲音,這時從離眾人不遠的江邊傳了來。
「不好,那個阿河投江了!」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衛國軍將官,大喊了一聲。
等眾人趕到江邊,只看見一條沾了血跡與灰塵的衣帶落在江岸上的雪地里,一串腳印筆直地延伸到了江水裡,那個剛剛才大仇得報的女子已經消失無蹤了。
「不要救了,」房春城往江水裡看了看,說道:「這樣才一了百了,她也能幹乾淨凈地去見她的家人了。」
安元志獃獃地站在江岸上,沒有再凍在一起的江水,這會兒夾帶著或大或小的浮冰,緩緩地往東流去,浮冰上帶著積雪,顯得顏色雪白,但江水卻渾濁泛黃,沒有了江南那種江水綠如藍的景緻。
「走吧,」上官勇上前拉住了安元志的手,要往回走。
這個時候,房春城已經帶著兵將們又走回到了深井那裡。
安元志說:「就讓她喪身江底嗎?」
「你怎麼了?」上官勇看著安元志問道。
「她,」安元志也說不清自己這會兒心裡在想些什麼。
「她不是你姐,」上官勇突然就小聲跟安元志說道。
安元志身子一顫。
「走吧,」上官勇拉著安元志往回走,道:「大仇得報,這個阿河姑娘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安元志默不作聲地被上官勇拉著,離開了江岸,突然又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面前的這條大江,小聲道:「姐夫說的對,她不是我姐。」
阿河家人全亡,活在世上孑然一身,可安錦繡還有丈夫,有兒子,有一母同胞的弟弟還在這個世上,跟她一起活著。所以阿河忍辱偷生,最後報了滅門血仇,也只有赴死這一條路可走,安錦繡卻還有可以期許的未來。
上官勇拍掉了一些安元志頭上的雪花,道:「你要好好的活著。」
安元志點了點頭,他們都要活著。
房春城這時已經命人撲滅了深井裡的大火,將深井裡的屍體一具具的用鐵鉤勾上來。
如同被油炸過一般的屍體,在雪地上被排成了一排,最後一數,一共二十七具,中間還有三具女屍。
「總算是完事了,」房春城跟上官勇嘆道。
上官勇看著地上的這些屍體,這些屍體的面目也不是完全面目全非,細看之下,還是能看出生前的樣貌來。諸大的屍體是最後被拉上來的,到了最後一刻,他還是得到了水匪們的護衛,被護在了眾匪的身後。
「江南百年匪患,竟然終於一個女子之手,」跟在房春城身後的幕僚道:「天理循環,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報應啊。」
「把這些屍體拉到江岸上去,」上官勇說道:「這樣就沒人會再說我們被水匪買通了。」
房春城也知道江兩岸有人造謠的事,冷笑了一聲,跟自己身後的這位幕僚道:「你帶人去查,生事的人一律抓了。」
這幕僚忙就帶著人走了。
「我們去看看水寨吧,」房春城打發走了自己的幕僚,扭頭又跟上官勇道。
安元志這時問房春城道:「督師,那些還沒死的老幼婦孺要放了嗎?」
房春城說:「被水匪們搶來的女人若是沒有身孕就放了。」
「那老人和小孩子呢?」安元志問。
這會兒諸大等匪首伏法了,房春城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饒有興緻地看著安元志道:「依五少爺的意思,這些人要放嗎?」
安元志看上官勇。
「你別看衛朝,」房春城說:「我現在只問你的意思。」
安元志說:「他們家人為匪,自然還是該殺。」
「那衛朝呢?」房春城看向了上官勇道。
上官勇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聽房春城問到了自己,便道:「這事就由將軍作主吧,我衛國軍不能過問地方政事。」
仗一打完,剩下的事可不就成了地方的政事了嗎?房春城笑著搖了搖頭,上官勇這個人看著實城,其實也會耍滑頭。「不忍心,也沒辦法啊!」房春城看著上官勇道:「誰讓他們是家人呢?」
一行人說著話,到了水寨前,這時候江南水匪們的總寨已經被燒成了一個空架子,明火看不見了,到處冒著黑煙。
房春城沖身後的眾人一揮手。
連同安元志在內,所有的人都後退,讓兩位大將軍能單獨說話。
「你下面怎麼辦?」房春城問上官勇道。
上官勇道:「白笑野已死,匪患已除,我要班師回朝了。」
「那你與林家之事呢?」
「林家勾結水匪,其罪當誅,」上官勇說道:「我回朝之後,要把林家之事,跟聖上面稟。」
「五殿下來了江南,」房春城小聲跟上官勇道:「這事你永遠也當作不知道吧。」
上官勇道:「五殿下來了江南?」
房春城一笑,道:「是啊,我們誰都不知道五殿下如今在哪裡。」
上官勇看著房春城道:「將軍的話我記下了。」
房春城看著從水寨里,被兵卒們用粗繩捆成了一長串的罪人們,跟上官勇道:「先前我聽說你是五殿下一黨的,如今親眼看了你對林家的處置,我才好與你說,這位不是明主。」
上官勇低頭踩了踩腳下的雪。
「太無情之人,不可依附,」房春城道:「林家這個棋子被棄得太乾脆,讓人心寒啊。」
上官勇倒沒想到這一點,白承澤對於林家的狠辣下手,竟是嚇退了江南官場的不少人嗎?
「你回京之後,還是要小心應付,」房春城道:「我遠在江南,不管朝中局勢如何變幻,我都可自保,倒是衛朝你,衛國軍是你的保命符,可是弄不好,也會成你的催命符。周宜對你稱讚有加,我也覺得你日後可成保我祈順江山的橫樑之材,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好自己的性命。」
上官勇看著房春城沖自己伸出的手,猶豫了一下,才握上了這隻帶著示好結黨意味的手,道:「我自當不負將軍厚望。」
房春城大笑起來,道:「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
房春城知道白承澤被上官勇困在林家大宅,卻沒有援手,看到林家的下場后,就算日後白承澤再來拉攏他,房春城也不會再入白承澤的門下了,他得防著這位皇子日後成皇之後,跟他秋後算帳。上官勇這個人打仗的時候狠絕,只是平日里看著不是心狠之人,跟這樣的人交好,總歸不會有壞處。更何況,房春城很清楚,上官勇駐兵京畿之地,諸皇子中,誰能得上官勇的助力,誰就更有可能成皇,上官勇日後十有八九會立下從龍之功,光憑著這一點,房春城就要交上官勇這個忘年交。
上官勇這會兒還猜不透房大將軍的心思,跟著房春城往水寨里走去。
一個雪團這時候被人狠狠地砸在了上官勇的腿上,上官勇往雪團來的方向一看,一個八九歲的男孩,正一臉憤恨地瞪著他。
「怎麼不捆上?」站在一旁的一個將官忙就大聲喝斥,看著這一隊犯人的兵卒道。
「你殺我爹娘!」這個小男孩卻是不怕,衝上官勇大叫道:「我日後一定殺了你!」這句狠話說完之後,又一個雪團從這男孩的手上扔了出來。
「這樣的小崽子還留著做什麼?」房春城冷冷地說了一句。
江南水師的一個兵卒揮刀就在這男孩的背上砍了一刀。
上官勇沒去看這男孩的屍體,跟房春城道:「將軍要帶我去看什麼?」
房春城跟手下道:「這些人也不用留了,拉到岸上去,全部解決掉!」然後他又看向上官勇,說:「衛朝可有異議?」
上官勇搖頭,說:「但憑將軍作主。」成王敗寇,在這事上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囚犯們聽到了房春城的命令后,都哭喊起來,其中也夾雜著叫罵聲,有人要下跪求饒,有人要跟官兵們拚命,押解的隊伍頓時就亂了。
兵卒們當場斬殺了幾個,對著囚犯著連踢帶打。
「我們走,」房春城沒興趣看這種場面,帶著上官勇往前走去。
安元志這時卻跟袁義道:「我們上岸去吧。」
袁義說:「你不去看看房督師找將軍有什麼事了?」
安元志說:「他還能殺了我姐夫不成?我要去看殺人。」
「你沒看過殺人?」袁義好笑道,安五少爺到了如今,看過的死人也上萬了吧?
安元志卻突然陰沉著臉道:「這幫水匪都該死!」安元志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現在沒辦法去找白承澤拚命,就只能想著,如果諸大沒有去剌殺他,范老漢父子三人就不會救自己,他就不會遇上范紅橋,這個女孩和棲烏村的人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