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酒壯慫人膽
兵部的王大人?兵部有好幾位王大人,安元志又問了這奴僕一句:「是哪位王大人?」
奴僕說:「王襄大人。」
安元志笑著謝過了這奴僕,轉身往這小巷外走去。王襄這個人他知道,是三年前才調進兵部的官,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是白承澤的門下之人。安元志走到了巷口之後,回頭再看,方才的那個奴僕,把門前的幾個籮筐一一搬進了門裡去,最後站在門外往安元志這裡看了一眼,看安元志還站在巷口,也沒再問什麼,邁進門檻里,把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那個剌了康父的人,是從王襄的府借路呢,還是這個人去王襄的府里躲了起來?安元志晃到了程府的大門前,看看程府緊閉著的大門,抱著碰運氣的心思,安元志又往五王府走去。
范舟留在了書畫商鋪的門口,看著韋希聖親自帶了人來。等兩個大理寺的衙役抬著康大老爺的屍體從書畫鋪里走出來時,書畫鋪前已經被圍觀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了。
「讓開!快讓開!」大理寺的衙役們呼喝驅趕了半天,才讓圍觀的眾人讓出了一條路。
康大老爺的屍體被放在了一塊門板上,由兩個大理寺衙役抬著,路過范舟的跟前時,康大老爺的左手從蓋屍的被單里掉了下來。范舟看了死人的手一眼,咽了一口口水,口乾舌燥之下,范舟咬了一口手中已經涼透了的肉餅。
韋希聖聞到了一股香肉餅的味道,這味道要在平日里,會讓人感覺很香,只是在這個時候,讓人聞著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韋希聖在人群里找了一下,瞪向了范舟。
范舟也望著韋希聖,順便又咬了一口肉餅進嘴裡。
「你,」韋希聖走到了范舟的跟前停了下來,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孩?」
直覺告訴范舟,這個時候他不能把安元志說起來,便望著韋希聖一笑,說了聲:「我餓了。」
韋希聖沖被衙役押著,走在自己身後的商鋪老闆道:「他進過你的店嗎?」
老闆看一眼范舟,哭喪著臉搖了搖頭。
韋希聖再看范舟時,發現這小孩還在啃肉餅。
范舟這會兒塞了一嘴的肉餅,卻是食不知味,心裡就擔心這事是他家少爺冒壞水,干下的壞事。
韋希聖從范舟的跟前走了過去,這種面對著屍體還能面不改色,不,是還能笑得出來,啃肉餅的小孩,這是見多了死人,還是天生傻大膽?韋希聖走出去很遠了,還回頭看范舟。
范舟看韋希聖回頭看他,又討好地沖韋大人一笑。
韋希聖跟左右道:「那小孩長大后,不會是什麼好人!」
衙役們不知道韋希聖在說哪個小孩子,想回頭看看被他們韋大人預言,不是好人的小孩長什麼樣時,就聽見韋希聖又說:「三歲看老,這小孩一定好不了!」
眾人一起好奇地回頭看,只是他們身後站滿了人,范舟小小的身子淹沒在人群里,讓眾人就是想看也看不到。
范舟啃完了一個肉餅,安元志塞給他的肉餅是實在吃不下了,但范舟也捨不得扔,想著安元志的馬還在街頭的店裡存著呢,范舟拿著肉餅,擠出了人群往安元志存馬的店家走去。
安元志快走到五王府的時候,就看見五王府的大門裡有人在往外走,安元志定睛一看,這人正是兵部的王襄王大人。這麼巧?安元志在心裡吹了一聲口哨,乾脆走到了五王府門前台階下。
「安五少爺?」有五王府的門人老遠就看見安元志了,這會兒看安元志走到王府門前站下了,忙就跑下了台階,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給安元志行禮。
「五殿下在府里嗎?」安元志問這門人道。
這門人忙說:「在,五少爺,我家爺在府里,您容小人去通稟一聲。」
安元志把手一揮,說:「去吧。」
這門人一溜煙地跑進了王府。
王襄這時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沖安元志躬身一禮道:「下官王襄,見過安五少爺。」
安元志伸雙手虛扶了王襄一把,笑道:「沒想到會在五王府這裡見到王大人。」
王襄在五王府門前被安元志迎頭撞上了,心中懊惱,但還是面帶微笑,跟安元志客氣道:「下官只是有些私事來見五殿下。」
安元志說:「王大人還能有私事找五殿下?」
王襄看了安元志一眼,「是。」
安元志說:「是什麼私事?」
王襄又看了安元志一眼,軍中不少武夫都是粗鄙不識禮數的,可是安元志不應該啊,潯陽安氏的公子,連不問人隱私之事這個禮數都不知道?
安元志上下打量著王襄,這人雖是兵部的官,卻是個專管文書的,細胳膊瘦腿,屬於那種很容易就能被弄死的人。
王襄被安元志打量得渾身不自在,沖安元志一拱手道:「五少爺,下官還有事,下官告退了。」
「你是個兵部的官,」安元志卻跟王襄道:「日後少到五王府來,聖上最恨你們這樣的官了,沒事往皇子殿下們的府邸跑什麼?不怕給五殿下招災嗎?」
王襄被安元志說紅了臉,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白承澤這時從王府的大門裡走了出來,邊下台階邊跟安元志笑道:「元志,你怎麼會來我這裡的?」
安元志看著王襄不說話。
白承澤走到了兩人的面前,說:「王大人來見我,不會犯我父皇忌諱的。」
安元志說:「殿下,他可是兵部的官啊。」
白承澤笑著沖安元志搖了搖手,說:「王襄的胞妹是我的側妃,他與我不算外人。」
「啊?」安元志張大了嘴。
「白林,」白承澤說:「我的次子,就是王氏所生,王襄可是他嫡親的舅舅。」
白林是白承澤的二兒子,這事安元志知道,可他不知道原來這個王襄是白林的親舅舅。
「你回去吧,」白承澤這時跟王襄道:「日後有空,你多來看看王氏他們母子,林兒很喜歡你這個舅舅。」
王襄又沖白承澤拱手一禮,說:「下官知道了,殿下,下官告退。」
安元志看著王襄上了轎,既然這個不是白承澤的外人,那那個人跑進王襄的府里,就不是借道了。有意思,安元志想到這裡,噗得一笑。
白承澤說:「看著王大人,就讓你這麼好笑?」
安元志說:「沒什麼,殿下,末將到了今天才知道王大人是林小王爺的舅舅,末將還真是孤陋寡聞了。」
白承澤把安元志往府里讓,說:「王氏不過一個側室,不值得提。」
「也是,」安元志忙點頭道。
白承澤扭頭看看安元志,突然就小聲道:「你的生母是太師的平妻,她可不是妾室了,元志,你懂我的意思嗎?」
「嗨,」安元志說:「我當了十幾年的庶子,習慣了。」
「你也是潯陽安氏的嫡出公子,」白承澤跟安元志認真道:「這種事可不能玩笑,再有一天,你就是雲妍的夫婿了,日後可得更爭氣才行。」
安元志低頭一笑,說:「我就是為這事來的。」
「哦?」白承澤說:「這話怎麼說?」
安元志走進了五王府里,扭頭四下里看了看,說:「我總覺得我在做夢,會不會到了後天夢醒了,根本沒有一場婚事在等著我?」
白承澤笑了起來,在安元志的肩上重重地一拍,說:「我還以為你這小子是個膽大包天的,沒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安元志也笑了起來,這笑容裡帶著靦腆,說:「我在府里呆不住,不知怎地就走到這裡來了。」
「好了,」白承澤說:「既然來了,就喝些東西再走。」
安元志說:「喝酒嗎?」
白承澤說:「你要喝酒?」
安元志笑道:「酒壯慫人膽嘛。」
「你這小子,」白承澤笑著把安元志往自己的書房領。
一直跟在白承澤身邊的白登,整張臉皮都抽了抽,這兩個人明明剛在江南你死我活的鬥了一場,這會兒又好成了這樣,如同相交多年的知己一樣,白登怎麼看眼前的這一幕,都覺得怪異。
安元志進了白承澤的書房后,看看這間書房,說了句:「這麼多書!」
白承澤說:「太師的書房裡,想必比我這裡的書更多吧?」
「沒有的事,」安元志說:「他有一個專門放書的小樓,要看書他會去那裡看書。五殿下,你是不知道我父親,書就是他的命,他看書之前還要焚香呢。」
白承澤與安元志隔著一張茶几坐下了,說:「焚香沐浴,這也是對書的敬重。」
安元志笑道:「不就是書么,幾張紙罷了。」
白承澤笑著搖了搖頭。
安元志看似無意地道:「不過我姐姐也愛看書。」
白承澤知道安錦繡是個才女,腦子裡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白梨園裡,安錦繡在風中飛揚的裙角。
安元志看白承澤突然間失神,便喊了白承澤一聲:「五殿下?」
白承澤望著安元志一笑,說:「逝者已逝,元志你還是往前看吧。」
安元志說:「是啊,人得往前看。五殿下,我要娶雲妍公主了,這真不是美夢一場吧?」
「不是,」白承澤道:「說吧,你今天來找我何事?」
安元志把臉上的笑容一收,說:「我只是覺得,我應該來見五殿下一面。」
「為了什麼?」白承澤問道。
安元志說:「為了江南之事。」
白承澤說:「江南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安元志的眉頭一挑。
白承澤笑道:「江南離著京城也是萬里之遙,我如今已經不大記得江南那裡的事了。元志,你是來提醒我,江南之事不可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