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5誰都有死的時候
世宗與白承意玩鬧在一起的時候,大理寺的牢房裡,何炎坐在牢房中的茅草堆上,看著面前的斷頭飯。這頓斷頭飯,也算豐盛,肉菜佔了大半,還有一壇酒。
「吃吧,」給何炎送飯來的衙役跟何炎道:「這是送行飯,將軍還是吃的好,否則小人怕將軍沒力氣走黃泉路。」
「滾出去,」何炎看也不看這衙役,吼了一聲。
衙役站著沒動。
面前的斷頭飯,對於何炎來說,足以讓他先死上一回。身為主管京師朱雀大營的將軍,這世上的美味佳肴,何炎都吃過,面前的飯菜勾不起他的食慾。
「我苦命的兒啊!」
隔壁的牢房裡,又傳來了王氏夫人的哭喊聲,這讓何炎已經拿起筷子的手又停了下來,突然就抬手一掀,將面前的飯菜打翻在地。
衙役看到何炎的這一舉動,呵地笑了一聲。
「你怎麼還不滾?!」何炎抬頭瞪向了這個衙役,這才發現今天來他這裡的衙役,是個生面孔。
衙役說:「何將軍,那酒是曲水的杏花醞,這是你愛喝的酒,打了可惜了。」
杏花醞這三個字,讓何炎的身子一顫,他不愛喝這種家鄉的甜酒,這只是他與蔣妃之間的秘語,這世上就沒幾個人知道。
衙役說:「將軍不嘗嘗嗎?」
「你是什麼人?」何炎看著這個衙役問道。
「蔣娘娘,小風子,」衙役蹲下了身,替何炎把側翻在地上的酒罈子扶了起來,小聲道:「這世上還有誰知道將軍喜歡這酒?」
「康小姐讓你來的?」何炎道。
「現在她是康夫人了,」衙役道。
何炎猛地伸手抓住了這個衙役的手腕,說:「你救我的兒子走。」
衙役搖了搖頭,說:「將軍,康夫人已經儘力了,為了救令公子,李庄何宅的那一家人都死在了上官勇的手裡,夫人現在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何炎僵在那裡,看著這衙役發怔。
衙役說:「將軍能不能放開小人的手?」
何炎說:「那你來做什麼?送我上路?」
「今天聖上親臨刑場,」衙役道:「在京的將軍們都要觀刑。」
何炎慢慢鬆開了這個衙役的手,慘笑道:「殺雞給猴看。」
「是,」衙役點頭道:「夫人說聖上就是這個意思。」
何炎說:「你走吧,我知道今日是聖上看著我死。」
衙役笑道:「將軍,若是為了這事,夫人不會派小人來的。」
「那你來找我何事?」
「夫人不想將軍到死都是一個糊塗鬼,」衙役小聲道:「冤有頭債有主,將軍就是做了鬼,也應該找對仇人報仇才是。」
何炎看著這衙役道:「誰是我的仇人?」
「是誰殺的將軍,那誰就是將軍的仇人。」
「要殺我的人是聖上。」
衙役笑了笑。
何炎說:「你笑什麼?」
衙役說:「看來夫人的擔心是對的,將軍差一點就做了糊塗鬼了。」
「有話你直說,不說就滾,」何炎被這個衙役弄得沒了耐性。
「是千秋殿的安妃娘娘,」衙役說道。
「什麼?」何炎一驚。
「楚大哥去殺的人是九殿下,」衙役道:「安妃娘娘自然要出手了。」
「是安妃?」
「楚大哥是韓約帶著人射殺的,韓約是安妃娘娘的人,蔣妃娘娘臨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安妃娘娘,哦對了,」這個衙役跟何炎道:「去將軍府中搜查的人,也是韓約,誰知道他向聖上呈上了什麼呢?」
「安妃怎麼會知道……,」何炎的思緒有些錯亂了。
「夫人讓小人跟將軍說,現在朱雀大營已經是慶楠的天下,這個慶楠是上官勇的親信,而上官勇的背後就是安妃娘娘,」衙役道:「夫人以身家性命向將軍保證,害將軍全家至此絕境的人,就是千秋殿的安妃。」
何炎雙手抱頭,嘴中喃喃自語,卻讓就蹲在他對面的衙役,聽不出他在說些什麼。
「將軍,」衙役往何炎的跟前又湊了湊,說:「夫人說憑著後宮嬪妃的手段,想讓蔣娘娘死,還害得將軍全家被斬,安妃娘娘應該是污將軍與蔣娘娘有私情。」
「聖上怎麼會相信這種荒謬之極的話?」何炎叫了起來。
「也許安妃從蔣娘娘那裡拿了些什麼,命韓約跟聖上說,是從將軍府中搜出的,」衙役道:「這樣一來,聖上有什麼不信的?」
何炎一掌擊碎了酒罈。
「其實將軍就是活著,也能報復安妃,」衙役撣了撣衣擺上被沾上的酒水,小聲道:「夫人說,只需將軍在刑場上大喊幾聲就可以了。」
何炎說:「喊什麼?」
「問她安妃為何對你如此絕情,」衙役盯著何炎的雙眼道。
何炎差點沒跳起來,說:「你瘋了嗎?!」
「將軍將死之人,」衙役對於何炎的激烈反應無動於衷,說:「向聖上再進些良言,這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與安妃素無往來,」何炎強自鎮定下來,道:「我就是喊破了嗓子,聖上能信我?」
「能讓聖上對安妃起疑,這就是好事,」衙役道:「安妃總管著六宮,卻干政,勾結朝臣,這樣的女人如何能繼續伺候在聖上的身邊?一個後宮毒婦罷了,她有何德何能,總管六官?」
何炎說:「這就是夫人讓我喊的話?」
「上官勇是安妃的人,」衙役道:「安妃陷害將軍,就是想讓上官勇的親信慶楠能掌管朱雀大營,這是將軍一定要說的話。」
「為什麼?」
「因為聖上最恨人動他的兵,」衙役望著何炎道:「將軍,夫人的話小人已經帶到,做與不做全在將軍選擇,夫人不強求。」
何炎閉上眼,身體往身後的石牆上一倒。
「將軍?」衙役喊了何炎一聲。
「我知道了,」何炎道:「你走吧。」
「將軍是做還是不做?」
何炎睜眼又看這衙役,說:「我為何不做?那女人害我全家,我怎麼能讓她過好日子?」
衙役這才站起了身,沖著何炎抱拳一禮,道:「將軍一路走好。」
何炎把雙眼又閉上了。
衙役出了何炎的牢房,剛想往大門那裡走,就聽見大門又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衙役往後退了幾步,側立在了一旁。
安元志帶著一隊衛國軍走了進來,一間牢房一間牢房的看過來,最後停在了何炎的牢房前。
「五少爺,沒鎖,」一個親兵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一腳就踢開了牢門。
「老爺?」王氏夫人在自己的牢房中聽著聲音不對,也不哭了,忙大聲喊何炎道。
安元志走進了何炎的牢房,看看地上的飯菜,碎酒罈,說:「脾氣還挺大,斷頭飯不吃,你不要後悔。」
何炎睜眼看一眼安元志,道:「五少爺,在一個快死的人面前,你還要得意嗎?」
安元志說:「我沒得意,只是來看看你。」
何炎道:「我還要你們衛國軍來送我上路嗎?」
「今天死的人多,」安元志道:「所以我們衛國軍幫著大理寺押送犯人,我們這麼多人送,也顯得何將軍威風不是?」
何炎冷笑,道:「誰都有死的一天。」
「是啊,」安元志笑道:「至少我不會帶著全家一起死。聽聽,你夫人哭得多傷心。」
何炎乾脆不理安元志了。
「進來,」安元志扭頭沖牢房外喊了一聲。
一個身著便裝,看著年歲不小,卻頦下無須的男子走了進來。
安元志說:「你動作快點。」
這男子說:「五少爺放心,奴才很快就能完事。」
雖然何炎的四肢都被鎖鏈鎖著,能活動的範圍很小,但安元志還是沖外面道:「再進來幾個人幫忙。」
何炎瞪著安元志道:「你想幹什麼?!」
「請你喝杯上路酒,」安元志笑道:「還望何將軍不要嫌棄。」
頦下無須的男子走上前,從袖中拿出一個木瓶,跟上來幫忙的兵卒道:「把他的嘴掰開。」
「安元志你想殺我?」何炎大叫起來。
安元志催手下道:「動作快點。」
何炎拚命掙紮起來,將嘴緊緊地閉著。
兩個兵卒上前,一個捏住了何炎的鼻子,呼吸不到空氣的何炎被逼無奈地張開了嘴,另一個兵卒馬上伸手掰住了何炎的嘴。
頦下無須的男子抬手就把一瓶的葯汁,倒進了何炎的嘴裡。
安元志看這男子成事了,轉身出了牢房。
掰何炎嘴的兵卒在葯汁進了何炎的嘴裡后,就死死地把何炎的嘴捂上了,不讓何炎把葯汁吐出來。
「好了,」男子看著何炎的喉節滑動數次后,跟兵卒說:「鬆手吧。」
何炎大喊出聲,叫聲痛苦不堪,但很快就只是張著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啞了?」安元志站在牢房外問道。
男子從牢房裡走出來,跟安元志道:「五少爺放心,他再也發不出聲了。」
衙役一直靜靜地站在那裡,聽到這男子的話后,瞳孔收縮了一下,這幫人竟然事先把何炎毒啞了!
安元志這時走到了衙役的面前,說:「你是這裡的衙役?」
衙役忙道:「是。」
安元志看看這衙役,說:「你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裡?」
衙役忙說:「何炎不滿斷頭飯,所以小人又給他重新送了一份來,沒想到他還是看不上,不肯吃。」
安元志說:「一個死囚罷了,你這個人倒是心很好啊。」
衙役咧一下嘴,顯得有些靦腆。
安元志轉身要走。
衙役看安元志要走,鬆了一口氣。
安元志往前走了半步,突然右手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抬手直剌這衙役的心口。衙役閃身要躲,卻被安元志一腳踢在左膝上,身體失去重心往左倒的時候,安元志手中的匕首也剌進了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