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8麥麩

  營帳里,眾將官議論紛紛。


  兩個從衛國軍中跑回來的校尉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夏景臣站在營帳里,身邊人的話,他都不大能聽得清,反到是上官睿的那些話,一再地響起,攪得他心神不寧。


  白承澤看著營帳中的眾將,最後目光停在了夏景臣的身上。


  夏景臣看著跪在那裡的兩個校尉,沒有注意到白承澤正在看他。


  最後還是林兆在白承澤的視意下,出列說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現在我們不該想想,我們這幫人該怎麼辦嗎?」


  林兆這一句話問住眾將官了。


  林兆沖白承澤一抱拳,道:「五殿下,您有什麼打算?」


  白承澤道:「上官勇要回京城,就一定要經過落月谷。」


  「那我們在這裡跟上官勇拼上一回?」馬上就有將官問白承澤道。


  白承澤說:「我們能守住落月谷嗎?」


  林兆說:「王哥,你別忘了,上官睿帶走的那十來萬衛國軍,在雲霄關前基本上沒有損失啊。」


  「你什麼意思?」這位王姓將官看著林兆道:「我們打不過衛國軍?」


  林兆說:「王哥,你沒聽這兩個說嗎?」林兆一指兩個校尉,說道:「上官勇說五殿下是叛君叛國的罪人。」


  「我沒信這話啊,」這個王姓將官說道:「這跟我們守落月谷有什麼關係?」


  林兆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另一個站在王姓將官身邊的將官道:「明擺什麼啊?我沒看出來。」


  白承澤這時沖林兆擺了擺手,道:「諸位將軍,我父皇沒有留下遺詔來。」


  眾將面面相覷片刻之後,有將官開口問白承澤道:「那哪位,末將是說,新皇,新皇他……」這位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沒把哪位皇子會當皇帝這句,從來就不該是臣子應該問的話問出來。


  白承澤看了這將官一眼,揉一下眼睛說道:「按理應該是太子殿下登基。」


  眾將就沒有不皺眉頭的,太子登基?這不開玩笑嗎?


  「我害了諸位,」白承澤的目光緩緩地從眾將的臉上掃過,沉聲道:「抱歉。」


  席家軍的眾將官都在心裡自問,自己這下子要怎麼辦。


  他們跟著白承澤從雲霄關來到落月谷,這會兒世宗駕崩,甭管是不是被上官勇弒殺吧,這會兒國無君,他們這幫人要選誰當自己的主子?眼前坐著一位皇子,京城還有六位皇子殿下在,誰才是新皇?

  林兆這時又道:「我們不能讓上官勇先到京城啊,不然他一定指我們和五殿下是叛國之人啊。」


  一個將官道:「那我們就在落月谷這裡跟他一戰。」


  「那皇位呢?」林兆問這將官道。


  夏景臣的目光一跳,這個林兆他現在怎麼看都是白承澤的人啊。


  「什麼皇位?」有將官問林兆道。


  「五殿下也是皇子,為什麼不能成皇?」林兆這時大聲道。


  「林將軍,」白承澤看著林兆道:「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說了。」


  「五殿下!」林兆沖著白承澤一跺腳。


  白承澤看著眾將沉默不語,他不擔心這個時候,這些將官們不跟他一起上路,這些人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選擇。


  營帳里的氣氛到了凝滯的地步。


  終於有將官看向了夏景臣,道:「少將軍,你的意思呢?」


  夏景臣表情陰沉。


  白承澤說:「景臣,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夏景臣到了此刻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他不是傻子,知道這會兒他和席家軍除了跟隨白承澤,為自己掙一個從龍之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上官勇說跟白承澤不共戴天,這人又何嘗不是跟他們席家軍不共戴天?至於其他的皇子殿下,誰會在這個要命的時候,接納自己信不過的人?「殿下,」夏景臣沖白承澤一抱拳道:「末將聽從殿下的命令。」


  白承澤又看帳中的其他人。


  「我們現在無路可走,」夏景臣跟眾將官道:「上官勇的身後就是千秋殿的安氏皇貴妃,他弒君是為了誰,諸位不用我多說了吧?」


  席家軍的眾將官聽了夏景臣的話后,都是默不作聲了。


  夏景臣問白承澤道:「五殿下,您下面想怎麼做?」


  白承澤起身道:「我們離開落月谷,趕往京城。」


  「五殿下,」有將官說:「我們就這樣往京城去?」


  「是啊,五殿下,」也有將官說:「無聖上的聖旨,我們席家軍如何進入京畿之地?」


  「現在我父皇已經駕崩了,」白承澤看了這兩個將官一眼,說:「現在我祈順,暫時沒有聖上了。」


  白承澤的這句話,足以震住帳中的諸將了。


  「吩咐下去,」白承澤命眾將官道:「起營拔寨,我們這就離開落月谷。」


  三個時辰之後,當上官勇率北歸大軍到達落月谷時,原先駐在落月谷里的席家軍已經不見了蹤影,雪地里還留駐軍紮營的痕迹,一口鍋底破了一個洞的大鐵鍋就歪倒在上官勇的馬前。


  幾個前營的斥侯進谷打探過一番后,回來跟上官勇稟報,說谷中已經無人了。


  上官勇這才帶著衛國軍進了落月谷。


  安元志從護衛著世宗鑾駕的中軍,策馬跑到了前營里,在上官勇的跟前下了馬,問上官勇道:「能看出白承澤他們走了多久嗎?」


  上官勇指指不遠處的一堆被燒過的柴火,說:「冷透了,他們不是剛走的。」


  「不是剛走的,那走了多久呢?」安元志問。


  上官勇說:「至少一個時辰了吧,算算時間,他們走得快的話,至少應該有三個時辰了。」


  安元志說:「三個時辰,那他們快到虎嘯軍營了。」


  上官睿這時從落月谷的這片空地上轉了一圈回來,手裡拿著一個髒兮兮的瓷碗,跟上官勇說:「哥,他們的糧草就應不多了。」


  上官勇和安元志馬上就看向了上官睿,安元志說:「你怎麼知道的?」


  上官睿把右手往上官勇和安元志的面前一伸,他的手心裡有一些黑乎乎的東西。


  安元志說:「這什麼啊?」


  上官勇從上官睿的手裡捏了一些這東西,在手指上捻了捻,這東西被凍得像鐵,上官勇的指勁都沒能捻碎這團東西。不過上官勇把這團東西拿近到眼前細看,說:「這是麥麩?」


  安元志說:「什,什麼?」


  「就是麥皮,」上官睿很嫌棄地看了安元志一眼,說什麼從小在家不受待見的庶齣子,庶出的少爺也是少爺,窮人家的東西,這少爺完全就是什麼也不知道。


  上官勇讓安元志看他捏手裡的東西。


  安元志盯著看,發現這團黑乎乎的東西里,夾雜著星點的暗黃色,薄薄的一片,說不上來是像個什麼樣子的東西。


  上官睿把手上拿著的碗又遞給上官勇看,說:「哥,你看看這碗,不是軍中的物件。」


  這碗白瓷燙花,一看就不是軍中的大海碗,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但要說用,不講究的人還是能用。


  「這碗看上去,是哪個將軍用的?」安元志也看了看這碗,說道。


  上官睿把碗底一翻,碗底下的印記鮮紅。


  安元志看一眼這印記,馬上就道:「這是貢品。」


  上官睿說:「在席家軍里,能用這種碗的,怕是只有一個人了。」


  「這東西一般不是人吃的?」安元志指著還被上官勇捏在手裡的麥麩問道。


  「窮人家實在餓肚子的時候會吃,」上官睿道:「不過我想你們安府不會讓下人吃這個的。」


  安元志沒去管上官睿說他們安府的話,這會兒他的心思不在跟上官睿的鬥嘴上,跟上官勇說:「白承澤能吃這種東西,那看來他們軍中是缺糧了。」


  上官勇緊鎖著眉頭,說:「這怎麼可能呢?」


  上官睿小聲道:「可能是風雪阻路,朝廷的糧草運不過來?」


  安元志說:「這雪才下幾天?算著日子,沒下雪之前,朝廷的糧草應該運到幾批了啊。」


  上官睿轉著手裡的碗。


  上官勇把手裡的麥麩扔到了雪地上,說:「他們會先去南陽城嗎?虎嘯軍營里的存糧,不夠他們去京城。」


  「你是說他們要先去打南陽城?」安元志瞪起了眼睛,說:「那我帶兵去南陽。」他要是能在南陽城跟白承澤打上一仗,說不定直接就把白承澤解決了啊。


  上官睿這時卻搖了搖頭,說:「不是風雪阻路,是朝廷斷他們的糧草了。」


  「你確定?」安元志驚問道:「誰能下這樣的命令?幾位皇子監國,一起下這道命令還差不多,可白承路能答應嗎?他可是白承澤的親哥。」


  「雲霄關的戰報,自從白承澤領著席家軍出走息龍山谷后,就一份也沒有往京城送過了,」上官睿小聲道:「白承澤一定得自己弄戰報回京,這一定是京城裡的什麼人,看出這戰報不對來了。」


  安元志說:「南陽城的知府是我父親的學生,叫朱什麼來著的。」


  「朱振陽,」上官睿道:「太師的後面,現在站著誰?」


  「我……」安元志要喊我姐,被上官睿直接伸手捂了嘴。


  上官勇點了一下頭,說:「那白承澤就不會走南陽城了,衛嗣,你把地圖拿出來。」


  上官睿把地圖就鋪在了雪地上。


  上官勇指著地圖跟安元志道:「元志,你帶一隊輕騎,也不走南陽城。」


  安元志說:「我追著白承澤的屁股走?」


  「這裡,」上官勇用腳在地圖上點了一個小黑點,說:「這是燕城,守將是我以前在軍中的兄弟,叫李源,你可以喊他一聲李大哥。」


  「我帶人從燕城這裡過?」安元志看著地圖說:「那我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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