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9早霞

  因為受傷而驚了的馬最後倒在了官道上。


  韓約沒去管那匹瘋馬的死活,他看著自己的馬下發獃。


  白榕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灘血跡從白榕戴著帽子的小腦袋下流了出來,只是這血沒能在白榕的頭下聚集起來,雨水將血衝出去很遠。


  馬蹄踩中了白榕的頭,頭骨很堅硬,可是沒能抵擋住馬蹄的踩踏,白榕當場就斷了氣息,沒受什麼苦,但也沒有給大人們挽救他生命的機會。


  韓約回過神來,跳下了馬,蹲下身把白榕翻過了身。


  白榕的半截頭都被馬蹄踏扁了,隨著韓約翻動他的身體,白花花的腦漿從傷口處混在血水裡一起流了出來。


  「媽的,」韓約小聲罵了一句。


  騎兵們解決了二王府的侍衛和馬後,聚到了韓約的身邊。


  韓約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把白榕的屍體包了起來,橫放在了自己的馬鞍上,問手下們道:「人都解決了?」


  「都殺了,」一個手下回韓約的話道。


  另一個手下問韓約說:「大人,這些屍體要埋嗎?」


  「埋了吧,」韓約說。


  騎兵們在林間找了棵長勢不錯的大樹,把幾個二王府的侍衛和那匹死了的瘋馬埋在了一起。


  韓約看一眼被手下牽在了手裡的,來自二王府的好馬,翻身上了馬,跟手下們說了一聲:「我們回去。」


  白承路這時坐在城西的白虎軍營里,這一夜他也是沒有合過眼,單等著天亮了。


  天光放亮之後,大雨突然就又停了,天邊甚至還出了紅彤彤的早霞。


  雯霞殿的幾個宮人推開了魏妃寢室的窗戶,下雨之後格外清新的空氣,一下子便湧進了魏妃還放著暖爐取暖的寢室里。


  「主子,雨停了,」親信的嬤嬤一邊伺候魏妃梳妝,一邊跟魏妃道:「可見主子的生辰,連老天爺都賞臉呢,天上的早霞都映紅半邊天了,真是個好兆頭。」


  有宮人在一旁打趣道:「這是老天爺也給主子祝壽了嗎?」


  魏妃的心情也不錯,笑道:「我很老了嗎?過個生辰都成祝壽了?」


  這個宮人忙自打了一下嘴,陪著笑臉跟魏妃賠罪道:「主子,奴才說錯話了,主子可一點也不老。」


  親信嬤嬤笑道:「主子還得跟著四殿下享很多年的福呢。」


  魏妃聽了親信嬤嬤這話后,眉頭一蹙,小聲道:「宮外現在沒有消息進來啊。」


  親信的嬤嬤忙道:「主子,這一定是沒有壞消息啊。」


  魏妃相信嬤嬤的這句話,她也只能相這話。


  「主子,」一個太監站在了魏妃的寢室門外,大聲沖門裡喊了一聲。


  「去問問,」魏妃命左右道。


  一個宮人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跑了進來,跟魏妃說:「主子,千秋殿來了人,說皇貴妃娘娘今兒身子不舒服,主子的生辰宴,她就不過來了。」


  魏妃將手裡的玉釵扔到了梳妝台上。


  「主子,」正替魏妃梳著髮髻的親信嬤嬤小聲喊了魏妃一聲。


  魏妃這才開口跟這宮人道:「你去跟來人說,就說身體要緊,我的生辰宴不要緊,讓皇貴妃娘娘不要費心了,明日我去千秋殿看她。」


  宮人忙應了魏妃一聲:「是。」


  「對了,」魏妃看宮人要走,又說了一句:「讓來人跟皇貴妃娘娘說,身子不好就請太醫看看,別趁著自己年輕不在乎身子。」


  「奴婢遵命,」這宮人領命之後退了出去。


  魏妃轉身又面對了銅鏡,冷哼了一聲,說:「身子不舒服,她還真會找時候不舒服。」


  「主子,」親信的嬤嬤小聲跟魏妃道:「您現在何必跟千秋殿的那位一般見識?她也就敢生生病了,您別生氣,沒必要。」


  魏妃迴轉了臉色,道:「妝不要上太濃了,我也不是小姑娘了,讓人看了笑話。」


  「是,」幾個嬤嬤一起應聲道。


  這個時候的東宮裡,安錦顏伺候太子更了衣,跟太子道:「殿下,今日之後,殿下就不會再被困在這東宮裡了。」


  太子張著雙臂讓安錦顏給自己穿衣,閉目不語。


  一個太子的近侍走到了屋外,沖屋裡稟道:「殿下,蘇大人到了。」


  太子還是沒說話。


  安錦顏沖門外道:「請蘇大人進來。」


  虛掩著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身戎裝的蘇養直走進了屋中。


  太子睜開了眼睛。


  蘇養直跪下給太子和安錦顏行禮,叩首道:「下官見過殿下,太子妃娘娘。」


  太子受了蘇養直的行禮后,開口小聲道:「起來吧。」


  「下官謝殿下,」蘇養直衝太子稱謝后,才從地上站起了身來。


  安錦顏問蘇養直道:「蘇大人進東宮,進得還順利嗎?」


  蘇養直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話,下官已經把看守東宮的人都解決了。」


  安錦顏看著蘇養直笑道:「這真是要多謝蘇大人了。」


  蘇養直忙道:「下官不敢。」


  太子放下了半舉著的雙臂,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沒什麼精神,看了蘇養直一眼后,他跟安錦顏道:「你進宮去吧。」


  安錦顏說:「妾身遵命,殿下,那您呢?」


  太子說:「我跟蘇大人會去見安妃的。」


  安錦顏看著太子的目光柔和,也帶著期翼,低聲跟太子道:「殿下,您自己務必小心。」


  「嗯,」太子不在意地應了安錦顏一聲。


  安錦顏轉身又跟蘇養直道:「蘇大人,殿下的安全就拜託大人了。」


  蘇養直衝安錦顏一躬身,道:「下官自當竭盡所能,請太子妃娘娘放心。」


  安錦顏對蘇養直倒是放心,這個大內侍衛統領先是失寵於世宗,然後就被大皇子白承舟弄得日子艱難,再被安錦繡這個一向跟蘇養直不對付的皇貴妃雪上加霜,蘇養直其實已經是走投無路了。「我與殿下不會忘了大人的功勞的,」安錦顏又跟蘇養直小聲說了一句。


  蘇養直還是恭恭敬敬地跟安錦顏說了一句:「下官不敢當。」


  安錦顏從蘇養直的身邊走了過去,她給了這個落魄人一條出路,希望這個落魄人不要讓她失望。


  安錦顏走出去之後,蘇養直問太子道:「殿下,我們這就進宮去嗎?」


  太子坐在坐榻上,手裡又拿著一壺酒,邊往嘴裡倒酒,邊說:「不急,你坐下吧。」


  蘇養直坐在了離坐榻不遠的椅子上。


  太子看了蘇養直一眼,說:「子喻,你說到了明天,我們這些人會是什麼樣子?」


  蘇養直說:「殿下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太子放聲笑了幾聲,說:「你們都是在為自己忙活,我這個太子不過就是個擺件。」


  蘇養直屁股還沒坐熱呢,又給太子跪下了,說:「殿下明鑒,下官忠心於殿下,不敢做他想。」


  「起來吧,」太子喝著他如今已經離不開的酒,跟蘇養直說:「我不在乎。」


  蘇養直站在了一旁,沒再坐下。


  自從世宗遠征之後就緊閉著的內宮門,在今天終於是大開了。


  到了這天中午的時候,京都城各府的命婦們陸續進了後宮,一時間整個後宮都熱鬧了起來。


  魏妃滿面笑容地坐在雯霞殿的正殿里,聽著命婦們說著各種恭維她的話。魏妃知道這些女人多半是在跟她演戲,可是她樂於看這些女人演戲,這是她在深宮終於熬出頭的一個證明,這些命婦都得跟她老老實實地低頭。


  千秋殿的小花廳里,袁章把進宮來的命婦姓氏一一說給安錦繡聽。


  「還有人沒到嗎?」袁義站在安錦繡的身旁,聽完了袁章的話后,問安錦繡道。


  「差不多了,」安錦繡小聲道。


  袁章這時小心翼翼地跟安錦繡說:「主子,還有安三少爺的夫人錢氏夫人也進宮來了。」


  「安家的少夫人?」袁義馬上就看向了安錦繡,安太師這是想幹什麼?

  安錦繡抿嘴冷笑了一下,道:「隨她吧,袁義,你送我的禮去雯霞殿。」


  「那些人什麼時候會進宮來?」袁義問道。


  「應該還有一會兒,」安錦繡扭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跟袁義道:「你不用擔心我,帶著袁章去吧。」


  袁義目光沉沉地看了安錦繡一眼后,帶袁章退了出去。


  袁義剛走,四九就走進了小花廳。


  安錦繡看著四九道:「九殿下還好嗎?」


  四九跟安錦繡稟道:「九殿下服了葯,已經睡下了。」


  「你們帶著九殿下進暗室吧,」安錦繡說:「記住我的話,不管千秋殿里發生了什麼事,你和七九都不要出來。」


  四九說:「主子,那奴才們什麼時候帶小主子出暗室呢?」


  安錦繡跟四九小聲道:「我若是不死,會讓袁義去找你們。若是,若是我死了,你和七九算著日子,至少過五日,你們再帶著九殿出來。」


  「死,死?」四九看著安錦繡變了臉色。


  安錦繡望著四九一笑,說:「想我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我只是說萬一。」


  「主子,」四九說:「要不奴才留在主子身邊,讓七九帶著九殿下去暗室?」


  「不用了,」安錦繡說:「我還指望我萬一失敗,你們倆個能帶著九殿下逃出宮去呢。」


  四九說:「逃出宮?主子,我們出宮之後要去哪裡?奴才們,奴才們帶著九殿下去找太師?」


  「不要去找他,」安錦繡馬上就道:「就算太師帶著人找到了你們,你們也不可以把九殿下交到他的手上。」


  「為,為什麼啊?」四九問安錦繡道。


  「因為我失敗了,他也一定護不住九殿下的命,」安錦繡跟四九冷聲道:「你們帶著九殿下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四九看著安錦繡發懵,這是要白承意以後隱姓埋名的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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