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8應走的路
都郁帶著自己的親隨消失在大漠的夜色里,他有自己的征程要去面對,回不了頭,也不可能再回頭。
都郁走累的時候,回頭看了看遠處亮著燈火的祈順軍營,心裡突然就想到,也許日後聽安錦繡喊他一聲都郁王,對自己來說,應該是一種滿足吧?
安錦繡站在沙地里,夜晚的大漠沒有白日里的炎熱,氣溫下降的厲害,一陣風過後,安錦繡打了一個寒戰。就在這時,有人走到了安錦繡的身後,將一件薄氅披在了安錦繡的身上。安錦繡沒回頭也知道這個人是誰,微揚了嘴角。
上官勇卻嘆氣道:「這會兒天又冷了,你怎麼連添衣之事都不知道呢?」
安錦繡抬頭看天,跟上官勇說:「大漠的星空看起來離地面好像很近。」
「嗯?」上官勇抬頭看看,夜空里群星閃爍,看在上官大將軍的眼裡,這裡的夜空也就是看著空曠一些,沒什麼特別之處。
安錦繡卻饒有興緻地指著星空,跟上官勇說:「那是北斗七星。」
「嗯,」上官勇說:「那能指方向。」
「在京都城裡可看不到這樣的夜空,」安錦繡小聲道。
「是嗎?」上官勇又把頭頂的星空仔細地看了看,愣是沒看出有不同來。
「嗯,」安錦繡很肯定地點頭。
看自己的媳婦兒認定了這事,那上官勇馬上從善如流地說:「你說的對。」
袁義帶著軍士們站得離兩個人很遠,安錦繡碰了一下上官勇的手,看上官勇沒反應,又過去碰了一下,等上官勇要抓這隻手的時候,安錦繡又把手收了回來。
上官勇不動聲色地站著,從袁義他們那裡看過來,上官勇站在安錦繡的身後,像是在衛護這位太後娘娘。
安錦繡扭頭看上官勇一眼。
上官勇一把就抓住了又要作亂的手,小聲道:「別拱火啊。」
「你傷好了?」安錦繡問道,撇嘴笑的樣子,讓上官勇太陽穴突突直跳。
「受傷不妨礙我辦事,」上官勇說了一句。
「先養好傷再說吧,」安錦繡笑著說了一句,目光落在上官勇的胸膛上后,又嘆氣道:「這麼站著行嗎?」
上官勇抬手碰一下自己胸前的傷口,道:「受了傷不能成天躺在床上,只要不活動這裡,多走動有好處。」
「你腿上的那道傷,看著也嚇人,」安錦繡說道。
上官勇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安錦繡是在說他在雲霄關落下的傷,咧了咧嘴,跟安錦繡說:「那傷早就好了,你還記著?」
「你身上的傷我都記著,」安錦繡伸手摸了摸上官勇的衣襟,小聲道:「我想把你關在家裡,就在我眼皮底下待著才好。」
上官勇認真想了想安錦繡的話,覺得跟安錦繡一起過日子,就留在一個小地方他願意啊,只要不真把他關在家裡就行,「我出個家門也不行?」上官勇跟安錦繡打商量道:「那骨頭不得生鏽啊?我保證天天歸家行不行?」
安錦繡好笑道:「你不歸家,你要去哪兒?」
上官勇撥弄一下安錦繡髮釵上流蘇,愁悵道:「我們什麼時候能有一個家?」
安錦繡臉上的笑容一僵。
「慢慢來吧,」上官勇看到了安錦繡神情的變化后,忙又道:「打完這仗后,我可以陪在你的身邊了,白承澤別想欺負你。」
「嗯,」安錦繡復又笑了起來,衝上官勇點了點頭。
袁章這時跑到了袁義的跟前,跟袁義耳語了幾句。
「你們在這裡等著,」袁義聽了袁章的話后,吩咐了左右一聲后,往安錦繡和上官勇那裡走去。
袁章看看自己周圍的這些軍士們,小袁章很羨慕這些看著就威風凜凜的人,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輩子是沒機會像這些大哥一樣,上陣殺敵,保家衛國了。
袁義幾個閃身就到了上官勇和安錦繡的跟前,小聲道:「主子,那個宮人被少爺抓到了。」
上官勇不明究里,說:「什麼宮人?」
安錦繡道:「在大宅的時候,我就發現我身邊有了白承澤的眼線。」
上官勇說:「就是你們說的這個宮人?」
袁義點一下頭。
安錦繡說:「是哪個?」
「春杏,」袁義說道。
「她跟紫鴛還是小姐妹呢,」安錦繡冷聲道:「她招了?」
袁義說:「少爺已經在審了。」
「我們回去看看,」安錦繡跟上官勇說道:「白承澤這個人,防不勝防啊。」
「他的手怎麼伸到你身邊來了呢?」上官勇皺眉道。
「總歸是手段,」安錦繡說著話,往停馬的地方走去,為了照顧身上帶傷的上官勇,她和袁義走得都很慢。
等一行人回到營中,白承澤已經在轅門處等著他們了。
安錦繡下馬之後,沖迎到了自己的馬前,替自己牽了韁繩的白承澤笑道:「你怎麼在這裡?」
上官勇坐在馬上,看著在轅門裡已經整裝待發的萬人軍陣,臉色沉了沉,下了馬後,徑直走到了安錦繡的身後。
白承澤看了上官勇一眼,跟安錦繡小聲道:「我覺得我還是先行一步的好。」
「先行?」安錦繡道:「現在白玉關無事,我們身後也沒有追兵,你要先行,這是何意?」
安元志這時從東營那裡,帶著老六子幾個人跑了來,也站在了安錦繡的身後。
白承澤看著安元志,跟安錦繡說:「我覺得我先行一步比較好。」
「你什麼意思?」安元志沖白承澤道:「這隊人馬就是你的私家軍,還是怎麼了?你憑……」
「元志,」安錦繡吒了安元志一聲。
白承澤看向了安錦繡,道:「太後娘娘,下官可以走了嗎?」
「你以為我會跟你一樣行事?」安錦繡很小聲地跟白承澤說道。
「你當我是小人之心好了,」白承澤也小聲跟安錦繡道:「現在也不是誰先入京師為王的時候了,我先行一步,於你而言也是放心,不是嗎?」
「跟隨你的人倒不少,」安錦繡看著列在自己面前的軍陣。
「他們還不到衛國軍的一半,你無須擔心,」白承澤說:「楊家四子跟著你一起回白玉關,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我在白玉關生事。」
安錦繡看著白承澤笑道:「你這是怕了我了?」
白承澤神情未變地道:「就當是吧。」
安錦繡腦子轉得飛快,算著讓白承澤先行之後,自己的得失。
安錦繡這一沉默,前營這片空地上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跟隨白承澤的將官們心中緊張,他們若是硬闖,那他們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上官勇盯著白承澤的手,防著白承澤突然動手,會傷著安錦繡。
白承澤卻是神情自若,他這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他相信安錦繡不會不讓他走。
片刻之後,安錦繡開口道:「既然你意已決,那你就先行吧,路上小心。」
安元志要出聲反對,被袁義狠狠打一下手背,硬是忍住了。
「讓他們出營,」上官勇吩咐守轅門的兩個將官道。
「放行!」
「上馬!」
……
軍中響起了號令聲。
白承澤看著跟隨自己的軍隊走出轅門,自己才上了馬,跟安錦繡道:「太後娘娘,下官先行一步,請太後娘娘路上多加小心。」
安錦繡點一下頭。
月光襯得安錦繡肌膚雪白,雖然面紗遮住了安錦繡的大半張臉,可是白承澤閉著眼也能描畫出安錦繡的模樣。坐在馬上看著安錦繡,白承澤臉上的笑容變得苦澀起來。
安錦繡微微側了身,沒有再面對白承澤。
很快上官勇反應了過來,往前邁了一步,站在了安錦繡的身前。
白承澤又看一眼上官勇,對於這個人,就算是自己日後的大敵,白承澤還是羨慕的。
安元志這時開口道:「王爺,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白承澤催馬往轅門外走去,他可以用性命去保護安錦繡這個女人,只是,白承澤按一下自己的心口,讓自己的心不要生疼,他白承澤永遠只會走自己該走的路,沒有人可以讓他停下腳步,包括他自己。
「都散了吧,」上官勇看著白承澤走遠,命諸將官道。
眾將官領命,四散歸營了。
「你怎麼能讓他先走呢?」安元志小聲問安錦繡道。
「他怕我在路上對他下手,」安錦繡說了一句。
安元志說:「那我們就在路上弄死他啊。」
「他有防備了,」安錦繡轉身往自己的營帳走去,為了等上官勇,她走路走得還是很慢。
「有防備,我們就弄不死他了?」安元志追著安錦繡問。
「兩軍在這裡打一場嗎?」安錦繡反問自己的弟弟道:「現在不是我們內鬥的時候。」
安元志說:「你怕蒼狼王再回來?怎麼可能呢?」
「白承澤是有功的,」安錦繡小聲道:「在這裡我就殺他,軍中之人會怎麼想我?這裡不全是衛國軍。」
安元志呸了一聲。
「春杏招了?」安錦繡邊走邊問道。
安元志給走上來的上官勇讓了一個位置,跟安錦繡道:「招什麼啊?我這裡剛抓了人,白承澤就開始集合他的人馬了。」
「春杏不抓,他可能還會再跟我們走幾日,」安錦繡說道。
袁義說:「那這人我們抓錯了?」
「沒有了盯著我的眼睛,白承澤自然就不能心安了,」安錦繡搖一下頭,「回朝之後,我們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一行人一時間都沉默了。
最後安元志道:「這一關總是要過的,不好過又能怎麼辦?」
一行人聽了安元志的話后,還是沉默不語。
宮人春杏被繩捆鎖綁地扔在營帳的地上,安元志還沒有審她,所以這宮人看起來也就是狼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