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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5喪事從簡

  安元志聽了上官勇的話后,先是笑,然後揉了揉眼睛,一下子便將眼睛揉的通紅。


  上官勇把安元志揉眼睛的手制住了,道:「想哭你就哭,這會兒袁義他們都不在,我不會笑話你。」


  安元志搖了搖頭,跟上官勇說:「沒什麼可哭的,那老太太可能想我死不是一天兩天了。」


  上官勇像哄上官平寧時那樣,在安元志的頭上拍了拍。


  「在她眼裡,我跟我姐都只是奴才吧,」安元志小聲道:「兩個奴才擋了安元文他們的路,這老太太天天生氣,竟然還能活到今天。姐夫我跟你,我們做人不能太好了,周安氏那樣的,才是能長命的人。」


  「她死了,」上官勇道。


  安元志神情平靜地道:「是啊,死了,就這麼死,太便宜她了。」


  上官勇在這時笑了一下,說:「看到你封侯,對她就是個懲罰了。」


  安元志噗得一笑,說:「她死也不會得安生的,我祖父有一個跟他同穴而葬的女人了,是我祖父生前親自安排的。」


  上官勇還沒聽說過這事,道:「還有這事?」


  「對外沒說,不過安家人都知道,」安元志笑道:「周安氏這輩子其實什麼也沒有掙到,哦,也不能這麼說,她好歹也是個誥命夫人。」


  「這樣說說,是不是心情好點了?」上官勇看著安元志問道。


  安元志還是笑,道:「難為姐夫陪著我背後說人長短了。」


  「那只是個內宅婦人,」上官勇跟安元志道:「你記她的仇有何意義?元志,堂堂男兒丈夫,有些事能忘就要忘了。」


  忘了自己的祖母和兄長都要毒死自己?安元志心中冷笑,但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跟上官勇說:「我有我姐和姐夫你就夠了。」


  「傻小子,」上官勇這會兒的笑容很寬厚,道:「你在軍中還有兄弟呢。」


  「是啊,」安元志又抬手揉一下眼睛,說:「姐夫,我想睡一會兒。」


  「那就睡吧,」上官勇把安元志的頭挪到了枕頭上,小聲道:「肚子餓不餓?」


  安元志搖搖頭,面朝里躺了。


  袁義這會兒又走進了屋來。


  上官勇替安元志掖了掖被子,小聲問袁義道:「榮雙走了?」


  袁義點一下頭,說:「將軍,我得回宮去了。」


  上官勇說:「她今天有好好用飯嗎?」


  袁義這個時候不能再給上官勇添堵了,又把頭點了點。


  「那你去吧,跟她說我在這裡守著元志,」上官勇跟袁義道:「至於齊子阡的事,我明日上朝之前,去千秋殿見她一面。」


  袁義應了上官勇一聲好,轉身快步走了。


  上官勇探頭再看安元志時,安元志皺著眉頭,人已經睡著了。


  安太師進宮報喪的時候,齊子阡已經在千秋殿謝了安錦繡的恩典出宮去了,聽見是齊子阡替了安元志,安太師的腳步又是踉蹌了一下,要不是袁章扶了一把,這位當朝太師能栽倒在地。


  「太師,」袁章扶住了安太師,恭聲說:「雨天路滑,太師小心一些啊。」


  安太師輕輕推開了袁章扶著自己的手,聲音平淡道:「無事,你領路吧。」


  老太君的死訊,安錦繡已經知道了,見到安太師進了小花廳,安錦繡沒等安太師行禮,便道「太君的死,太師不會把這賬算在元志的頭上吧?」


  安太師搖一下頭。


  「潯陽安氏是我的母族,」安錦繡說道:「現在這種多事之秋,太君的喪事從簡吧。」


  安太師說:「太後娘娘想從簡到何種地步?」


  「其實我不想看到她的喪禮,」安錦繡冷道:「不過看在她是太師生母的份上,請僧尼念幾場經就是。」


  安太師聽了安錦繡的話后,神情木然,道:「只怕朝中官員們會去府上弔唁。」


  「連夜把她送到家庵去,」安錦繡說:「明日早朝,我會下旨命這個喪事從簡的。」


  安太師說:「錦繡,她再不好,也是你與元志的祖母。」


  「是啊,」安錦繡道:「所以我沒逼她死,連句重話都沒有,太師還想我怎樣?」


  「你祖母是個要臉面的人。」


  「她想風光大葬,我就得如她的心愿?」


  安太師看著安錦繡的眼中,不無懇求之意。


  「你想過元志嗎?」安錦繡卻道:「把人葬了,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安太師說:「只讓僧尼念幾場經,我們安家被人說不孝,這又要好何是好?」


  「太師可以當孝子,」安錦繡道:「對了,讓安元文去家庵守靈好了,太君這麼疼他,他不守個幾年靈堂,怎麼對得起太君?」


  這是要把安元文關到家庵去了,安太師說:「你說過,這事由元志做決定。」


  「袁義到現在都沒有回來,看來元志是要忍了這口氣了,」安錦繡說道:「元志的這個決定,太師應該高興才是。」


  安太師說:「那寧氏?」


  「寧氏繼續住在安府里,」安錦繡說:「讓她放心,寧家的事我不會不管。」


  這個時候雨聲突然就大了起來,嘩啦啦的,好像水從天倒在了地上一般。一直溫吞水一般的小雨,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傾盆大雨。


  安太師站在安錦繡的跟前,神情有些恍惚,但人並沒有垮掉。


  「袁章,」安錦繡喊袁章進廳道:「送太師出宮去。」


  安太師走出小花廳,走進雨中時,終於腳下一滑,跌在了地上。


  袁章叫了一聲。


  幾個太監一起上前,把安太師扶了起來。


  安太師的手上少了一塊皮肉,血看著流了不少,只是這會兒雨大,這血滴到地上后,很快就被水溶了,地上的積水裡都看不出紅來。


  袁章扶著安太師說:「太師,奴才給您去叫太醫。」


  安太師回頭看看沒有一點動靜的小花廳,搖一下頭道:「一點小傷,怎麼敢勞煩太醫?小公公送本官出宮吧。」


  袁章看看安太師仍在流著血的傷手,心下猶豫。


  安太師看袁章站著不動,自己邁步往前走去。


  袁章見安太師不等自己就先走了,忙就高舉著雨傘,追在了安太師的身後。


  安錦繡坐在小花廳里,安太師在院中跌倒的動靜她聽到了,卻連起身去看一眼的念頭都沒有。安家對於安錦繡,也無甚親情可言。


  安太師再次回到安府的時候,安府的門楣已經蒙上了白布,門廊下掛著的大紅燈籠也已經被白紙燈籠替換。馮姨娘做事一向手腳麻利,已經將整個安府弄成了要辦大喪的架式。


  安元文站在停著老太君屍身的佛堂外,要不是安元禮將他拉進了走廊里站著,這位安大公子能就站在雨中淋著。


  「父親,」安元禮和安元樂看見安太師從走廊那頭走過來,忙都迎到了安太師的跟前。


  唯獨安元文站著沒動,看著安太師的目光獃滯。


  安太師看了安元文一眼,也沒說話,從安元文的身邊走了過去,徑直走進了佛堂。


  一口黑漆楠木的大棺在了佛堂里,這棺材還是老太君過七十大壽的那一年,老太君自己備下的,現在終於用上了。


  安太師在老太君的靈前跪了一會兒,沒掉下眼淚來。


  馮姨娘給安太師送了喪服來,小聲道:「太師,府里還要做什麼準備?天亮之後,弔唁的人就要來了吧?」


  「不用了,」安太師跪在地上道:「如今這種多事之秋,朝廷征戰不斷,我們身為聖上的母族,理當為聖上分憂,太君的喪事,我已經跟聖上和太後娘娘請了旨,喪事從簡。」


  安太師一句喪事從簡,將佛堂里的人都驚住了。


  馮姨娘說:「從,從簡?太師,這是老太君啊。」


  安太師從跪墊上站起了身來,道:「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將太君的棺槨送去家庵。」


  馮姨娘更是愕然了,說:「不停在家中?」


  安太師扭頭看一眼安元文,道:「太君一向最疼你,如今太君歸西,你在家庵給太君守靈吧。太後娘娘已經准了我的請奏,工部的差事你不用再管了。」


  安元文還沒說話,安元禮就叫了起來,說:「父親,你是要讓大哥住到家庵去?!」


  「嗯,」安太師道:「你若是想,也可以去。」


  安元文開口道:「安元志呢?」


  安太師往安元文的跟前走了幾步,甩手狠狠地一記耳光,打在安元文的臉上,道:「心高才短的混帳東西,好生在家庵替你祖母守靈。」


  安太師這一動手打人,佛堂里沒人敢吱聲了。


  「兒子知道了,」安元文冷冷地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應聲道。


  「你的子女,」安太師手指在安元文的心口上點了一下,道:「你想過他們的日後嗎?沒腦的蠢貨!」


  「他們遲早會被趕出安家,不是嗎?」安元文低聲說道:「安元志不來殺我?」


  「殺你?」安太師道:「這得看他的心情,你的命如今在他的手裡了。」


  安元文看向了老太君的棺槨,道:「那我等著他。」


  「快點去準備,」安太師回身就命馮姨娘道:「太後娘娘的懿旨馬上就要到了。」


  馮姨娘聰明地沒再多問,帶著人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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