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6分之者,是為賊
白承意一把就甩開了安錦繡的手,怒火燒到極點之後,小皇帝反而是面無表情了,跟安錦繡說:「母后你再說一遍,那個要殺朕的人是誰?」
「賢王白承澤,」安錦繡說道。
「你應該另找一個人,」白承意說:「七哥不好也就算了,現在五哥也要殺朕了?」
「皇位是什麼,老師們,太師,應該跟聖上說過了。」
「是啊,」白承意說:「周相也跟朕說過,不過他現在被母后你趕走了。」
「你想讓周相再回朝中?」安錦繡問白承意道。
「現在朝中全是母后的人,」白承意說:「周相回來了又能怎樣?再犯一個錯,讓母后你殺嗎?」
安錦繡笑容苦澀道:「原來聖上是這麼想我的。」
「事實如此,」白承意說:「母后你不要把朕當小孩。」
面前站著的分明就是一個小孩,安錦繡沖白承意揮了揮手,說:「白承澤是不是想剌王殺駕,我們看了便知。聖上,如果去皇陵的路途安全,我會跟賢王道歉。」
白承意說:「朕可以去皇陵?」
「一定是由聖上你送先皇這最後一程的,」安錦繡說道:「不讓聖上去皇陵,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我還沒有膽子做。」
白承意看著安錦繡,小皇帝現在已經會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人了。
「我不會騙你,」安錦繡說道。
「去皇陵這事上,母后已經在騙朕了。」
「聖上暫留宮中的事,我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安錦繡跟白承意解釋道:「若是之前就讓聖上知道了,我怕聖上不小心……」
「說到底,你就是覺得朕沒用,」白承意不等安錦繡把話說完,又喊了起來:「不該說的話,朕會往外說嗎?朕會跟那些奴才們聊天嗎?!」
「聖上,」安錦繡說:「很多事,不是你不說,別人就不知道的。」
白承意聽不懂安錦繡這話,這個時候小皇帝心裡拱火,也不願去深想這話,跟安錦繡說:「母后打算什麼時候讓朕去皇陵?」
「少則數日,多則半月,」安錦繡說。
白承意把頭點點,說:「那好,朕就再給母後半月的時間。」
安錦繡說:「若是我過了這半月之期呢?」
白承意覺得安錦繡這還是在耍自己玩啊,前邊說最多半個月,現在就又是可能會過半個月了,「過了半月之期,」白承澤跟安錦繡說:「那朕就自己去皇陵,母后把朕留在帝宮的事,母后不要怪朕讓天下人知道。」
是不是不管什麼年紀的人,當了皇帝之後,都會變成一個讓你不認得的人?安錦繡看著站在自己的小孩,一股氣憋在心中,讓她的心口就是一疼。
「主子,」小花廳外這時傳來了袁章戰戰兢兢的聲音,說:「安五少爺來了,想求見主子。」
安錦繡看白承意。
白承意把臉扭到了一旁。
「去帶安元志進來,」安錦繡沖門外道。
袁章大聲應了一聲是,跑走了。
「你現在還沒有親政,」安錦繡跟白承意說:「等聖上親政了,大臣們自然會去御書房求見聖上的。」
「那還得十幾年,」白承意說道:「辛苦母后了。」
白承意的話音里可沒有一點感謝的意思,安錦繡伸手想拍一下兒子的小腦袋,但是看著白承意明明忿忿不平,又偏偏要裝冷漠的樣子,安錦繡又把手收了回去,道:「也到你該上課的時候了,回御書房去吧。」
白承意硬梆梆地說了一聲:「兒臣告退。」
看著白承意快步往外走,現在開始抽條的身體挺得筆直,安錦繡的喉嚨就像被什麼東西堵著,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袁義到宮門前宣安元志進宮的時候,安元志正站在宮門外頭跟許興閑聊,反正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安五少爺總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袁總管,」袁義出了宮門,剛站下來,還沒及說話,許興就先跟袁義打了招呼。
袁義沖許興躬了躬身,跟安元志說:「五少爺,太後娘娘宣你進宮。」
「回見,」安元志在許興的肩膀上敲了一下,然後跟著袁義往宮門裡走。
「你怎麼這個時候進宮來了?」進了宮門,左右無人了,袁義問安元志道。
安元志說:「邱翎帶著青龍大營的人跟著你們走了,我得把京城裡的兵重新布防啊,我把布防圖給我姐拿來了。」
袁義說:「主子她看的懂這個?」
「看不懂我也得讓她看一下,」安元志說:「不然她能放心她兒子在宮裡待著嗎?」
安元志說到白承意,袁義的臉就是一沉。
安元志眼瞅著袁義變臉,就問:「又出事了?」
「沒什麼,」袁義說:「方才聖上去了千秋殿。」
安元志不用想也知道白承意為了什麼事去找他姐姐,小聲道:「聖上總不至於跟我姐發火吧?」
想到小花廳里方才的那一場對話,袁義也是心裡憋悶,但嘴上還是跟安元志說:「也沒什麼,就是問問。」
安元志撇一下嘴,說:「我姐就樂意做老媽子。」
袁義說:「你什麼意思?」
「白承澤是個混蛋,她就告訴小皇帝,又能怎麼樣?」安元志說:「壞人就是壞人,皇家還講什麼兄弟親情?這不扯嗎?」
袁義說:「說了聖上得信啊。」
「帶小皇帝去一趟雲霄關,」安元志說:「讓人在他面前站一排,把白承澤做的事,每個人跟小皇帝說一遍,我還就不信了,這都說不動那小皇帝?」
「你小聲一點,」袁義著安元志往前走,說:「在宮裡你都敢一口一個小皇帝的喊?瘋啊你?」
安元志說:「以前她沒指望那小孩當皇帝,那寵著沒問題,可現在這小孩都當皇帝了,再寵著行嗎?合著我們這兒拼死拼活,最後白承澤還是他五哥,我們是臣子,這他媽的算怎麼回事?」
袁義悶聲不響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跟安元志說:「這是誰害的?」
安元志頓時就蔫了,白承意能當上皇帝,他居功至偉啊。
袁義說:「以前都是寵著,你一下子嚴了,你以為聖上就能受的了了?主子還沒管他幾回呢,都已經跳腳了,再管下去就成仇了。」
安元志說:「反了他了還。」
「你當這事不可能?」袁義說:「聖上以前就不愛讀書,現在哪天沒先生來千秋殿告狀的?」
這事安元志還真不知道,說:「小皇帝讀書這麼差?」
「以前是四殿下才能管住的人,」袁義說:「這些個老師,能跟四殿下比嗎?」
安元志摸一下鼻子。
「還把聖上帶到雲霄關去?」袁義說:「你還真能想,去個皇陵都鬧這麼大動靜了,你還想讓聖上去雲霄關?」
安元志說:「那把風光遠喊到京城來啊,風大公子那閨女,還是先皇指給聖上的呢。」
袁義瞪了安元志一眼,說:「主子不提這事,你別說漏了嘴。」
「這關我屁事,」安元志罵了一聲。
「告訴聖上要兄友弟恭的是先皇和四殿下,」袁義小聲道:「四殿下先不說了,先皇在聖上心裡,比主子都重要,說什麼白承澤是壞人啊?那是在說先皇的話不對呢。」
「不是,」安元志這會兒聽袁義的話聽得有些拱火了,說:「我姐就吃這啞巴虧了?」
袁義的心情不比安元志的好,說:「主子跟聖上說過幾回白承澤的事了,哪一次不是不歡而散?沒辦法。」
安元志說:「這小皇帝是傻子?」
「主子說了,在聖上的眼裡,白承澤不掌權,而她是掌權的。」
「這什麼意思?」
「聖上要提防,也是提防掌權的那個,」袁義說:「自古權臣都沒好下場,因為他們分了皇帝的權,這個,放到太後身上也一樣。」
安元志想袁義這話一直想到千秋殿前,正好看到護送白承意回御書房的隊伍的一個尾巴。
「跟我進去吧,」袁義跟安元志說。
安元志卻站著不動,看著越走越遠的那一行人,自言自語道:「這護到最後,還護出仇來了。」
袁義說:「小聲點,你就別說廢話了。」
安元志轉身往千秋殿的台階上走,突然跟袁義說了一句:「是我害了我姐。」
袁義說:「算了,這事就不要再提了。」
「一幫人圍著教,」安元志說:「都教不會一個小孩?」
袁義說:「你當那些個先生就教聖上讀書識字?」
安元志說:「不教這個還教什麼?教他以後怎麼睡女人?」
袁義白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說:「老師不行就換啊,我姐能陪那小皇帝一輩子?」
「我去聽過一節課,」袁義小聲跟安元志道:「寧大人教聖上為君之道。」
安元志說:「這個是得教啊,當皇帝的不學這個,學什麼?」
「皇權天授,」袁義跟安元志說:「帝綱獨斷,分之者,是為賊,天下人誅之。」
安元志一聽這話,頭皮都炸了。
袁義說:「我把這話說給主子聽了,她說聖上應該懂這個,所以寧大人一點事也沒有,天天教聖上為君之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