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與子偕行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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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與子偕行 （十七）
“不能讓他們摸上來！” 心中猛地一閃念，鄭若渝掏出手槍，朝著敵軍頭上斷然開火。
一名偽軍被當場開了瓢，血漿混著腦漿濺了其身邊同伴滿臉。周圍的偽軍頓時亂做一團，爭相尋找岩石隱蔽。然而，稍遠一些的位置，卻有人發出了驚喜的歡呼，“花姑娘，果然是做護士的花姑娘。衝上去抓活的。抓活的…”
“若渝姐，心！” 袁無隅抱著漢陽造衝過來，一把將鄭若渝推到石塊後，緊跟著架起步槍，朝聲音來源處猛烈開火，“是特務，你快去向李營長報警！”
“鄭護士靠後，這裏交給我們！” 另外幾個留在醫務營的輕傷號，也踉蹌著衝上前，以袁無隅為核心，迅速組成了一道單薄的防線。
偷襲失敗的偽軍，頓時惱羞成怒。在日本特務的帶領下，操著各色長短兵器，向山頂發起了強攻。步槍和輕機槍的射擊聲宛若爆豆，子彈落在岩石上，火星飛濺。
“我去向徐旅長報告！” 一名姓張的醫生被嚇得魂飛外，撒開腿，就往半山腰跑。才跑出三五步，卻被醫務營長追上去，一個耳光抽翻在地上。
“報告個屁，那邊哪裏還能抽出人手？！” 平素文質彬彬的李營長，像凶神惡煞般舉起手槍，對準張醫生的胸口，“滾回去，拿起槍自救。否則，老子直接斃了你！”
“你……” 張醫生羞得麵紅耳赤，卻沒有勇氣抗命。掙紮著爬起來，撿了一支步槍，加入了防禦隊伍。其他醫生楞了楞，也見樣學樣，抄起長短武器，跟在袁無隅等人身後，朝著偽軍和特務頭上拚命開火。
他們都不是專職軍人，但是，他們的頭腦隻要從慌亂中稍微恢複冷靜，就能清楚地判斷出，李營長的選擇沒有任何錯誤。
此時此刻，絕不應該再向獨立旅那邊請求支援。獨立旅那邊經曆了數時激戰之後，防線已經岌岌可危，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再派向山頂。一旦被迫分兵，結果肯定是全線崩潰。
而鬼子之所以派偽軍從側翼摸向山頂，恐怕圖的，就是逼獨立旅分兵。這筆賬，他們算得非常精。大夥隻要有三寸氣在，就不應該讓他們如願。
“李營長得對，這裏，這裏有我們在！” 幾個閉目等死的重傷號，忽然睜開了眼睛。抓起一枚手榴彈，緩緩朝著防線附近爬了過去。
“你們……” 鄭若渝轉過身，本能地就想要阻攔，卻看到了帶頭者那決絕的麵孔。
“鬼子不會給我們治傷！” 帶頭的重傷號笑了笑，用左臂支撐著自己，一寸寸挪向防線的邊緣。“落在鬼子手裏，肯定生不如死。” 努力吸了一口氣，他笑著跟鄭若渝道別，仿佛準備去赴一場饕餮盛宴，“剛才承蒙照顧，不勝感激。鄭護士，咱們下輩子見！”
罷，猛地拉開手榴彈弦，一個翻身滾向偽軍，沿途沒做半分停滯。
夜色太暗，偽軍看不清滾下來的是什麽東西，本能地朝著此人的身體開火。子彈帶起一串串血花，就像跳動的火焰。
一團青煙，從他的身體上冒了出來，伴著他，繼續向下滾動，滾動。也許他在半途中已經死去，也許，他憑著最後一口氣還在苦苦支撐。在無數雙淚眼中，他終於如願以償地抵達了目的地，隨即，化作了一團燃燒的火焰，“轟隆！”
偽軍的隊伍，迅速被炸出了一道缺口。至少有三人為英雄殉葬，其餘的漢奸們，一個個瞠目結舌。還沒等他們從震驚中回過神，又有兩名重傷號，抱著手榴彈從山頂滾了下來，生命在最後一刻，化作了兩團絢麗的煙花。
“轟隆！” “轟隆！”
爆炸聲，震得地動山搖。
半山坡正麵防線，旅長老徐楞了楞，遲疑著向身後扭頭。
他看到了山頂上火光，也看到了被炸得四處躲閃的偽軍，刹那間，苦笑寫了滿臉。
看到了，他卻無能為力。獨立旅號稱是一個旅，實際上隻有一個團。而這個團，在先前的戰鬥中不斷減員，實際規模又大幅縮水。即便加上李若水的榮一連，總兵力也不到兩個營。
帶著兩個營的殘兵，跟配備了山炮和坦克的日軍，周旋了將近四個時，他手裏，怎麽可能剩得下多餘的兵力，再去保護身後的醫務營。事實上，此時此刻，半山坡的防線還沒被突破，完全是因為色太暗導致。
也已經成了強弩之末的日寇，判斷不出他這邊到底還剩下多少兵力，所以攻勢遠不如先前瘋狂。而隻要他這邊露出絲毫的崩潰跡象，鬼子肯定會立刻振作起來，對防線發起最後一擊。
“長官，醫務營那邊——” 李若水踩著被炸軟了的地麵跑了過來，年青的麵孔上，寫滿了焦灼。
“想去，你就去，帶著你榮一連剩下來的所有弟兄！” 老徐笑了笑，大聲打斷，“如果能救下來，你們立刻從山後撤。我帶著其餘弟兄們，替你們吸引鬼子注意力！”
“長官——” 李若水楞了楞，剩餘的話，全都憋在了嗓子裏。
榮一連加上他，還有十二個人。跟摸向山頂的偽軍比起來，簡直就是杯水車薪。而獨立旅，此刻全部能戰鬥的弟兄加起來，恐怕也湊不足一百。趴在殘破和戰壕和彈坑中，虛張聲勢，勉強還能讓鬼子摸不透深淺。隻要一動，實際情況，肯定會暴露無疑。
“去吧，別給自己心裏留什麽遺憾！” 老徐又笑了笑，以過來人的口吻，低聲叮囑。“我這邊，不差你們十來個。如果情況好，應該還能支撐半個時。”
至於半個時之後，他沒，李若水也沒問。正麵是鬼子，側後是偽軍，獨立團沒有任何希望逃出生。
“長官，我帶著榮一連，去頂住那夥偽軍！” 幾秒鍾猶豫之後，李若水忽然心頭一片輕鬆，笑了笑，向徐旅長出自己的決定，黑，偽軍分不清情況，我應該能頂上半個時。”
半個時之後如何，他也沒，老徐也一樣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好兄弟！” 後者忽然伸出大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將地上的捷克式撿起來，連同最後幾個彈夾，全都塞進了他的手中，“給我狠狠揍那幫狗娘養的孫子！”
“嗯！” 李若水點點頭，迅速接過捷克式，轉身快步奔向山頂，“弟兄們，跟我來！揍那幫孫子，救醫務營。”
“揍那幫幫狗娘養的！” 榮一連僅剩的弟兄，抓起步槍，咆哮著跟在了他的身後。仿佛他們身邊，跟著千軍萬馬。
才跑出十幾步，忽然，一陣激越的嗩呐聲，在半空中響起，刹那間傳遍整個山穀。大夥楞了楞，詫異地扭頭，隻見黑色的一道洪流，快速撲向了日軍後背。整個隊伍正前方，寒光如雪，全都是西北軍賴以成名的大刀。
“援軍來了！” 興奮地叫喊聲，緊跟著在戰壕中響起。精疲力竭的弟兄們，冒著被流彈擊中的危險站了起來，圍在徐旅長身邊又哭又笑。
旅長老徐也興奮得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抓起望遠鏡，努力朝前來支援的弟兄們們觀望。借著熊熊火光，他看到，王希聲拎著大刀，長驅直入。沿途試圖阻攔此人的鬼子兵，像竹竿般，被一個接一個砍倒。
“援軍，援軍，那邊也有援軍！” 李若水身邊，也有人停了下來，指著偽軍的背後，大聲歡呼。
他的判斷沒錯，的確還有另外一支援兵，端著明晃晃的刺刀，從背後撲向了偽軍，將他們一排排釘翻於地。
偽軍和特務們，被打了個猝不及防，刹那間，你擠我，我擠你，亂作一團。
“彼を止める！（攔住他們）” 督戰的特務一著急，張開就冒出了幾句日語。還沒等他身邊的翻譯做出反應，一顆三八大蓋兒子彈淩空飛至，將他的胸口打了個對穿。
“大馮！” 李若水又驚又喜，迅速將目光轉向槍聲起處。正看見馮大器從石塊後站了起來，笑著向他晃了晃手中步槍。
“大馮！” 刹那間的驚喜，迅速湧遍了他的全身。李若水晃晃，一頭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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