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179章


  次日天還沒亮,韓穆薇就收功了,起身來到石屋外見珠珠姑祖依舊逆風靜立於練武場中,便走上前去,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滿天星辰:「姑祖,我們該出發了。」


  「知道了,」鍾珠珠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夜裡她原本是準備吸收月華之光用她當年留的精血凝練這副肉身的,沒成想觀星竟觀得痴了。


  天將破曉,此時的夜空尤為黑暗,襯得滿天星辰亮晶晶,韓穆薇看向鍾珠珠,再次細細分辨其五官,越看越覺得不同:「珠珠姑祖,您有沒有發現您的樣貌在變?」這事她昨天就有覺察。


  「相由心生,」鍾珠珠眨巴著一雙杏目回道:「雖然這具肉身是用四象樹煉製而成,但此煉製手法有些特殊。」


  若是她猜的沒錯這副肉身應該是神植天菩親手用上神時期的古法一點一點地雕磨出來的,且在雕磨的過程中它還添了一些三生石的伴生石清靈玉。


  也正是因為清靈玉的柔韌特性,這肉身才會根據她的神魂慢慢地進行改變,而終有一日它會變得十分得契合她的神魂,這也是她決定用精血和月華之光凝練這具肉身的主要原因。


  「明白了,」韓穆薇還以為她們會一直頂著一張臉:「也就是說即便這具肉身被我用作分、身,到最後也會因為分魂所想所念不同,而致相貌也不同?」


  「對,」鍾珠珠點首認同:「你的神植天菩很厲害。」


  它的傳承記憶中竟連上神時期煉製儲備肉身的法子都有,更叫她吃驚的是法子有了,尚未成年的它竟還能煉製成功。看來這蒼淵界的秘密也不少,不然天道也不會煞費苦心選了這裡作為隱神之地。


  「我也覺得它很厲害,」韓穆薇很高興珠珠姑祖誇讚菩菩:「我五歲就遇上它,一直以來都是它陪著我,」在她心中,菩菩的地位可一點不比小二胖低。


  待在神府中的小天菩已經被誇得滿臉通紅,但兩耳朵卻豎得高高的,一雙大眼中儘是期待,期待薇薇兒和珠珠兒再多誇幾句,它還有很多優點。


  韓穆薇感知到小天菩的心思,不禁大樂:「我家菩菩是天上地下最最好的夥伴,」這話並非虛話,自小到大,它教了她太多太多。


  小天菩一雙肉手捂著自己的小臉,嘴都合不攏,珠珠兒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也不枉它最後割肉似的往那副肉身中添了一丸清靈玉。


  鍾珠珠對小薇子這話有些不認同:「我也是我爹爹天上地下最最好的閨女和戰鬥夥伴,」要不是爹爹身隕,她定是會助他成九天之上的戰神。


  「對,」韓穆薇重重地點了下腦袋,珠珠姑祖對瓊衍老祖宗的感情是最純粹的親情,她視他為父,而他亦視她為女,不然鍾家宗籍也不敢有那樣的記載。


  「我們啟程吧,」鍾珠珠心滿意足了,背著雙手轉身走向小院:「姬晟小娃娃已經來了,」兩腮藏肉的鵝蛋臉上帶著有些違和的慈祥,她也是做老祖宗的龍了,還真是一晃百萬年,只可惜藏冥鍾家沒了,不然她還有子子孫。


  韓穆薇看了一眼無風崖,便跟了上去:「算著時日,萬獸森林的妖獸應該也快到和峽谷了。」


  「剛作亂而已,」鍾珠珠心中估量著時間:「這個時候,開了智的妖都不會沖在前頭,」而且她從心底覺得此次的動亂鬧不大,要知妖獸休養生息可不比人族。


  此時和峽谷的情況也正如她們預料的一般,大批的低階妖獸已經到了和峽谷境外,再過兩個山頭、兩個拐口便可過道和峽谷,沖向內陸。而待入了內陸,鮮血靈肉就是應有盡有,享之不盡。


  鎮守和峽谷的天衍宗門人這會已是各守其位,時刻注意和峽谷周邊的風吹草動,嚴陣以待妖獸到來。


  天將將破曉,一群似被餓了許久的妖獸闖入了陣峰弟子布置的殺陣中,頓時一陣亂吼嘶叫打破了和峽谷的寧靜,瞬間妖獸就被驚得橫衝直撞,地上的血開始漫延,刮過和峽谷的風也夾帶著一絲腥味。


  陣峰的弟子們個個全神貫注地控著小殺陣,誓要滅一滅妖獸的氣勢,困在他們的修為畢竟僅有築基期,將將一個時辰,未名便下令後撤進谷。


  只是當未名領著一眾陣峰弟子僅僅退至千丈,就聞轟的一聲,一頭身長足有六尺,通體銀白的雪風狼衝破了殺陣,後仰頭一聲狼嚎,實有百十頭雪風狼躥出破陣,赤紅的狼眼緊盯未名一行,借風狂奔。


  未名立時讓兩位金丹領著築基弟子們進入和峽谷,自己則瞬移至后,當快過第一座山嶺時,他見那群討厭的雪風狼快要跟上來了,立馬取出四顆自己平時練劍時凝練的劍氣球擲出。


  劍氣球破開,紅色帶著無色冰焰的劍氣頓時便咻的一聲飛撲向那些口水泛濫的雪風狼。


  而劍氣球來得突然,雪風狼又全力乘風狂追一時之間剎不住腳,剎那間紅色冰焰劍氣如割草一般,只瞬息打頭陣的十多頭雪風狼的狼頭便從脖頸上掉落,粘稠艷紅的血噴濺而出。


  這一下子是徹底惹怒了狼王,又是一聲仰天狂嚎,后踏風無影只三息就到了未名百丈之內,未名微微側頭見門人已過第一座山嶺,便提劍迎上雪風狼王。


  雪風狼王發了狠似的連連朝著未名甩出風刃,兩隻綠色的眼睛中充斥著戾氣。


  未名雖看中了它的這身銀狼皮,但現情況不對也沒有打算與它糾纏,當瞥見弟子們已經快過了第二座山嶺,便消失在了原地,瞬息間到了四十丈外。


  雪風狼王怎可容這到嘴的肥肉逃脫?領著剩下的一群雪風狼緊綴其後,而這時其他的妖獸也接二連三地衝破了法陣,隨著雪風狼沖向和峽谷。


  未名引著一群似瘋了的妖獸來到了第一座山嶺,這時山頭上忽然出現一身著銀灰色宗門服的銀髮童顏女子,其玉手一抬,隱在山嶺之上的弟子立馬凝水向下拋去,霎時間山嶺谷地間像是下雨一般。


  銀髮童顏女子明顏真君雙手一翻,運起功法瞬間冰封了途經谷地淋了水的妖獸,就在這時沐堯帶領一隊門人從天而降。


  不過百息,山嶺谷地之間已血流成河,妖獸前赴後繼,沐堯帶隊擋中門殺了一茬又一茬,明顏真君依舊讓弟子凝水,萬獸森林地處蒼淵界東南一片,林中妖獸除了特定的幾個種群並不適宜在寒地生存,而寒地可以讓這些妖獸的動作略微遲緩,這於他們是非常有利。


  現如今已是金丹巔峰的韓穆簫帶著振源真君的親傳弟子韓穆謙在和峽谷的入口處布下了上古大殺陣四季陣和七絕煞魂陣,這兩殺陣可是掌門從善德道君那要來的。


  「簫簫,可以放信號了,」韓穆謙拿著陣盤準備進入和峽谷。


  韓穆簫點首,取出一根信號箭,兩指一捻,箭飛衝天,后左手一揮一隻略顯豐滿的六耳花狐便被甩在了地上:「你是不是該動動了?」


  被莫名甩在地上的六耳花狐伸了個懶腰,后側躺著擺了個極為妖嬈的姿勢,拿著根竹籤悠閑自在地剔著牙:「狐狸剛吃飽不能大動。」


  小簫簫開什麼天地玩笑,它可是生在萬獸森林,長在萬獸森林,雖然這幾年在天衍宗過得很美好,但也不能就因為這個刨了根底呀。


  「不去是嗎?」韓穆簫上前抬腿一腳就將這不要臉的狐狸踢向了山嶺之上的明顏真君。


  六耳花狐明白小簫簫的意圖之後,瞬間收起慵懶,一個翻身甩尾就調了頭,瞬移奔向那群沒事找事的醜八怪,狐狸嘴一張,滿口獠牙大吼一聲:「啊嗷……,」曾經萬獸森林中心的六耳花狐王的威勢立顯。


  他娘的,萬獸森林裡有那麼多可愛又溫柔的母、騷、貨,這群醜八怪有空就不能去撫慰一番,非要跑到人族的地方饞肉,是覺得自個比金鱗妖王還要能耐嗎?


  大概是六耳花狐王在萬獸森林的盛名猶在,它這一吼確實是鎮住了不少妖獸,只此瞬息,沐堯便帶著門人趕緊退離,明顏真君提著青絲劍斷後。


  不過很快妖獸就反應過來了,雪風狼王立馬動作閃身奔向明顏,只是其將將抵近,眼前一閃,六耳花狐已經一口咬上了它的脖頸,後仰首猛力一扯,頓時雪風狼王的脖頸處就被撕了一個碩大的口子,血迫不及待地往外涌。


  「呸呸,」六耳花狐幻化成人,一長相極美帶著一絲邪魅之氣的男子弓腰對著大地連連吐口水,右手中還抓著一顆鵪鶉蛋大小的銀色妖丹,左手拉著袖子抹著嘴:「狐狸終於知道什麼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瞥了一眼已經退離的那抹清冷身影,六耳花狐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后摸了摸自己的尖耳朵,不就是當年剛入天衍宗的時候,無知又蠢的他調戲了她嗎?想想被她追殺的那些日子,花狐狸就覺往事不堪回首。


  同門這麼多年,她就不能同他打個招呼?冷哼一聲,六耳花狐回首看向那些暴躁的小妖獸們,他有點想念森林裡的那些騷、狐狸了。


  一頭雪風狼耐不住了,飛撲了上來,六耳花狐一晃而上,來到其背上,一把抓住雪風狼兩耳間的毛,后直接擰下了它的狼頭。暴躁的小妖獸們似被激怒了一般,一涌而上。


  就在六耳花狐將要不顧往日情分大開殺戒的時候,一股牽引之力瞬間吞沒了他,韓穆簫見鳳鳴真君等人已經快到了和峽谷,便催動平等契約,招回了那頭已經快要將他吃窮了的花狐狸。來這之前,他就想好了,趁著這次的妖獸動亂,一定要讓花狐狸多掏點妖丹償債。


  萬獸森林的中心遍布參天大樹和靈植果木,也許是因為妖獸動亂,此時這裡極為平靜,除了偶有一兩聲的蟲鳴,就再無其它響動。


  幾縷金色日光滲透到了林中,讓陰濕而又積滿腐葉的萬獸森林中心多了一絲明亮。林下的靈力突然波動,身著白色鳳紋錦袍的男子出現在呼嘯山下,后拿出了一柄水墨扇,背手踏空似閑庭漫步一般走向了呼嘯山頭。


  悠悠的琴聲傳來,一身穿紫色龍紋錦袍的虎目男子盤坐在呼嘯山頭,神情極為專註地撫弄著焦木琴,感覺到有人來了,男子不禁彎起了唇角:「雲琅君來了,呼嘯有失遠迎,還請雲郎君勿怪。」


  「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痴迷於琴音,」褚喜雲踏上了呼嘯山頭,后十分自然地取出一把太師椅放于山頭落座,依靠在椅背上,細長的眼眸微眯著望向呼嘯山下鬱鬱蔥蔥,連綿無盡頭的山林。


  「修身養性罷了,」男子輕輕挑起一根琴弦,后又非常溫柔地放下,響起一如泉水叮咚般的琴音,他聞之甚喜:「況且呼嘯能與雲琅君相識也是因這焦木琴。」


  邊上這位可是衡元小千世界的一個傳奇,能在蒼淵界遇上他,也是他的機緣。


  「本尊許久沒來了,此次踏足貴地特意多逛了一圈,」褚喜雲知道呼嘯在跟他繞彎子,可惜他人都來了,容不得他隨意糊弄:「這次萬獸森林動亂,你是不是不準備出山?」


  呼嘯聞言撫琴的手慢慢停了下來:「雲琅君應該知道蒼淵界於一千四百年前將將發生過一次動亂,那次人、妖兩族均死傷無數,」他收起置於腿上的焦木琴,看向太師椅,「不是呼嘯要違背當年的諾言,而是僅僅一千四百年,妖族還未能恢復元氣。」


  褚喜雲抬起右手,用水墨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本尊問的是你,」至於那些沖在前頭,不知生死的小妖獸他根本就沒放在眼中,有點本事的不出去,那蒼淵界要什麼時候才能亂起來?


  「呼嘯剛剛渡完飛升雷劫,重傷還未能痊癒,」紫衣男子手抵心脈之處,垂首輕咳:「只怕暫時不能出山,」他已經成功渡過飛升雷劫,是真不敢大意,就怕倒在這臨門一腳上,畢竟一千四百年前的那次動亂於萬妖的教訓是夠夠的了。


  「那你的傷準備什麼時候痊癒?」褚喜雲閉上雙目,左手按摩著發頂,若是了解他的人見到他這般,就知他已經惱了。


  呼嘯放在膝上的兩手慢慢地收緊:「先打著吧,等人族露了疲態,我再領著九妖王出林子給人族致命一擊。」


  褚喜雲冷笑一聲,幽幽說道:「你這是準備拖到飛升時?」


  當年無意來至蒼淵小千世界,他發現這裡不但有天刑鍾曉秘境,就連上古時期消失的緲徠魂宗都落於此界,心中大震,便立馬查探。


  而查探的結果讓他越來越懷疑此界是天道所選的隱神之地,可惜後來恰逢雲琅山有變,叫他不得不先回衡元界。


  也是他運道好,在衡元界的世俗遇見了懸壺濟世的銘旭。銘旭身懷重寶,偶還替凡人卜卦渡厄積善。他有意相交,銘旭也並未拒絕,一來二往便成了好友,很快就讓他得知銘旭有心魔。


  在他多番試探之下,終於清楚了銘旭的心魔是為何,只可惜他還未來及動作,銘旭就留了一言離開了衡元界,而他怎會輕易放過?


  待雲琅山的事情平息后,他便去了藏冥界的鴻運山,可惜晚了一步,鴻運山神算一門已消失無蹤,而與此同時邀月殿則損失了大批的合體境修士,他一個異界修士想要再深入地查探此中原由,已屬不可能。


  不甘不願之下,他便按著心中所想來了蒼淵界。到了蒼淵界他就聽聞無望海中心有上古仙魔墳場現世,他混在了無極宗弟子中進去轉了一圈,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而當年的猜想再次躍然於心頭,這次他幾乎敢肯定了。


  在無望海中心聽聞了金鱗妖王的事,他便生了一主意。立馬離開了無望海來了萬獸森林,聽見了呼嘯的琴音,他就以琴相交,了解了呼嘯的苦悶與擔憂,他便慷慨解囊,拿出了歷練時所得的一小塊遮天樹的樹榦與呼嘯做了一筆交易。


  既然已經確定了蒼淵乃是隱神之地,那他就要弄清楚那個隱神到底有沒有降生?


  據聞刑天亂道者必遭天刑,那位若是已經降生,這次蒼淵界大亂,那必定會出現,而呼嘯這頭既蔽天渡飛升雷劫又引起人、妖兩族大亂的妖獸也定是要遭天刑,他只要等著便可。


  就在呼嘯準備渡飛升雷劫的期間,他則仔細將蒼淵界過了一遍,竟讓他在香樟城發現了銘旭的身影,有相邀,只是銘旭並未理會他。不過銘旭不搭理,並不代表他不知他們在幹什麼?只是叫他措手不及的是,上古姬氏竟也趟了蒼淵這攤渾水。


  等了七十餘年,他終於等到了呼嘯渡了飛升雷劫,令萬獸南下,可看現在的情況,這頭畜生竟生了別樣的小心思,真叫他很是不喜。


  「雲琅君怎會這樣說?」呼嘯已經開智許久,雖然論不上有多聰明,但卻一點也不傻。


  若是自己這會出去,那人族合體境修士定會群起攻之。他肉身雖強悍,但人族修士的手段是真不少,單看金鱗妖王一去無回便知。


  況且人族中還有一句在理的話:擒賊先擒王。他已經觸發了妖獸大亂,便算是完成了與雲琅君之前的交易,無論如何在飛升之前,不到萬不得已之境,他絕不出呼嘯山。


  之前還瞧他是個知勇的,沒成想他褚喜雲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也是,是本尊在交易的時候沒將話說清楚,」現在這般暫且只能退而求其次,「你剛渡完飛升雷劫,不便大動,本尊也理解。」


  說到這他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些許,不過面上的笑卻越來越燦爛,「但本尊的那塊助你渡飛升雷劫的遮天樹榦小塊也不是那麼容易得的。」


  「不知雲琅君要呼嘯何為?」呼嘯也在權衡,此次萬獸森林動亂毫無懸念吃虧的肯定是妖族,一千五百年足夠人族休養生息,但於妖族卻不行。


  褚喜雲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轉身面向坐著的男子:「呼嘯,你該明白本尊的意思?」他要的是蒼淵大亂,然後找出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右手輕輕一挽,一個黑白太極兩生仙魔靈力球出現在掌中,他將球舉高,仔細觀賞,「有一點本尊要提點你,即便你渡了飛升雷劫,本尊依舊可以掏了你的妖丹。」


  呼嘯虎目一凜,后又露了笑意:「雲琅君何必生氣?呼嘯只是腦子笨,有些轉不過彎來,還請雲琅君多多提點。」褚喜雲有一點說的是對的,即便他渡了飛升雷劫,自己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這就乖了,褚喜雲一手撐在太師椅背上:「現在動亂剛開始,依照以往的慣例,這個時候還都是前菜,蒼淵各宗門都會有所保留,你讓九妖王今天就出動,」說到這他自己竟也有些熱血沸騰,「殺人族一個措手不及,」到時他就不信瞧不出異端。


  呼嘯一思量,頓覺此計甚妙,立時眉開眼笑起身拱手恭維道:「雲琅君大才,呼嘯望塵莫及。」


  「主意已經給你想好了,你該不會再給本尊推脫吧?」褚喜雲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彈了彈:「本尊從來都不會打誑語,希望你能明白。」


  「呼嘯明白,」這是在警告他。


  見呼嘯如此乖順,褚喜雲終是滿意了,再次坐回到太師椅上:「那你就去辦事吧,本尊在這休息兩日。」


  「是」


  呼嘯離開后,褚喜雲便閉上了雙目,收起水墨扇。神念一動,一隻小巧精緻的小花印出現在手中,他手指輕輕地捻過小花印上的紋路凹凸,心中在想著從銘旭那得來的八卦二十四雲盤。


  那雲盤雖還算完好,但卻已有了裂痕,到底銘旭最後推算了什麼竟能將一通靈至寶損成那般,還有那兩個找上他的男子,天衍宗的那位可真難纏。


  和峽谷外已血流成河,第一波妖獸近七成被滅殺,有三成被嚇得原路返回,沐堯吩咐弟子收拾後續,將死了的妖獸分一分,又去探看了一番受傷弟子的情況,有嚴重者立馬派人送至離此地最近的宗門駐點。


  回到領隊小屋中,他盤坐在蒲團上,仔仔細細將今天的情況一點不漏地在腦中捋了一遍,他總覺有哪裡不對。


  一切好像都太順利了,完全就在預料之內,他們對付起來竟遊刃有餘,但讓蒼淵修士聞之色變的妖獸動亂真的會所有都在人族的掌握之中嗎?

  他取出掌門師兄的傳音符,將今天的情況說了一遍,便找來了未名和明顏再次商討明日的行事。


  天衍宗三言峰衍行殿中,未行眉頭緊擰,背手在殿中來回走動,剛剛他已經收到了沐堯的傳信,而沐堯的意思他也明白,情況確實不對。他這正準備派鎮守老祖出行,現在這麼一來,他之前的打算就不成了。


  腳下一頓,直接去了後殿,他沒經歷過妖獸動亂,但宗里有的是老祖經歷過,不妨先問問他們的看法。


  秘地之心中,幾位未閉關在等候宗令,準備隨時去往和峽谷的老祖們,聽到未行的回稟均是擰眉露了不解之意。


  未知拿著塊大花布正在擦著他的雷吉混雲棍,頭都不抬一下,諷刺道:「我還以為這次的什麼呼嘯妖帝要傾萬妖之力覆滅我蒼淵人族,一定是來勢兇猛,一開始就要予咱們一下馬威,沒想到他竟這般有耐心?」


  「第一波妖獸竟只有不到一萬之數?」沐垣掐指算著:「不對,我記得一千四百年前的那場妖獸動亂從一開始三個要塞就有近五萬之眾,」這個數目相差太大。


  坐在角落處的韓顯望向未行:「你有接到其他幾個宗門抵禦妖獸的情況嗎?」


  他是經歷過妖獸動亂的,且永生難忘,一千四百年前,在第一波妖獸退散之後,當時萬劍宗的那位宗主就紅了眼,僅是將將開始兩萬門人死傷近半,任誰都心如刀割。


  未行立馬回道:「問了,三宗傷亡極少,」這些事他都打聽得清清楚楚,此般境地各宗也知死不敢有所隱瞞,「六門一寺院雖有傷亡,但都比預計的要少了近半。」


  這情況就有意思了,眾人一時之間難有決斷。未行耙亂了一頭烏絲,來到了下崖頭,見老小子竟然還有心思在觀景煮茶,頓時心中升起了一股酸意:「你倒是自在,」但想想韓穆簫那小子現已經金丹巔峰了,還算有點安慰。


  「你來准沒好事,」善德道君太了解自己這個王八師弟了:「是不是和峽谷那出了什麼問題?」


  「是有事,只是我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未行取出自己的白玉杯,兩眼無神地倒著茶,將事情又在心中過了一遍:「師兄你說妖獸動亂一開始氣勢不足,是什麼原因?」


  「當然是麻痹敵人,然後再來一招絕殺,」善德道君從儲物戒中翻出一本破破爛爛的紙片書,十分不舍地將其推至對面:「沒事多讀點書,不要總是跑去宗門庫房數靈晶。」


  未行拿起破書,看著已經被翻爛的書頁連蒙帶猜地念到:「《駱誰飛九九謀計》,這是你從世俗買回來的?」


  「什麼駱誰飛?」善德道君一把奪過自己的茶壺,一臉鄙視地糾正道:「《是駱淮飛九九謀計》,從世俗買回來的怎麼了?」他大聲斥道,「世俗的人沒有毀天滅地的能力才更會算計,」他懂個屁,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他明說。


  未行也不跟他爭辯,放下書就有了決斷:「我現在就給未知老祖和沐垣老祖下宗令。」


  反正這兩最近也沒有閉關的打算,在宗里閑著也是閑著,師兄說的對萬一現在這情況是那白虎紋王有意造就的呢?那到時來一記絕殺,他那些派出去的築基、金丹豈不是都回不來了?

  「猶猶豫豫的,」善德道君瞥了他一眼:「給我也發一張,」在宗里雖然有月例拿,但萬獸森林好物可不少,他可以去尋點好東西貼補貼補,再不濟還可以殺妖獸賣肉賣骨賣皮毛等等,總比在宗里坐吃山空的好。


  未行滿足了他,發完宗令后,他終於聞得到茶香味了,隨口一問:「師兄,你現在有多少靈晶了,要不要跟宗里算點無屬性的?」


  「也好,」善德道君接到宗令,一口飲盡杯中茶水:「我有二萬一千三百六十一塊木靈晶要換成無屬性靈晶。」


  一試便知,未行拿起桌上的破爛書:「師兄,我去宗門庫房並不是為了數靈晶仙玉,」倒是老小子還是和幼時一樣對自己的家底是一清二楚。


  善德道君大口大口地喝完了茶,便開始清洗茶具,收起了茶几:「你現在就去幫我換靈晶,換好了我就準備去和峽谷。」跟這麼個大閑人坐著聊話,他還不如去和峽谷多殺兩頭妖獸。


  未行仰首看著火急火燎的老小子,不禁苦笑:「等著,我的日子也快熬到頭了,」待平息了這次的妖獸之亂后,他就立馬踹韓穆簫那小子去閉死關,這麼多年他也教了他不少,也該是時候給他分憂了。


  遠在和峽谷的韓穆簫正要去往領隊小屋,突然鼻子橫生一絲癢意,連著打了四個噴嚏才將將停了下來,他揉了揉鼻子:「誰這麼想我?」


  「這世上除了未行就沒人會這麼想你了,」躺在搖椅上的六耳花狐抱著一隻烤得焦黃焦黃的輕羽靈雞啃著:「小簫簫,你得給我努力點,我等著號令群英呢,」到時他一定要天天給韓塵微和沐鳳鳴發宗令。


  「你在想什麼呢?」韓穆簫腳下一頓,微微扭頭望向花狐狸,面上帶著淡淡的笑,雙眸平靜無波,結了金丹后不久他就被掌門帶在了身邊教導,耳聞目染了這麼多年,早已學會了不動聲色。


  「沒,」六耳花狐最怕見小簫簫這副德性,他立馬坐直身子,放下烤雞,抹了一把油嘴:「狐狸什麼都沒想,狐狸此生最敬重的人便是天河韓家人,」可不嗎?他一隻花狐狸生生被韓家人調、教成聽話的狗子。


  韓穆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知道我當初為何要與你簽訂平等契約嗎?」別以為他不知道狐狸的心思,狐狸一直記著胖胖和鳳鳴真君掏了他妖丹的事。


  提到這個,六耳花狐收起了不著調,用舌頭剔了剔牙:「狐狸知道分寸,你與狐狸簽訂平等契約只是為了日後好了結狐狸,」人族的心就是狠,不過這也不怪他們,畢竟狐狸和他們的遇見有些不美好。


  「你是寒逍老祖宗為我選的,」韓穆簫直視花狐狸那雙狐狸眼:「我也知道你是被逼無奈,但也希望我們彼此尊重,」只要花狐狸不觸碰他的底線,他會考慮修為境界上去之後放他自由。


  六耳花狐連連點頭:「這樣就很好。」


  小簫簫精得很,而且相當記仇,至今他仍記得當初剛契約時他只不過嘀咕了一句韓塵微的不是,就被他拎去尋了他家祖宗,給他的獸魂上下了四道魂印,自此他就把自己這張嘴管得緊緊的。


  韓穆簫見到沐堯拱禮后便直接開始說自己的想法:「鳳鳴真君,我覺得呼嘯妖帝可能另有所圖,」一個將要飛升的妖帝與人族會有什麼不共戴天的大仇,才會在這個關口領萬獸動亂?


  「知道他另有所圖,但卻不清楚個中緣由,」沐堯朝著韓穆簫招了招手:「你來得剛好,我正有事尋你。」


  今日那兩個布在和峽谷口的大殺陣是真的讓眾人見識了一番,明顏師姐還提到塵微,畢竟逍遙峰上有四季陣這事在天衍宗也算是眾人皆知。


  韓穆簫走近,看向平鋪在桌上的和峽谷地域圖:「您是想繼續留著這兩個上古殺陣?」


  「對,」今天來襲的妖獸中厲害的就數那頭雪風狼王,但雪風狼王再厲害也未達化形,所以他們都能對付,但若是換成金鱗妖王那般的呢?沐堯覺得這不得不防。


  「明白了,」韓穆簫先看了看峽谷口,又瞧了瞧另一端東往的峽谷出口:「要不要將四季陣挪去峽谷出口?」


  「不用,」沐堯手點峽谷入口外的一處中心點,這是要防已經化形了的妖王,他只能挑最合適踏足的地方布陣,若真有妖王來襲,將其引入陣中拖延時間是目前的最佳選擇:「把四季陣挪到這裡便可。」


  金琛於二十年前吞噬了一滴真龍血,至今未醒,目前他可沒有什麼指望,所以一切行事都得三思,須知自己背後還有萬餘宗門弟子。


  韓穆簫清楚鳳鳴真君的打算了:「我現在就去尋謙哥挪四季陣。」


  「去吧。」


  就在韓穆簫帶著韓穆謙挪四季陣的時候,一個身著明紗妖妖嬈嬈的女子,搖著一把雀羽扇,扭著不盈一握的水蛇腰慢慢地出了萬獸森林,后一路向東朝著和峽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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