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章 葬禮
安念醒來時,已經是孟卓然出事後的第三天了,安爸安媽得知她出事後,第一時間趕到了新城。從爸媽口中得知,自己是被嚇暈的,可是,那天的事情,她都記得。
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好朋友生命一點一點消逝,看著夏初凡絕望地痛哭,看著修羽呆立在原地,看著蘇啟難以接受地盯著救護車一點點遠去。
她的意識是斷斷續續的,她忘記了是怎麽到的醫院,再次清醒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手術室門口了,孟卓然在裏麵搶救,她的聽力終於恢複了,孟媽媽已經泣不成聲,靠在孟爸爸身上。修羽靠牆站著,眉頭緊鎖。
顧深扶著他坐在一側的休息椅上,夏初凡蹲在牆角,眼神木訥,蘇啟紅著眼呆呆望著手術室,立正正的站在一邊。
孟卓然的搶救一直從上午持續到下午,陽光一點點斜射進樓道裏,又一點點向窗外移動,這一條走廊安靜的出奇,顧深偶爾會摸摸她的額頭,但始終沒有說話。
在陽光徹底移出窗外的那一刻,醫生終於出來了。孟媽媽撲上去,孟爸爸扶著她。他們也像是大夢初醒一般,圍在了醫生身邊。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
醫生搖搖頭,摘下口罩,向孟爸爸和孟媽媽鞠了一躬,“對不起,請您節哀。”
孟媽媽當即哭喊一聲,昏死過去。孟爸爸隱忍著心中的痛苦,把孟媽媽送到了病房。
聽到這個消息,他們所有人都是一愣,蘇啟向後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還好修羽扶了他一把,安念站在原地,連哭泣都忘記了,隻是任由淚水從臉上流下。
蘇啟清醒過來之後就像瘋了一般扯住安念的領口,吼道:“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非要送什麽手鏈,他怎麽可能出事?”
顧深拉著蘇啟的胳膊,“你瘋了!把手放開!”
蘇啟推開顧深,手裏的還攥著安念的衣服,“我是瘋了!就是因為你們,就是因為你們破事這麽多,才會讓他一次次受傷,現在連命都搭上了,你們還想怎麽樣?”
蘇啟哭喊著,漸漸口氣也軟了下來,慢慢放開安念,可是安念就像木偶一般,好像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和她沒有關係。
修羽沒有說話,現在他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合適,夏初凡靠著痛哭著。
顧深攬著安念的肩膀,輕輕問道:“念念,你怎麽樣?你不要嚇我。”
她沒有答話,她再一次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了,腦子裏隻有一句話:孟卓然死了,因為自己,因為救自己。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世界上再也沒有孟卓然這個人了。
“念念!念念!”隨著顧深的驚呼聲,安念癱軟在地上,沒了意識,再次醒來就看到安爸安媽站在床邊。
安念看著病房外的天空,不由得想起高一剛入學的時候,那時候的陽光也是像現在一樣熾烈,卓灼的人眼睛生疼,那個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的男孩子,說自己的名字來自大詩人孟浩然。
可是現在,他不在了,再也見不到他了,安念揉揉酸澀的眼睛,忽然,病房的門開了,修羽走了進來。看這樣子他已經和安爸安媽打過招呼了。
修羽把買的果籃放在床頭櫃上,拿出一個蘋果坐在床邊開始削皮。安念極力扯出一絲微笑,“今天不用上課嗎?”
修羽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今天是高考放假的最後一天,晚上上自習。”
“哦,我都忘記了!”
修羽深吸一口氣,好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念念,卓然的事情是意外,你,不要太自責了。”
安念看看修羽,眼眸低垂,“蘇啟,還好嗎?”
她第一想到的就是蘇啟,孟卓然的離去一定給了他很大的打擊,她不想孟卓然已經出了事,蘇啟再出什麽事情。
“自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他也沒有回過學校,連顧深,我也沒見過。”
安念長歎一口氣,疲憊地閉閉眼睛,修羽想要拉拉她的手,可終究,手伸到一半還是停了下來。
“念念,後天是卓然的葬禮,你要去嗎?”
安念點點頭,“當然要去!”
她強行扯出一個微笑,修羽苦笑著,“好,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因為要上自習,所以修羽先回去了,他們兩人的談話,始終沒有談到顧深到底去了哪裏,就好像顧深也從她的世界被抹去了一樣。
安媽媽看著安念病懨懨的樣子,心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時不時地安慰幾句,可終究是沒什麽大用處。
安念開始失眠了,她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是孟卓然被卷入車底的場景,她就這樣一次次重溫著那一天的痛苦經曆,可她又怕爸媽擔心,隻能裝睡,假裝自己這一夜睡得很好,實則,自從昏迷醒來之後,她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
就在這個烈日炎炎的夏季,高三畢業了,高二又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準高考生,所有人都投身到自己的事情中。
宋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麵,遺憾地宣布了孟卓然離世的消息,大家都難以置信,明明放假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現在卻是真真切切從世界上消失了,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了。
孟卓然的課桌被拉到了教室的最後,他的書本還在桌櫃裏,卻再也不會有人打開了。
安念請假了,不知道安媽給她請了多久,總之這一次的事情,讓安媽媽也有了心眼,她不再逼問安念,安念不想去學校,那就不去,安念想去參加葬禮,那就去參加,他們在新城租了一間房子,看樣子是打算常住下來,安念現在的精神狀態讓他們很不放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孟卓然葬禮的時間,天空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更加增添了悲傷氣氛,到場之後,她始終沒有看到夏初凡,也沒有看到蘇啟和顧深。
修羽陪她走進門,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孟卓然的黑白相片,他的笑容依舊燦爛,隻是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間。
孟媽媽和孟爸爸也是一身黑衣,孟爸爸眼眶發紅,孟媽媽泣不成聲,身邊有不少親朋在安慰孟媽媽,可是,當孟媽媽看到安念的一瞬間,猛地站起身,指著安念哭喊道:“你來幹什麽?要不是你,我兒子能死嗎?”
孟媽媽撲倒安念身上,安念向後退了一步,淚流滿麵,修羽攔在她身前,“阿姨,您別這樣,這也不是念念能夠控製的。”
孟爸爸也上前拉住孟媽媽,“這不是這個孩子的錯。”
孟媽媽靠在孟爸爸身上痛哭,安念也啜泣著,一直到孟卓然的骨灰被送到陵園,她都沒見到蘇啟或是顧深,夏初凡任何一個人的身影。
在骨灰被封上的那一刻,孟卓然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十七歲,他想到了自己七十歲之後的事情,唯獨沒想到,他竟然隻活了十七歲。
陵園中的人漸漸散去,孟媽媽和孟爸爸被親友攙上了車,安念和修羽撐著傘站在孟卓然的墓前,兩人都不說話,隻有雨滴打在雨傘上的聲音。
蘇啟不是沒有來,他一直都在現場,隻是偷偷躲在角落裏,看到孟卓然骨灰下葬的那一刻,他的新也跟著走了,看著安念和修羽的背影,蘇啟心道:再見了,也許,再也不見了。
夏初凡是最後才現身的,他沒有打傘,肩頭落了雨,頭發也濕了,看樣子已經站了很久,三人立在墓前久久沒有說話。
雨停了,太陽一點點從雲裏出來,墓碑上的照片掛著水珠,看起來和那張笑臉極其不般配,安念伸手拂去照片上的水滴,“你真傻!”
安念鼻子一酸,修羽看看她和夏初凡,輕輕說道:“他不是傻,就是太看重友誼,看重咱們之間的友情,他說過,不想我們幾個人就這樣說斷就斷了。他最害怕的就是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說到最後,修羽都苦笑起來,夏初凡抹抹眼淚,長出一口氣,“念念,你看!”
夏初凡把手舉到安念麵前,手腕上帶著那條手鏈,安念含淚笑著,夏初凡又說道:“我要轉學了,要去我媽媽打工的地方上學。”
“連你,也要走了嗎?”
“嗯嗯,以後……再見吧!”她終究是沒說出以後會怎麽樣,她是真的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葬禮之後,安念回到學校,蘇啟辦理了休學,已經不在學校了,她來不及向他道歉,夏初凡轉學了,八班隻剩下一個修羽。
顧深沒有來上課,陸玥然也沒來,安念知道,他們一定在忙出國的事情,顧深打很多電話過來,安念都沒有接,她想:就這樣斷了也好。
就在安念以為顧深已經離開的時候,顧深回到了學校,沒有穿校服,顯然不是回來上課的,因為王老師已經告知了她一切,顧深出國的時間提前了。
那一天,他們因為出國和葬禮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安念哭到快要昏厥,顧深也哭的不成樣子,兩人在學校對麵的奶茶店坐了很久,最後,顧深不同意分手,他覺得,即使身處異地也可以像從前一樣,可是他不知道,安念已經沒有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