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要印什麽字(1)
陶驤將樣本放下,見靜漪望著他,點頭表示隨她的意思。
“那就這些,煩陳先生費心。用的好了,日後我再讓人來拿。至於信紙,過兩日我讓人送樣子去店裏吧。”靜漪溫和地說……
“是,小姐。這些樣例就擱在您這裏吧,您隨用隨吩咐。”陳先生忙說。不知不覺的他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靜漪看他緊張,有些不忍,說了幾句話,讓程大安帶他們出去了。
她起身將這些都歸攏在一處,聽到陶驤閑閑地問:“從前你在家裏,用的也是這家的紙嗎?”
靜漪頓了頓,回頭看他一眼,說:“不是。”
“這家的紙倒說的過去。就是這先生也有意思的很。”陶驤說著,也站起來。靜漪沒有出聲。他繼續說:“晚上我不在家吃飯。不用等我。”
靜漪正在看著手上的信紙,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屋子裏靜的隻聽到爐子裏嗶嗶啵啵的聲音。
“這上麵……要印什麽字?”靜漪問。
她把一款信紙拿給他看。象牙色的柔韌輕薄的紙張,絲綢似的,印著銀色的梅花。陶驤就著她的手,看了看,卻說:“不要花樣。”
她收了紙,另選了一款淺灰色的給他看。他卻已經走開了,留下一句話說:“這些小事,你看著辦吧。”
她翻著信紙樣本,還是覺得淺灰色的這款適合他用。
想起他的定製香煙的筒上,印著簡單的幾個字:牧之定製……她拿起自來水筆來,在信紙上寫下來這幾個字。看了看,又覺得不夠好,卻也不能劃掉,就拿著筆,在左下角畫了幾筆竹葉。自來水筆畫出來的,另有幾分硬朗的風骨。她看看,將信紙收了,和她選的那銀色梅花的款式放在一處……
陶驤換過衣服出來,靜漪還在收拾那些紙。
她送他到門邊,說:“晚些我去趙家看看無垢姐姐。她似乎有些不舒服。明兒她就回南了,我不放心。你既不回來用晚飯,要是姑姑留飯,我就在那邊用了。”
到底是參加她的婚禮回來的,無垢的身體不適讓她有些掛懷。
她看著陶驤。
陶驤點了下頭,說了句替我問候姑母。
他穿著黑色的燕尾禮服,漿的硬挺的白色襯衫領子緊貼著他的頸子,領結打的端正……靜漪看著。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就能把領結打的如此端正的男人。
馬行健將大衣舉起來,陶驤穿上,轉身出了門。
靜漪站在門邊,看著他走遠了,說:“咱們也走。”
“小姐,九少爺說他同太太晚上會過來的。”秋薇提醒靜漪。
“我知道。”靜漪關了房門。進臥室就開始換衣服,“到時候我就回來了。”
程之慎和母親杜厚德晚飯後到了怡園。
杜氏聽程大安說靜漪和陶驤都不在家,皺了皺眉,看了看冷清的上房。
之慎見母親似有不悅之意,忙打著岔兒,讓程大安把吩咐人把他們帶來的東西放到上房去,自己陪著母親進了大廳。
大廳裏也冷冰冰的。
杜氏坐下來,見程大安吩咐人一趟一趟地把東西都送到靜漪屋裏去,又吩咐人一趟一趟地把火盆送進來。好一會兒過去,大廳裏才有點暖意,饒是這樣,之慎還是跺了跺腳。
杜氏問程大安:“他們倆一起出去的?”
“並沒有。姑爺今兒有晚宴,小姐是去姑太太那裏了。小姐應該快回來的。”程大安說。
杜氏點頭,問:“誰跟著去了?”
“秋薇和四寶。”程大安回答。他是程府的老人,知道杜氏的脾氣。此時她顯然有些不快,隻是他摸不準杜氏究竟為了什麽。
“讓喬媽來,我有話問她。”杜氏說著,拂了下衣裙。
她的手從水獺袖筒裏抽出來,環佩叮當。
片刻喬媽來了,給杜氏和之慎施禮。
“太太,九少爺。”她福了兩福。
“老九,你去看看漪兒是不是該回來了。”杜氏說。
之慎眉頭一皺,望著母親。
“漪兒回來,讓人來告訴我。”杜氏又說。
“母親,有什麽話不如直接問漪兒。”之慎眉頭皺地更緊。
他本來臉就黑,這一來更顯得臉色難看。
“你知道什麽。”杜氏沉了臉。
之慎也不便再說什麽,隻是出去的時候,看了喬媽一眼。
他一出來,程大安緊隨其後,回手將門關了,陪著他走到庭院裏。
“九少爺,屋裏坐吧,外麵冷。”程大安輕聲說。
之慎看看他,慢條斯理地問:“還過的慣嗎?”
“過得慣。”程大安也慢條斯理地回答。
之慎眉一揚,清秀的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問的含糊,程大安答的也含糊,不過彼此都知道對方沒有誤會自己的意思。
難怪母親把程大安撥到怡園來伺候這對小夫妻……看他把怡園打理的井井有條,就知道從前在程家真是埋沒了他。
“那就好。”之慎說著,往院子外麵走。
“少爺您還是屋裏暖和吧。十小姐回來門上會來告訴一聲的。”程大安說。
正說著,聽到外麵汽車聲。
之慎一看,那輛嶄新的在燈下閃閃發著晶光的羅爾斯羅伊斯停在二門外。須臾,靜漪就快步走了進來,看到他,叫了聲“九哥”。
“嗯。”之慎打量靜漪。她身上那件雪白的裘皮大衣幾乎垂到腳麵,行走間火紅的旗袍則已經貼著地。來到他跟前,因為走的急,帽子上的鴕鳥毛顫巍巍抖的凶。實在是有些說不出來的變化。
“九哥?”靜漪見之慎瞅著她發怔,叫道。
“回來這麽晚,母親等你好久了。”之慎說。
“姑姑留飯,吃了又說了會兒話,就晚了。”靜漪看看上房大廳緊閉著門,問道:“母親在裏麵?我這就去跟她請罪。”
“請罪倒還不至於,就是你得留神等下母親問你話。”之慎壓低聲音提醒靜漪。
“母親可說什麽了?”靜漪知道之慎不會無緣無故地這麽說。
“母親在問喬媽話。”之慎說著,搓了下手,“按理喬媽是不會亂說話的。不過母親的脾氣你知道。不問就罷了,問就問的底兒掉。”
靜漪點頭。
“九哥,要是母親發作我,你千萬替我說好話。”她微笑。被之慎這麽一說,心裏忐忑。
之慎看她,說:“若母親都發作你了,事兒就沒得救了,懂嗎?”
靜漪吐了吐舌尖。
之慎忍不住伸手敲她額頭,恨恨地,說:“還沒心沒肺的。我看你就是在母親跟前兒恃寵而驕。”
靜漪捂著額頭,叫道:“九哥!”
之慎笑。
這樣又像她了。雖然已經是少婦的打扮,惱起來卻還是小姑娘的樣子。
他搖頭,說:“誰家娶到你這樣的媳婦兒,不得抓耳撓腮啊?什麽都不懂,還就知道惹事……”
“那你們這是把我推出去禍害人家的嗎?”靜漪反過來就是一句問。
之慎呆了呆,沒有回答。
靜漪挽了他的手臂,低了頭走著。
“九哥,你好些了嗎?”她問。
之慎點頭。
今日是十六,月又圓又大,月色極好,白紗似的鋪在地上,讓人看了心裏一派清明之色。
“真冷。”靜漪說。
“西北更冷。你記得去了那邊要多吃飯,尤其多吃肉。”之慎說。
“九哥不送我去嗎?”靜漪問,笑著的。她知道父親有意讓之慎陪同她前往蘭州,卻被之慎回絕了。果然她這麽一問,之慎的臉板起來。
“父親另有安排。三哥會去。”之慎說。
靜漪說:“若依我的想法,你們都不必去的……”
之慎打了個噴嚏,掏著帕子擦著鼻子。
“不去怎麽行?不去個娘家哥哥,他們再當程家沒人,日後給你氣受呢?”之慎半真半假地說。
靜漪皺著眉看他,說:“瞧你說的怪嚇人的。嚇壞了我,不去了,有你受的。”
之慎站下。
“那也是我家,九哥,你有什麽不放心的?”靜漪說。
“你要真這麽想,踏踏實實兒地做陶家的媳婦兒,我還真也就少不放心點兒。”之慎說。
大廳門一開,杜氏從大廳裏出來。
“母親!”靜漪鬆開之慎的手臂。
杜氏走下來,看了靜漪一眼,問:“回來了?”
“是,母親。在姑姑那裏,姑姑留飯,多耽擱了一會兒。原想著母親和九哥不會這麽早過來。”靜漪微笑著說。她看出杜氏並不像平常那樣和顏悅色,但她還是嬌憨的樣子,說到最後,都帶著撒嬌的味道了。“母親生我氣啦?我讓母親久等了,我該打……”
杜氏瞪她一眼,說:“你跟我進來。”她說著一伸手,胖胖的手被靜漪雙手握著,又皺眉道:“作!回來不快些回房暖和,隻管站在這裏和你的呆子九哥說話,瞧這手冰的!都嫁了人給人家做太太了,再這麽不知道保養,可怎麽好哦……還不快來?”
靜漪忙跟著她往自己房裏去,待進門前,回頭對之慎做了個鬼臉。
之慎心頭百般滋味,又忍不住笑了笑,“喬媽,要緊看著點兒你們小姐。”
“是,九少爺。”喬媽也笑,“小姐還是個小孩子呢。”
之慎背著手,在院子裏走了兩趟。
小孩子……情勢總是逼著小孩子快些長大的。
他聽到外麵有說話聲,接著編看到垂花門處先進來一個身形高大的人,他身後還跟著幾個人,正是陶驤和他的親隨。
“之慎兄,怎麽不進去?”陶驤顯然是早已知道他們來了。
之慎同他握手。
空氣裏的寒冷將陶驤身上的酒氣蓋住了些,可還是看得出來他喝了不少酒,隻是沒走樣。
之慎是知道陶驤乃海量的,笑著說:“母親和漪兒在說私房話,不準我聽。”
陶驤雙手一合,也笑道:“可見是挺重要的話了,我陪之慎兄在這裏等著吧。”
“行程已經安排好了?”之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