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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不耐煩(1)

  和靜漪出了之了的病房,陶驤倒囑咐門口的守衛一番,說需要什麽盡管開口,不要怕麻煩,照顧好了病人就好。


  “在這等我。”陶驤在他們走到樓下出口的時候,對靜漪說。馬行健跟上來要替他去取車,他擺手表示不用。


  靜漪在原地等他。


  幹冷的天氣,寒意一點點地沁入。她邊踱步,邊打量著這所醫院的設施。這所醫院還是很新的,但是規模並不算大。護士醫生和病人看上去也不算多,倒是清靜的很適合養病。院子空落落的,植於其中的樹就顯得清瘦些,樹下的長椅上落了一層積雪……原本是草坪的地方,積雪也厚,倒有一串串的腳印留在上麵。


  她盯著那些腳印,深深淺淺的,把雪地踏的不成樣子,讓人看了心煩。


  聽到車響,她以為是陶驤來了。轉頭一看卻不是,是從旁邊彎路上駛來一輛灰色的小轎車。


  她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地走遠了,小馬隻是遠遠跟著她,並不阻止,便折回來。


  那車子停在樓前的空地上。


  靜漪見司機是個女子,一時想起無垢來,未免特別留意下。


  那女子下車來,被她一看,起初是不耐煩,待看清楚她,定定地望著她,連關車門都忘了。


  靜漪見她如此,索性大方地看看她。個子很高,小小一張臉,尖尖的下巴釘子似的,因此越發顯得眼睛大;眉濃而黑,眼窩深凹,睫毛密而翹,鼻梁也高高的,嘴唇鮮紅,皮膚則若白瓷一般潔淨……穿著英氣十足。一身墨綠的英式獵裝,腳上馬靴齊著膝,踢踏在磚地上,鏗鏘有力的。這是個相當引人注目的美人。


  兩人隔空相望,靜漪還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身後已經有警衛在向她迅速靠近。行動最為迅速的當然是小馬。


  而此時獵裝女子恰恰經過她身邊,一陣淡淡香風襲來,仿佛是故意的,經過的時候,是特為要看靜漪一眼。然後,她站下了。


  靜漪聽到小馬低聲道:“少奶奶,請這邊走。”


  靜漪微皺眉頭。他們也太過小心,就算是她曾經遇到過危險,也不至於如此的。她剛要出言阻止,馬行健擋在了她身前,對那女子說:“馬小姐,請。”


  靜漪這才知道馬行健是認得這位“馬小姐”的。


  被稱為馬小姐的獵裝女子眼裏冒著火星似的,瞪了馬行健一會兒,看向靜漪。


  靜漪再從容,也不得不在此時產生了疑惑。


  “你就是陶牧之的新娘?”獵裝女子單刀直入地問。


  靜漪看到陶驤開車過來了。


  “少奶奶,七少在等您。”馬行健說。


  靜漪卻不打算就此走掉,就說:“是。請問您是哪位?”


  她微笑著,不卑不亢。


  這位馬小姐比她高出一頭,站在她麵前,她就得抬眼望著她。


  馬行健見靜漪如此,也就沉默著守候一旁,隻是很警惕地望著獵裝女子。


  “我是馬家瑜。”獵裝女子說。似乎馬家瑜三個字是金字招牌,她說的擲地有聲。


  靜漪有些茫然的神氣,口中卻說:“原來是馬小姐。”


  馬行健稱呼她為馬小姐的時候,她已經知道這個女子姓氏。鑒於陶氏和本地馬氏的恩怨糾葛,馬這個姓的確應該引起她足夠的警惕。更何況這個女子看起來是這麽的咄咄逼人。但是她的確不知道這位馬家瑜理直氣壯地自我介紹的理由是什麽。還是……她和黃珍妮及金潤祺一樣,自認為有資格批評一下,即她作為陶驤的太太,不那麽夠格?

  她想到這裏簡直要笑出來。


  並且是真的眼睛裏露出了點笑意的。


  馬家瑜睜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就像一拳揮出去,卻打在了棉花上……她這才認真打量靜漪。看著看著,她麵露微笑。


  靜漪由她打量,見陶驤過來,對他微笑。


  馬家瑜同時看向陶驤。


  背著光的陶驤,肩膀上撒了金似的。


  馬家瑜說:“七少,好久不見了。”


  靜漪就見陶驤雖是平常樣的麵上波瀾不驚,眼神卻冷的很……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這是七少奶奶吧?七少是不是該介紹下呢?”馬家瑜微笑著問。


  靜漪看著她,那張麵孔真稱得上是“粉麵含春威不露”。那威之前都露給了她……陶驤卻並沒有依言為她們介紹。也似乎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靜漪低了下頭,說:“我離開下。”


  陶驤說:“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去去就回,你們聊一會兒。”靜漪說著便走開了。


  小馬很自覺地跟上。


  陶驤收回目光,望著麵前的馬家瑜。


  看樣子馬家瑜是單獨前來的,並沒有人陪同。對於馬家大小姐來說,這樣輕裝簡從地出現在蘭州城裏極不尋常,雖然這是醫院。


  “我是來醫院探病,不是來進城打架的。七少別緊張。”馬家瑜見他掃視四周,道。本是想微笑著說,眼下隻有他們二人單獨相對,她有些強裝不下去,笑容在臉上就帶了些許酸澀。


  “以大小姐的身手,出入蘭州城還是不在話下的。”陶驤說。他也望著馬家瑜,不是看不到馬家瑜的表情的。酸澀之下,似有難言之事。他心裏一動。


  “那在這先謝過七少手下留情。”馬家瑜雙手空空的,示意自己身上並沒有帶武器。


  “禍不及婦孺,這個道理姓陶的還是都懂的。”陶驤說。


  馬家瑜怔了怔。


  陶驤的樣子雖然冷峻漠然,但是端正地立在麵前,怎麽看,怎麽有種獨特的魅力。


  馬家瑜臉就慢慢地泛了紅。


  “明天七少大婚,可惜不能到場恭喜七少了。”馬家瑜說,語氣更柔和了些。


  “不過是補個儀式。大小姐心意,陶驤領了。陶家和馬家,沒有互相道賀這一說。”陶驤說。


  馬家瑜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然而她看著陶驤,要說什麽,卻終於忍住了似的,轉身欲走,卻又站住,問:“七少,這次涼州一戰,陶馬兩家都受重創。如此下去,冤冤相報,何時能了?七少有沒有想過有一日化幹戈為玉帛?”


  陶驤看到靜漪正往這邊走來。


  她黑色錦袍上豔紅色的牡丹花,似在春風中搖曳生姿一般。


  看到他在望著她,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簡直是春風中搖曳花朵的嬌蕊……


  他嘴角一牽,對她點了點頭。


  “遠的不提,我大哥的雙腿,是不能白白沒了的。”陶驤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靜漪身上。她走的越近,他的聲音越沉。


  “你大哥沒了雙腿,我大哥可也丟了性命。”馬家瑜眼神也露出冷酷來。


  “那麽幹戈玉帛,就是鏡花水月。”陶驤等靜漪走到他身邊來,看看馬家瑜,說:“大小姐,失陪。”


  陶驤伸了手臂,靜漪過來,挽上他。她回頭對馬家瑜微微頷首,準備隨陶驤離開。


  “七少留步。”馬家瑜大聲說。


  “大小姐還有事?”陶驤問。


  馬家瑜看著靜漪,說:“還沒恭喜七少奶奶。”


  “多謝馬小姐。”靜漪說。


  馬家瑜點頭,抬眼又望著陶驤,說:“七少有空,不妨想想我的建議。再會。”


  陶驤轉身同靜漪離開。


  靜漪走在陶驤身側,隻覺得他身上穿的這件大衣似乎呢子頗硬,毛糙地刺著她的手腕子。她仔細看看他的手臂,是人字紋的厚呢子大衣。不知哪裏沾來的細軟毛發,仿佛是白獅的絨毛,她伸手拂了下。毛糙的呢料仍是有些刺手,不過這樣在外人看起來,兩人的確是和諧而又親密的樣子。


  陶驤看了眼她的小動作。


  車子轉彎的時候,靜漪看到馬家瑜仍站在那裏,是目送著他們離開的……她轉過頭來看看陶驤。


  “馬家瑜,是馬家的大小姐。仇家之女,不必在意。”他說。


  靜漪聽著,這算不上解釋的解釋,究竟還是給她了個解釋。


  隻是這仇家之女,看上去卻並不想與他為敵。


  “我沒打算問你。”她半晌才說。


  陶驤沒有接著說下去,她也沉默了,不一會兒,心思就已經飄遠了……


  陶驤開著車出了醫院大門,並沒有馬上返回西北軍司令部。


  靜漪過了好一會兒才發覺。她雖不知他的意圖,但見他車開的越來越快,在馬路上簡直要飛起來,漸漸地竟有要甩下隨從車子的意思,不由得抓牢了車邊的扶手。


  陶驤終於將車停在了河邊。


  靜漪搖下車窗。


  冰封的河麵上風颯颯然起來,在耳邊錚錚然地響。兩岸的積雪和封凍下的一綹清澈一綹金黃交織起來的河,在春暖花開的時候,流動起來,想必會有種不可思議的美,和現在蒼涼的會很不一樣的。


  河麵上有人在玩冰耙子。


  拉著冰耙子的騾子小跑著,冰耙子上的孩子們在歡笑……


  靜漪看著,歎口氣。


  安穩平常的日子,得來並不易。


  河對岸灰蒙蒙、光禿禿的山上有座白塔,孤零零的,讓人看了無端傷感。


  她望著,聽到陶驤說:“那是‘九曲安瀾’的白塔山。”


  聞到一絲煙氣,她轉回頭,看到他點了支煙。


  她回手便將他手中的煙抽了出來。


  “三嫂中午等咱們吃午飯呢。”她說。


  陶驤煙被奪,倒也沒有惱怒的顏色,卻來跟她討還。


  靜漪伸手掐滅了煙。


  陶驤眯了眼。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看跟在後麵的兩輛車子,靜默地等待著他的命令似的。


  “走吧。”靜漪打開手袋,又合上。手套不知道扔到那裏去了,此刻手冷的很。她搓著手,手指冰的彎不了……等了一會兒陶驤還沒有反應,她微皺眉頭,不耐煩地轉頭問:“還不開車嗎?”


  他卻是在專注地望著她的。


  她怔了怔,耳邊嗡嗡的響。這老爺車的發動機似乎也在鬧脾氣,整部車都在發顫,坐久了,她覺得從頭到腳都被震的酥麻起來。


  再這麽下去,她腿腳都要被凍僵了。


  “陶……”她忍不住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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