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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教誨(1)

  靜漪點點頭,剛站起來,便看到之忱上來了。


  “母親已經睡下了。”靜漪輕聲說。


  “是嗎。”之忱似是沒有想到母親這麽早休息,站下。到底進房去看了看才退出來,見靜漪仍站在原地,知道她是在等他出來。靜漪的眸子真黑。極清澈的水下兩隻蝌蚪般的靈動。隻是此時她望了他,神情中並不見輕鬆……他與這個小妹妹雖是多時不見,對她的境況卻是最了解不過的。他抬手一擺,站在遠處的侍從過來,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他。他將皮夾子中的電報抽出來給靜漪,“這是牧之的回電,你看看。”


  靜漪接過電報紙來,看過,疊起,攥在手心裏,說:“謝謝三哥。”


  “不用謝。之慎隨身帶的有商業電台,你若是想發報,隨時可以。”程之忱說著,將皮夾子收好。看了靜漪,“一路上辛苦。既是到了家,好好休息幾天吧。”


  “不辛苦。我見了父親再休息。”靜漪說。


  之忱看了她,眉微微蹙起。


  靜漪卻說:“三哥也辛苦了。”她不打算與之忱多做交談,見之忱不走,她說了聲抱歉,先轉了身。


  “等等。”之忱叫住靜漪。


  靜漪站下,回身問道:“三哥有什麽教誨?”


  這話從她口裏說出來便是刺耳的,她的三哥絕不會聽不出來。但是她這種挑釁的態度,在三哥看來也許是幼稚的很,根本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三哥果然眼都不眨地說:“如果見父親談的是西北債券的事,就免開這個口。”


  靜漪緩緩地點了點頭,同樣眼睛不眨一下地說:“可以不談這個。那我同他聊聊費玉明翻小賬的事兒吧……不知道三哥會說什麽,父親的話……父親一定會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若費玉明費主席翻出來的小賬屬實,陶家砸鍋賣鐵也該補了這個虧空。三哥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程之忱再沉穩的性子,麵對著的畢竟是自己的小妹妹。尤其還是個對他使性子簡直有些胡攪蠻纏的小妹妹。發脾氣是不合適的,可容忍她這麽說下去,他又忍不住。


  靜漪看出素來沉得住氣的三哥臉色不太好看,嘴角一翹,說:“看來我說的對。那三哥還擔心什麽?父親從來都樂見我們有思想、有主張。我的主張便是這個。”


  之忱沉著臉,幾乎發火,道:“你越來越不像話。難道在陶家,你就可以隨意議論、參與這些大事嗎?”


  “三哥別忘了,我現在不是在陶家,我在娘家。而且我是在娘家,說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難道我們陶家不該拿回來本來就是我們的錢麽?”靜漪的聲音始終不大。她知道自己用不著大聲,對麵站著的三哥,甚至不用自己說什麽,對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清楚的很。


  果不其然程之忱點著頭,說:“你是回來替陶家興師問罪的?”


  靜漪冷笑,說:“三哥這是說哪兒話?我當然是回來探望母親。興師問罪,即便是有必要,自有牧之,更有我公公,輪不到我來。不過三哥既然說到這裏,我少不得提醒三哥。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現在都說三哥一人之下,我倒不知三哥的雄心是不是已經實現……三哥有雄心有壯誌,我做妹妹的為三哥驕傲。但是旁人難道沒有雄心壯誌?公對公、私對私,三哥就別攔著我跟父親討論點陶程兩家的私事了……不然,三哥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些。”


  程之忱被靜漪這夾槍帶棒一通說,反而靜下心來。他看著靜漪。他這個小妹雖然溫柔安靜,緊要關頭卻從不含糊。讓他意外的不是靜漪的咄咄逼人,而是她的態度。仿佛他麵前並不是靜漪,是陶驤。


  他凝神望著靜漪。


  他簡直已經渾然忘卻這個小妹妹曾經在他肩膀上打秋千呢……


  “我老早同三哥說過,我與牧之是一體的。牧之有事,我才有事。三哥也說過,有什麽需要,盡管跟三哥說。”靜漪看著之忱。她心靜的像封凍的湖麵,“三哥,這話現在還算嗎?”


  “算。”之忱回答。


  靜漪看了他,半晌不言語。


  “有三哥這句話就行。妹妹才智有限,很多事既看不清又做不好。隻能顧得眼前三寸光照得到的地方。不像父親、三哥還有九哥,事事看得清、算的遠……我就是想同父親談一談,也許提醒父親,當日為什麽非要我履行婚約。不過是同父親說說這些話,三哥都要橫加阻攔麽?”靜漪說。


  她仍然看著之忱,看他並沒有特別的表示,頓時覺得失望起來。


  可是她本就不該對三哥抱有什麽希望的……她攥著手中的電報紙,本來不想記起的一些事,都湧上心頭。


  她有點激動,為了控製自己的情緒,她轉了身。


  然後她看到了正在上樓的父親程世運。


  她望著身著青色長衫的父親的身影,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之忱見她忽然不說話了,也往前走了兩步,立即看到了父親。


  “父親……我們有一位多麽了不起的父親,三哥。”靜漪說著,轉頭看了之忱一眼,毫不猶豫地朝著樓梯口走去。之忱看著她腳步勻稱而迅速,水紅色的衣衫和鞋子,在燈下極妍麗,瞬間抖擻了精神……他跟上去,聽見靜漪輕聲道:“父親,您回來了。”


  緊跟在程世運身後的林之了看到靜漪,叫了聲“十小姐”。


  靜漪對他點點頭,溫和地笑著,也叫了聲之了哥。


  程世運的文明棍在樓梯上一點,看了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小女兒靜漪。他嗯了一聲,繼續上樓梯,他的目光在兄妹倆臉上一掃,停在靜漪身上。


  靜漪問候過父親,說:“父親,我要和您談一談。”


  “靜漪,讓父親先休息。”她轉眼看到之忱那不讚成的神色,但是父親卻說:“來吧。”


  “父親。”之忱見靜漪隨父親去,叫道。


  程世運腳下未停,步履平和,說:“時候不早,你也該回去了。小十,跟我來。”


  之忱站在原地,靜漪隨父親往前走著,回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流露出來的神色,讓他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林之了經過他身邊,也跟著過去了。仿佛一個移動的黑色的影子,無聲無息的。


  之忱轉身下樓,侍從迅速跟上來。


  雁臨一看見他,立即起身過來,問道:“這就走嗎?剛剛閭丘主任來過電話,說有要緊事找你商議。”


  程之忱聽了便知道這是嶽父的意思。他點點頭,看了抄著手站在那裏看著他,似有話要和他說的之慎,說:“我們先走了。”


  他說著,回頭看看樓上。


  之慎便說:“我會看著她點兒的。”


  幾個人一時都沉默下來。索雁臨拍拍之忱的手臂,示意他該走了。


  之慎和慧安送他們出門。


  之慎說:“小十這一來,恐怕要起點兒事的。”


  之忱上車,看他一眼,示意侍從官推上車門。


  “三哥,陶驤能讓小十回來,我總覺得不隻是讓小十遊說父親的。”之慎說。


  以他銀行家的敏感嗅覺,陶驤不是一定不會讓靜漪插手這件複雜的事,但也一定不會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這麽簡單。


  程之忱聽了卻沒有說什麽,對慧安點點頭,說了聲弟妹辛苦,便吩咐開車。


  之慎舒了口氣,道:“都是難纏的主兒。一樣一樣的來吧。”


  他說著看看若有所思的慧安。


  慧安發覺,輕聲道:“之慎,我們還是多考慮下靜漪吧。一邊是夫家,一邊是娘家,都是最親愛的,要她夾在中間如何是好?非逼著她兩者擇一?”


  慧安平日裏對之慎的事情是從來不說什麽的。此時之慎被慧安這一發表意見,竟有些惱火。


  慧安見他動怒,便不再言聲。


  之慎看她低了頭落在自己身後,忽然間咬牙。他之所以惱火,多半是因為,其實慧安說的對……可是慧安怎麽會理解這裏頭錯綜複雜、環環相扣的矛盾呢?

  慧安明白他心煩,陪著他,不再多話。


  “不知道父親和小十能談出什麽結果來。”之慎卻忍不住又說。他走到吧台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仿佛酒能澆滅他心裏的煩躁和不安。


  “父女倆,不管談什麽,能談就好。這個我倒不擔心。父親很疼靜漪的。”慧安說。


  “這倒是。”之慎點著頭,“不過打起來也是真的打。”


  慧安聽了,沉默片刻,說自己先去看看孩子,之慎點了頭。


  他看著慧安往他們臥室方向走去,喝了口酒。他順手按了按鈴,過一會兒,出現在他麵前問他需要什麽的卻是之鸞。


  “我正好在廚房找吃的。”之鸞舉起手中兩個紙袋,放在吧台上。打開來,是起司條和油炸花生米。“我們那邊廚師做的總是味道不對。”


  之鸞索性坐下來,也倒了酒,碰了下之慎的杯子。


  “小十要是知道陶驤並不值當她為了他和家裏人反目,會怎麽樣?”之鸞忽然說。


  之慎心裏一動,問道:“七姐,這是從何說起?”


  之鸞將酒杯放下,歪了歪頭,眼角的餘光瞥向樓上。樓梯上出現了個黑色的身影,是林之了,在對柳媽吩咐什麽。柳媽下樓來,林之了發現之鸞正在望著自己,對她點點頭。然後仿佛掠過的一片黑影,回到他該在的地方去了……之鸞重倒了杯酒,見之慎也在看著她,笑了笑,說:“我不過一說……難道你打心眼兒裏覺得陶驤這個人,值當小十托付終身?小十就是蠢材一個,戴孟元把她當墊腳石,她為了他幾乎毀了前程;眼下為了陶驤恐怕她也是要同父親鬧的,可那陶驤娶她,又是有什麽好心思了?她這幾年也是風光過,非得事到臨頭方知道那陶驤和陶家也不是什麽好人好人家。”


  之慎皺眉。


  “釜底抽薪,讓小十一無所有,才知道他們待她,到底有幾分真心。”之鸞歎了口氣。看柳媽下來,“柳媽,父親有什麽吩咐嗎?”


  柳媽忙回答,說老爺讓泡一壺雨前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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