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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你別逼我(2)

  大家都在擔心靜漪這麽衰弱,怎麽能撐得過這段時間。陶因澤是沒有生育過,不知道這裏麵的難,看著靜漪吃苦,抱怨說撐不過去就不撐了。可把陶老夫人給氣壞了。兩個老太太竟然半真半假地天天到靜漪這裏來吵架拌嘴。靜漪倔勁兒也犯了,打著營養針,每日強著硬往嘴裏塞吃的。


  雖然是吃了就吐,吐完了再吃,實在是讓人看著她都遭罪……直到懷胎五個月的時候,才漸漸安穩些,慢慢吃得下也睡得著,人也胖了些。大家夥兒才把心都放下。


  天也冷了,靜漪每每從鏡中看到臃腫起來的自己,都有些不能相信。


  往日她還樂意出門多走幾步,如今也越來越懶怠動。倒不是不能走,而是不願出門,甚至不願下樓來。每日守在後窗看看靜止的樹上一片片泛黃的葉子凝固似的動也不動,她一看就是大半天……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是這樣一片葉子,依偎在枝頭。沒有風的時候,即便是脆弱的依偎也是安全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孩子就在嗬護中慢慢長大。


  她不想過去,也不去想將來。這樣一來,她甚至覺得自己很幸福。


  不知不覺間,冬天來了,天氣越來越冷。


  冬天的蘭州沒有風,一切都仿佛是靜止的。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她看著撒鹽似的落雪,悄悄地對孩子說,你知道嗎,這裏的雪是有重量的……她說等你長大了,媽媽帶你去看北平的雪。北平的冬天,風吹著、雪揚著,凍的人骨頭嘎吱嘎吱響……要是你姥姥還在,會給你做虎頭鞋、會給你買冰糖葫蘆兒……


  她不知道自己靠在窗邊這樣看著雪落下來,輕聲細語地說著話,在別人看來是多麽的美。


  秋薇說小姐,伺候小姐這麽多年,還沒見小姐這麽胖過。也沒見小姐這麽美過。


  她笑笑。


  這個時候,她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美。


  她看著秋薇,說秋薇你該出嫁了。


  秋薇和阿圖的婚期一直沒定。阿圖每次從岐山回來,都來探望他們。秋薇說要等小姐平安生產之後再考慮嫁人的事。憨厚的阿圖就等著秋薇。


  她笑著說你不能總是讓阿圖等的。


  秋薇隻是笑,說小姐就別操心這個了,我們有計較的。


  秋薇說的“計較”她沒有仔細問,不過她總是知道這個憨丫頭是時時處處為她著想的。


  她也沒有同秋薇再商議,找了馬行健來囑咐他,陶驤哪天空閑了請他給她個信兒,她找他說說給阿圖和秋薇把婚禮辦了。


  隔了兩天小馬就告訴她七少這天晚上沒有安排。她搖電`話去他的辦公室,請他晚上回來一趟。電`話裏她便說了是因為阿圖他們的婚事。他答應的倒也痛快。


  他回來時把阿圖也帶上了。吃飯的時候讓秋薇和阿圖跟他們一起坐了。秋薇再反對也沒有用,婚期定下來,很快就成親的。


  陶家上下對這樁婚事都挺讚成。她親自帶了秋薇和阿圖去陶老夫人和老姑太太們那裏磕頭。知道都怕她因此事勞累,她就撂給張媽去準備。好在一切都是現成的,前後忙了不過半個月,就都妥當了。


  阿圖和秋薇婚禮很簡單。陶驤是作為主婚人出席的。她沒有去。一是不便,二也怕自己受不了……婚禮之後,秋薇跟阿圖去他們兩個的小窩了。


  那小窩她去看過一回,是西北軍的眷村裏三間普通的房子。她去看了之後,回來讓張媽又補了些日用的東西送過去。仿佛這樣做才完全放了心似的。


  秋薇出嫁之後她頗有一陣子不能適應。


  這憨丫頭跟了她將近二十年,她們形影不離。


  陶老夫人怕她這邊少了個大丫頭,人手少了不便,要把自己最得力的大丫頭金萱派過來。她沒有接受。她說自己的情況穩定下來了,有張媽和月兒照顧她就足夠。老太太知道她愛清靜,也就不勉強了。


  剛開始的幾天,她張口還是會喊出秋薇的名字來。喊出來才意識到,這個丫頭如今也已經為人婦了,未免歎息……好在張媽和月兒時時都在。月兒幾年來卻也被秋薇調教的對她的習慣了若指掌。隻是月兒的伶俐不及秋薇,她說了什麽,時常要等著月兒做出反應來。


  日子似乎因此都要漫長了似的。


  偶爾過午一覺睡下去,天也就黑了……


  這一日靜漪又睡的太多,到夜裏失眠了。


  月份越來越大,她吃睡雖然都還好,難免心裏緊張些。


  她聽著床邊月兒輕微的鼾聲,悄悄起了身,披了件衣服出了房門。


  她小心地看看腳下,每晚都趴在這裏睡覺、時常把月兒或秋薇絆倒的白獅今晚卻沒在。她四下裏看了看,也沒看到白獅在哪裏。


  起居室裏隻開了小小的一盞燈,樓梯間也開著燈。並不亮,但足夠看到腳下的路。她本想在起居室走一走、去陽台上看看月亮,也就回去繼續睡覺了。可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下麵有聲響。


  心裏便是一動。


  她小心地扶著扶手往下走了幾步,又停住,有點怪自己疑神疑鬼的。但站住了,到底沒有立即轉身上去。想一想,還是輕手輕腳地下樓去。


  她在樓梯轉彎處站住了。


  客廳裏黑乎乎的,一盞燈都沒有開。


  這時候才知道今晚的月色有多好,樓下的窗簾都沒有閉合,明亮的月光肆無忌憚地投進來。在這大片大片的銀色月光裏,有一點紅光,明明滅滅。


  她聞到淡淡的煙味。


  是陶驤。


  他不知在這裏坐了多久了……但是她站在那裏很久,他都沒有動。她眼看著那點紅光都消失不見了,他仍然保持著那個坐姿。他的腳邊,趴著的是白獅。白獅一定是發現了她的,但是它隻是轉了轉頭。


  她有些緊張,想立即轉身上去,卻也知道自己笨拙,不能利落地說走就走了的。


  熱水汀茲茲冒著熱氣,偶爾有咕嚕咕嚕的細響……


  她曾經見過他這樣獨自坐在這裏,每一次她都立即轉身了。


  有一晚也是像這樣有著絕好的月色,那日是他的生辰。早起送上來的是麵,她吃不下也硬是吃了兩口。家裏提前多日就在給他張羅過生日,後來不知為何悄沒聲息了。他每日早出晚歸,有時也會好多日子不回來。她並不問他都去了哪裏。開始張媽會裝作不經意地和她說少爺去巡營了要幾日不回來,或者少爺今晚有應酬要晚回來……她聽了都隻是點頭應著。聽過也就罷了,那好像是和她沒有什麽關係似的。時間久了,張媽也就不說了。


  她見了他總有些別扭,他也並不太來打擾她。每日自有人向他去匯報她的情況,她的一舉一動他都應該很清楚。


  她想他還是關心這個孩子的。


  那晚他回來之前她都睡下了,以為他這一日一定是有應酬的。沒想到他竟會在這麽個日子早早就回來了。其實那幾天他的應酬就很多,在那之前,因為她父親和九哥來了,他也忙了一陣子的。


  父親和九哥來她不覺得意外。意外的是他們見了麵還能談笑風生。她正病的天昏地暗,有限的精力是想不出來他們怎麽能做到像那樣若無其事的……或許公公和父親私底下能夠做到開誠布公,又或許他們幾十年知己知彼。父親帶著九哥來,這是負荊請罪也好,重修舊好也罷,錢還了事兒過了,總歸是給了陶家一個交代的。


  秋薇說小姐就別想那麽多了,老爺和九少爺他們一定也是顧著小姐的。


  她也不出聲。


  父親看到她時,要她保重身體。


  她那時候吃不下睡不好,被折騰的沒有人形。也許父親看著她是會有些心疼的吧,但是父女倆相對時並沒有太多的話好說。她自離開南京後,沒有想到過什麽時候還能再見父親一麵。她想她是說過很多傷父親心的話,那些話說出來再也收不回來了。但是她也並不後悔。


  九哥見了她說委屈她了……她跟九哥說沒有什麽好委屈的。九哥聽了她的話表情很複雜。他還是說小十以後有什麽事要和家裏說。


  她就沒有答應他。


  她知道自己以後是不會同他們開口的了。


  他們走的時候她沒有能夠去送行。不知道為什麽那天難受的格外厲害,起床都起不來了。她聽到他們走的消息時正在打營養針,一針紮下去她就落淚了。其實那針打了好多天了,從未覺得像那天那樣那麽的疼……她哭的止不住。哭的驚動了好多人。


  她看到那麽多人在勸著她不要傷心不要哭了顧著些身子顧著些胎兒,她就更止不住眼淚。


  好像就在那一天,她真的從心底深處切斷了什麽。


  往日裏她隻是說,真到了這一天,還是疼的凶……她其實不太容易落淚,有了孩子之後卻總動不動就哭起來。


  哭的發昏的時候陶驤回來了。後來才知道是張媽擔心她,讓人去告訴了他。他是奉了公公之命送她父親去機場的,回來趕的很急。她不知道往返一趟機場可以用那麽短的時間。車開的太快是有危險的……


  他見了她卻是不說話的。隻是陪著哭的發昏、吐的發昏的她好久。後來她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他不見了。秋薇說姑爺在樓下,有事情等著他處理,下去之前姑爺說了如果小姐哪兒不妥當就去叫他,他馬上就上來的……她躺在那裏不動,天旋地轉。


  昏昏沉沉間知道他又進房來了,依舊在身邊守著她的。天亮的時候她看到他躺在床的另一邊,和衣而臥。


  她頭腦漸漸清明,再睡過去,安穩異常。


  他什麽時候起床走的,她並不知道……她情況漸漸穩定之後,他就很少再進房來了。印象裏就那一次。大概看著她的樣子實在有些熬不過去了。看著她熬的苦痛,他也不說不行就別勉強了。她知道他是不會說這種話的。當然他即便說了她也不會遵命的……那段時間她時常想起四姐來。比起四姐來她吃這點苦真不算什麽。嫡母杜氏隔兩天便有信來,事無巨細地囑咐她。如果不是身體狀況不允許她長途旅行,恐怕她是要來陪著她度過孕產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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