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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美人如花(2)

  四海哈了下腰,苦著臉說:“太太,咖啡不給喝、酒不給喝……吃的都照您給列的單子,煙就一天一支的……這不給您瞧見了嗎?真就這一支……”


  “真就這一支。”陶驤說。


  靜漪美麗的眼睛看了他,沉默片刻,說:“不信。”


  “真的!”路四海忙又強調。


  “真的?”靜漪問。


  “真的。”路四海點頭。


  陶驤一伸手,將路四海的腦袋撥了回去,說:“回你們包廂去。”


  “是!”路四海答應著,卻沒立即走,仍看著靜漪。


  靜漪忍著笑,點頭問:“是不是還沒用晚飯?”


  “報告太太,我們用過了。”路四海回答。


  靜漪點頭。


  四海這才回身走了。


  剩下靜漪和陶驤,靜漪抬手把陶驤的軍披風整了整,嗅一嗅,說:“一天一支煙怕是假的,沒超過三支應該還是做到了。”


  陶驤笑著,將一旁沒掩好的車窗向下按了按。還是有冷風灌進來,他要解自己的軍披風,靜漪按住他的手,說:“不用。不冷。”


  “怎麽知道我來了?”陶驤握著她的手,轉身站到風吹進來的位置。靜漪沒有穿外套,隻有身上這件絲絨旗袍,顯得單薄。


  “就是……知道。”靜漪含著笑。一低頭,額頭抵在他胸口。涼涼的扣子印在額上,隻是輕輕一觸。


  陶驤笑聲低低的,撫了撫她的肩頭。


  “本來是不能來的。恰好趕上了,時間差不多。那我就假公濟私一回吧。”陶驤說。


  “嗯。”靜漪看看四下無人,伸出手臂圍了他的腰,將他緊緊一抱。


  陶驤沒想到她這麽大膽,反而有些僵。


  靜漪覺察,笑出來。


  “父親在。”陶驤說。


  靜漪仍靠著他,仰臉看著他,問道:“你怕父親?”


  陶驤拍拍她的後腦勺,說:“走吧。”


  “你先回答我。”靜漪笑著。


  “走啦。”陶驤拉開靜漪的手臂,握著她的手,聽她笑著,也有點心旌蕩漾。他低了低身子,“等下當著父親,不準這麽笑。”


  靜漪恰好轉過臉來,陶驤的麵孔距她極近,她心神一滯,忽的腳尖一踮,便親在他唇上。


  “知道了。”她輕聲說。


  她剛要後退,陶驤卻也照樣迅速親了她一下。


  兩人拉著手,站在車廂中段,在昏暗的燈光中望著對方,同時笑出來……陶驤眼角的餘光看到那邊的包廂門開了。他忙轉身,仍拉著靜漪的手,舉目一望,卻是林之了。他略一點頭,還沒有開口,便見林之了做了個請的手勢。


  陶驤看了看靜漪,靜漪對他一笑,說:“看樣子父親也知道你來了。”


  陶驤微笑。


  待走到包廂門口,他整理了下軍帽,聽到之了對裏麵稟報說老爺,陶司令到了。他低了低頭,走進包廂去。


  靜漪跟在他身後,見他仍是差點撞到包廂門框,忍不住又想笑。陶驤轉身時暗暗瞪了她一眼,靜漪忙低了頭。她聽見陶驤進來就跟父親問安,轉身要關門時,之了已經替她將門關好了。


  程世運請陶驤坐,說:“我想著車上的人是怎麽也做不出這樣的晚飯來的。況且也不知我們的口味。想一想,也隻有你。”


  陶驤微笑著,將軍披風和帽子都脫了,靜漪接過去,掛在牆上。看陶驤坐在了父親對麵,她過去坐在他身邊。


  桌上的食物都還沒有動過的痕跡,顯然父親在等他們呢。


  靜漪看陶驤。


  陶驤正在給程世運斟酒,說:“父親,我不能喝酒,隻好陪您坐一坐了。”


  程世運點頭,說:“你也再用一點。漪兒吃吧。我和牧之邊吃邊說。”


  陶驤見靜漪拿了筷子,一時還不知要吃什麽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有胃口了。他特地交待人去選了清淡的菜式算準了時間送來的。不過她就是這樣,就算是沒胃口,當著她父親和他,也會吃一點的。


  他於是邊聽著嶽父問話邊回答著,不著痕跡地拿了靜漪麵前的小碗,給她盛了湯放在她手邊……他說:“徐州那邊目前尚安定。據我所知,馮老太太的病情也還穩定。隻是老先生路上勞頓,大約也是非常擔心老太太,精神亦不佳。”


  “要緊麽?”靜漪緊跟著問。


  陶驤看了她,示意她先吃飯,依舊轉過臉去,對程世運道:“我沒有貿然去見馮老先生。”


  三人同時沉默下來。


  馮孝章精神不佳,恐怕除了因為妻子患病,更多是因為被人強製護送離開天津的關係。尤其這些人,還是程家派去的。


  靜漪見父親沉默地喝了口酒,本想再問詳細些,也不敢再開口了。隻默默地喝著碗裏的湯,聽陶驤和父親言語簡潔地交談著。陶驤既沒耽誤同父親談話,也沒耽誤把菜及時夾到她碟子裏來……而且都恰好在她眼看就要把碟子裏的東西吃光的時候。


  “不要了……”靜漪終於忍不住說。


  陶驤正巧一勺子湯又給她添到小碗中,說:“父親還沒用完呢。”


  程世運微笑著,看靜漪對著麵前的碗發愁。


  靜漪說:“吃撐了……”


  “你不是隨身都帶消食丸?”陶驤也微笑。


  靜漪不出聲了,低頭把這碗湯喝光……


  “父親,再喝一點嗎?夜裏涼,暖一暖身好些。”陶驤問道。


  程世運搖頭。


  他不過喝了一小盅酒。


  “一盅就好。”他說著,接了靜漪給他盛的湯。


  陶驤知道他是飲酒很節製的人。應該也是擔心喝多一點,消散不開,見了馮老先生,怕是招老先生不待見……這麽想來,嶽父對馮老先生真是放在心坎兒上尊敬的。他莫名地就覺得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觸。靜默地望著嶽父從容而緩慢地用著晚飯,耳邊是火車隆隆的聲響,身邊的靜漪照顧嶽父用餐,就像個真正的女兒……他一度以為,這樣的場麵今生今世是很難見到的了。


  他的手落下來,扶在膝頭。


  一隻柔軟細膩的手也落下來,覆在他手背上。隻一會兒,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他們都不動聲色,目光也同時落在麵前小桌子這潔白的台布上。手心都漸漸出了汗,混在一處,有點黏膩……可是誰也不想先鬆開手。


  他們抵達徐州站時,已是深夜。


  站台上旅人寥寥,火車放出的白汽,車站如在迷霧之中。


  靜漪攙扶著父親下車來,抬眼看到等候在站台上的車子,等父親上車,她回頭看陶驤。


  陶驤明白她的意思,說:“我與你一道的。但我得先回司令部。晚些時候若是有時間,我就過去。”


  靜漪點頭。頓了頓,還是說:“沒時間就別過來了……你正事要緊。多加小心。”


  一旁站台上列隊通過的士兵,和不斷傳過來的口令聲,讓她心裏一陣緊似一陣。


  陶驤也點點頭,讓她上車,在車窗邊對程世運又重複了一遍剛剛對靜漪說的話,便讓司機開車了。


  靜漪半晌才回過頭去,看了跟在他們車後的軍用吉普。除了一個大概的輪廓,什麽都看不見的。但是他在車上,就在她身後……在她想著他,就能見到他的時候,這樣的距離,真是咫尺天涯。


  深夜的徐州街上已無人跡,隻有偶爾一兩盞燈,微弱的光像是指引。


  前導車停下來,靜漪知道地方到了。


  這一處清淨的小院落,應該就是外祖父母馮孝章夫婦的臨時落腳之所。


  程世運見目的地已到,與陶驤簡單交談幾句,便說軍務要緊,讓陶驤先走。已經有人先去敲門。院內的守衛顯然謹慎,盤問許久才開門。林之了隨程世運先走一步。


  陶驤見靜漪還沒跟上去,隻是望著自己。眼神裏有一絲的舍不得。他看看已經走進院門的嶽父,低聲對靜漪道:“快去吧。不是想這天想了很久了?”


  靜漪說:“我等你走了再進去……有點怕。”


  雖然等著一日也等了很久,事到臨頭當然是忐忑不安的。有父親在前,外祖父就是不待見他們,也總有父親擋著。可她就是到了這兒,才覺得心裏打鼓。


  陶驤又撫撫她的後腦勺,說:“你真是誰都怕些,就隻是不怕我,是嗎?”


  靜漪默不作聲。


  陶驤含著笑,低聲道:“再不進去,我走不了,可耽誤事兒。”


  “誰耽誤你了……”靜漪也知道自己眼下這個樣子,實在是有點不像話,“你走啊。”


  陶驤垂下手來,托了靜漪的手,緊緊一握。


  這裏明中暗處都有好些人,實在不能有更親昵的舉動,然而他望著她的眼神,和她望著他的眼神裏,都是藏也藏不住的關心和愛意……陶驤沒有再說什麽,鬆了手便轉身離去。


  靜漪站在原地沒有動,眼看著陶驤上車。幾輛車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快的就像是陶驤離開時那步伐……她聽到有人叫她十小姐。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之了。定定心神,她低頭往院內走去。


  之了隨著她走進院中,聽靜漪問道:“老爺呢?”


  靜漪望望這小院中,同她的設想一般無二的潔淨,也不見雜人。


  之了低聲道:“十小姐,馮家的大管家說馮老先生不見客。老爺正在廳裏等候。”


  靜漪皺了下眉。


  雖是來之前就已經預想到會吃這樣的閉門羹,可想想父親這樣的人,居然還能來、吃過閉門羹之後還能耐著性子等候,她也有些莫名難受。


  看出她臉色微變,之了心裏便是一驚。轉念一想以她的性子,斷不會在此時此地做出什麽讓人難辦的事來的,忙上前一步替她開了上房門。


  靜漪便看到父親正坐在正廳裏,見她進來,問道:“牧之走了?”


  “是。”靜漪答應著,走近些。


  這院子小巧,房屋也不大。正廳裏點的是蠟燭,習慣了電燈,頓覺此處昏暗。靜漪適應了屋內的光線,看清楚除了父親、之了和她自己之外,屋子裏另有一人,正望著她。見她注意到自己,那人視線放低些,對程世運道:“程先生還是請回吧,我們老爺和太太此時確實不便見客。”


  靜漪認出來,果然是馮永好。


  馮永好轉達的,自然是馮孝章的意思。


  傻子也聽得出來,這便是明著逐客的婉轉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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