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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別煩惱了(1)

  他又看她,看不出什麽來,更覺得不對勁兒。


  靜漪自然懂他的心思。


  她過來給他整理下軍裝,歪頭看看,說:“那就去吧。今晚上不能回來了是麽?”


  陶驤嗯了一聲。


  靜漪說那好吧,“囡囡在姥爺那裏,明早從那邊去學堂的。明天晚上石將軍家裏有個宴會,請咱們都去的。我問過三嫂和九嫂,說是都去的。你一早說沒空,那就我自個兒去……”


  靜漪說著,看陶驤注視著自己,住了口。


  陶驤也就出了門。


  靜漪送他出去,看他上了車,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


  重慶的冬夜,又濕又冷,寒意沁骨。她打了個噴嚏。聽見秋薇和孩子們在樓上的笑聲,她踱著步子。張媽看她不是立即想進門的樣子,拿了大衣來給她披上。


  “少奶奶,別煩惱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張媽小聲說。


  靜漪站下,望著這小小庭院裏的樹影,說:“張媽,你說,那得是個什麽樣的姑娘?我看麒麟對她該是很著迷的了。”


  不然怎麽做下些荒唐事?


  其實也難怪陶驤生氣。這才幾日,宗麒鬧騰出這麽多事情來,她都想,要是自己給人問到眼前來,保不齊臉上也掛不住……


  張媽想了一會兒,說:“少奶奶,我哪兒知道啊。”


  靜漪歎口氣,說:“是啊,哪裏能知道。”


  她有些惆悵。既擔心,也有點不知所措。宗麒母親去世早,父親又不在身邊,陶驤和她是他的長輩……她對如何處置眼下的情形,實在是沒有經驗。


  “少奶奶,還是進去吧,外頭冷。我怕您著涼。這個時候您可別生病。”張媽說。


  靜漪答應一聲,又站了站,才往回走。


  張媽跟著她進門。


  靜漪一進門,被屋子裏的熱氣罩著,連打了幾個噴嚏。


  張媽就念了幾句,說這且說著,可不就著涼了麽。


  靜漪摸摸額頭,果然有點發熱。


  想想許是不知什麽時候受涼了,下午人才懶懶的,就讓張媽給她來一碗薑湯去去寒。


  秋薇已經安置好了孩子們。靜漪怕自己生病傳染給稱心,問過稱心已經睡著了,沒有過去看她。秋薇看靜漪有點蔫蔫的,陪她喝了薑湯,等她躺下,又坐在一旁守了她一會兒。


  “我不要緊。睡一覺就好的。”靜漪讓秋薇快去睡,“你累了一天了,再不歇著,眼都瞘?了……阿圖不回來,你也不得清淨。我這裏一大堆事情要你做呢。”


  “這點事,才不會累呢。”秋薇笑著說,“倒是醫院那邊,我有心幫忙也是幫不上的。小姐,要是身子不舒坦,就不用天天去的。”


  “我向來就是掛個名管點事,不會天天去嘛。”靜漪輕聲說。她聲音已經有點啞,還微微的疼。看著秋薇擔心她的,歪了頭仔細看她一會兒。


  秋薇還是個圓潤豐滿的少婦,這幾年條件這麽不好,她還是能苦中取樂,把自己和孩子們都打理的井井有條,還幫了她許多忙。比起秋薇來,她可差的遠了些……


  “眼看著小寶都要上學了,你這閨女還沒盼來。”她笑著說。


  秋薇搓了搓手,歎氣道:“唉,看來命中無女,不能強求了……以後會有四個兒媳婦的,都當閨女疼吧。”


  靜漪笑,說:“許是還不到時候。”


  “我的心思是淡了,虎翼還想呢。我說他做夢,他說做夢也是美夢。有時候我們兩個也說笑,說瞧著姑爺以後,做老泰山那氣勢一定大的很呢……哎喲,小姐!”秋薇低呼。


  靜漪拍拍胸口,說:“你們今兒這是怎麽著啦,合著夥兒的嚇唬我。”


  她覺得口幹舌燥,拿了杯子喝水。


  “我又不是成心的……”秋薇左看看她,右看看她,問:“小姐,你這……你這不是……有了吧?”


  靜漪一口水含在口中,忙咽了下去,說:“胡說!”


  “胡說?”秋薇又左看看、右看看靜漪,似乎是在琢磨這事兒的可能性。


  靜漪正不舒服,也沒有多想,皺著眉說:“你這丫頭可不是胡說嗎?哎呀我困了。”


  秋薇笑著看靜漪,說:“胡說不胡說,再等等不也就知道了麽?我勸小姐別鐵齒銅牙。”


  靜漪瞪她。


  秋薇笑的厲害,但也就不說什麽了。等靜漪躺好,她給靜漪掩好被子,關燈出門去。合上門之前,她還是不甘心,回過身來又說:“小姐,我胡說是胡說,您別亂吃東西哦。”


  靜漪有心想駁秋薇兩句,怎奈這會兒她乏的很,一句也懶得駁了。這一天要她想的事兒有點多,真讓她費心費力,這會兒哪兒還顧得上想這玩笑話呢?何況她也沒有那個心思。


  陶驤固然是生著氣出去的,她也是有些不痛快的。


  要照著以前,她許是早就跟陶驤吵嘴了。不管怎麽樣,麒麟的事情雖說他有錯,但要緊的是得知道麒麟心裏究竟怎麽想的。陶驤態度這般強硬,隻會讓同樣倔脾氣的麒麟跟他擰了……麒麟可從來是敬重聽從他的七叔的。恐怕頂撞了七叔回去,麒麟這會兒心情也好不了吧。


  靜漪心裏是千頭萬緒,好半天沒睡著。她似乎是聽著隔壁臥房裏稱心在哭,想要起身過去看看,隻一會兒,哭聲又不見了,卻聽見低低的吟唱……她朦朧間又想起秋薇說的,不禁微笑。


  再有小貝貝,是得叫滿意了吧。


  那陶宗麒被路四海親自帶人送回飛行大隊駐地,剛進了營區,因為下午逾期未歸,本來就停飛的處罰加上一等,直接被上峰下令關了禁閉室。


  他進了禁閉室,看看昏暗燈光下窄窄的隻有一條薄毯子的床,和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小椅子,除此之外,簡直光板兒。他瞅著眼睛都覺得硌的生疼。


  宗麒摘了帽子放在桌上,忽然回身對著外頭吼道:“這就是監獄,也得給口水喝吧?”


  大晚上的,他聲音粗礪,情緒暴躁,空蕩蕩的走廊裏一陣回聲不斷。


  門外有守著的衛兵,等回聲消失,才說:“陶少校稍等。”


  宗麒看看禁閉室裏,衛生間是沒有的。要是想去衛生間,身後還得跟這個背著槍的衛兵……他一陣心裏慪火。參軍這麽久了,受處分雖然有過,關禁閉還是頭一回,他也算開了眼。


  好一會兒才有人下來送了水壺。在門口守著的衛兵接了水,從窗口遞進來的時候看看他,也不說話。


  宗麒倒水,喝了一大杯子。


  衛兵仍舊守在門口,槍托磕在石板地上,發出輕微一聲響。


  宗麒被這一聲似是驚醒,又許是涼水喝下肚,讓他沒那麽暴躁了,倒站著細聽離去的衛兵那腳步聲漸漸遠了……於是這兒也就剩下他和門外的這個沉默的衛兵了。


  他進來的時候觀察過,守門的是個剛入伍的新兵,一身的軍裝看樣子還沒洗幾水。


  他回身過去,靠在門上,問:“老家哪兒?”


  外頭沉靜半晌,才聽得一聲回答:“洛陽。”


  “洛陽……聽說去年河南大旱,你能來當兵,也是個好出路了。”宗麒說。


  外頭沒有聲音。


  陶宗麒抬手敲了敲鐵門板,外頭就說了一個“嗯”。


  他微笑。


  這聲調聽著像是中原人的憨直。


  “多大了?”他又問。像個老兵油子一樣,見了新兵問問他哪裏來的,幾歲了,好像這樣不僅能拉近關係,還能從氣勢上贏過他。就像在說,喂,我是老前輩,你得給我遞煙……他也是這麽過來的。


  “十八。”


  “年紀不大嘛。”陶宗麒說。


  打仗傷亡一大,補充新兵力有時候就成了問題。這幾年他也是眼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甚至是一批批地離去,基地地勤也換了一茬兒又一茬兒。這些年輕的新鮮的麵孔,又不知道何時會消失……有時候他想想,起飛的時候就一個念頭,像蝗蟲一樣肆虐的敵機,能擊落一架就是一架,其他的從不多想。降落時,就仿佛贏得新生似的,該慶祝就慶祝,像沒有明天似的。下一次升空不知是何時,也許要很久,也許就是下一刻……他見過最殘酷的場麵,也見過最美好的人,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麽不值當的了……


  他清了清喉嚨。


  喉嚨還是有點幹。


  被七叔派人帶回去,他除了最後撂的那幾句狠話,就沒怎麽開口,可喉嚨還是像被濃煙嗆過一樣的難受……心裏就更難受。


  他還沒跟七叔那樣說過話。小嬸看他的眼神,也讓他覺得難堪……讓他們失望了啊。


  他問:“長官說什麽了沒有?”


  “三天禁閉改成七天。”衛兵說。


  宗麒聽了,又喝一大杯水。


  七天……讓他在這裏關七天,那還不得瘋了?


  他關了燈,往床上一躺,睜著眼睛,耳邊就是七叔那克製但是冷酷的聲音,閉上眼睛,一個美麗的身影就不住地在眼前晃……他呼的一下坐起來,按著額頭。


  外頭衛兵有條不紊的步子製造出來的聲響,讓他更加煩躁。


  禁閉七天……停飛也不知多久……最近的任務這麽重,他不能執行任務,代表其他兄弟要補上他的位子。


  他並不願意這樣。


  可是不錯都錯了,隻能咬牙吞苦果了。


  他靠在牆上,想著日間七嬸說的話。七嬸還是會替他說話的吧……但七叔那麽生氣,對這樁戀愛是一定不會讚成的了。七叔不讚成,已經不好辦。可以想見,父親和祖母更不會讚成……七嬸就是想幫他,恐怕也不容易說服他們。


  比起這些來,更讓他煩惱的是海倫的心思。


  他今天沒能見到海倫,也好久沒有收到她的信了……不知道她怎麽樣了?既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又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這種日子的難熬,又隻能他自己默默忍受。


  這會兒他胡思亂想著,也許海倫是要拒絕再見他?還是像七叔問他的那樣,究竟了解不了解那是個什麽樣的姑娘?他是愛海倫毋庸置疑,海倫對他是不是也那樣堅定不移?

  仔細想想,除了是個好姑娘,好像他對的確她知之甚少。但是這也不妨礙他們相親相愛。


  相親相愛……他想到這個詞的時候甚至渾身都顫了一下。


  他是應該相信海倫對他的感情的吧。如果說他對海倫知之甚少,那海倫對他了解也算不上多。他連自己的家庭出身都沒來得及跟她解釋清楚呢。他是什麽人從哪裏來的……海倫就隻知道他是個窮了吧唧今有點小成績的飛行員,還不是照樣愛上他?


  海倫是多好的姑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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