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童顏日記4
繼續交流了一會,娜姐揚起放心的和熙笑意離開房間,歸還雲沐軒一室安靜。
見鐵門關上后,雲沐軒搖頭輕嘆:「顏顏,當年的事我成了過錯方,你該怎麼補償我?」
含著淡淡的笑意,雲沐軒相當愜意地放下空空如也的粥碗,優雅端起瘦肉湯喝了起來,繼續翻看剩餘的日記——
這分開的三年來記載了很多隨筆,字裡行間都充滿冷寂和悲傷,很多的日常生活記錄,更多的思念表達。
【來這裡的第十六天,已經基本安頓好,給爺爺打了個電話,告訴我唯一的親人我過得,很好。
拚命忍住那如潮的思念,我把這裡的一切美化,把一切情緒輕描淡寫。
掛了通往外界的第一個電話后,突然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一串數字,原來,恍惚間就輸入了那爛熟於心的號碼,卻只能只能看著它發獃,直至淚流滿面……
不敢打給他,也沒有任何理由打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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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接了在該地區邊境清剿一犯罪團伙的任務,忙得不可開交,終於沒有空想他。
不過,這只是我以為。類似的任務場景見縫插針地出現當時在曼谷有他的日子,那麼充實那麼美好,卻又那麼遙不可及。
在冬日大雪天里,我不肯停歇地勘察各處,不要命地執行任務。
完成任務之際,眾軍人用敬畏的目光看著我……倒在雪地里。
於是,在半年後光榮地迎來歷史性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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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的時候很痛苦,腦袋暈沉沉,總是夢境纏繞。
混濁的夢境里,看見了朝思暮想的他,還是那麼帥,那麼雅痞,那麼溫柔,而我們,沒有分手。
我還夢見了我和他順利結婚,幸福地生活,生了個女兒……
正如他曾經描述得那般,我跟他牽著我們粉雕玉琢的女兒漫步在綠蔭下,而我,似乎很溫柔。
正當他湊近想要親我的時候,夢境一瞬間破滅……
夢醒了,又是淚如雨下。
好心照顧我的娜姐似乎被我哭得不能自已的樣子嚇到了,滿臉擔憂地噓寒問暖,我只是告訴她——夢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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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6年
這裡的新年別有一番風味,大部分駐地軍人都沒有回家過年,我也是其中一員。
我們在冰天雪地中盡情歌唱,看著燦爛星空思念故鄉。
新的一年到來,每天忙於無休止的工作,突然的空閑竟是讓我無所適從。
或許是因為我太過拼搏努力,軍銜在年末晉陞為中校,不過現在的我對升職已經沒有任何熱情。
年輕的小伙趁著聚會之際爭著跟我交談,問我家鄉、愛好、婚姻狀況、擇偶標準……
看著他們眼底的炙熱羞澀和雀雀欲試,我在想,原來除了他,我還是有人看上的。
不過,這些男人終究不是他。
久而久之,冷漠寡言,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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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宿舍,很喜歡新的環境,眺望能看到遠處綿延不斷的山丘,安靜而親近自然。
有時候在想,山的哪個方位會是我的故鄉,他會在山的那端做什麼?一發獃就是大半天……
一時興起養了盆栽,幽綠色的仙人掌,在這個荒蕪之地,或許唯有仙人掌這種品性堅韌植物能陪我走過冷寂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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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周末假期宅在宿舍,發著發著呆,又想起了他,情難自禁。
還記得那時因為一個『軒』的稱呼,他高興得眉開眼笑……可惜,如今整個本子上都是這個字,他卻看不到。
軒,很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
女人在愛人面前就該柔弱點是嗎?為何那時的我如此不懂得珍惜?現在的你是不是有很多溫柔的女人?
這些我都不得而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完全把你忘記,我覺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汲取著快樂的回憶度完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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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7年
每次午夜夢回,前一刻的溫馨求婚都會和後來骯髒失身的畫面融合在一起,或喜或悲,噩夢連連。
噩夢,已經糾纏了兩年……
……
20X8年
來這裡的第三個新年,跨越第三個年頭,我還是沒有回家過年。那個家,早已不想回去。
一切似乎與往年無異,只是比初來乍到時獲得更多他人的敬重目光。不過,這些無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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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三年來,還是會想念、關注那個純粹的那個人。
記憶中的他,痞痞的,帥帥的,笑容總是透著陽光的味道……可是這三年來在電視上看到的他,經過歲月的洗滌,面部線條更加剛毅,那抹熟悉的笑容也被隱去,渾身散發出攝人的冷冽,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唯一沒變的是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變得最明顯的是他身邊有了形形色色的女人,每一個都那麼漂亮,比我漂亮得多。變得最徹底的是我只能通過冰涼的媒介看著他,卻始終忘不掉的深愛的他。
當年的不屑一顧,現在的不停眷戀。他說的每一句話還響徹在耳邊——他說會幫我買一輩子的衛生巾,他說內衣褲都由他來洗,他說以後的飯菜他來做,他說他會保護我,他說孩子只能跟他生,他還說,等我願意把全身心交付給他的時候才碰我……
每一句話,每一個場景,都清晰得彷彿昨天才發生,他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
可是,我知道,三年了,我們回不去了。
***
三年了,我已經長發及腰,性格也變得沉穩內斂,用別人的話說,我不知道該如何笑得真實。
在這裡,我沒有當年肆意的霸氣,準確的說,心已蒼老。
有時候對著窗外的荒涼景色,一看就是好半晌。
這麼感性,連我自己都快不認識了。唯有每天寫著這些沒有日期的隨筆才覺得不會被落寞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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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很想回那個繁華的城市看看,那個有他的城市,那個有美好回憶的城市,看看那塊時常出現在夢境中的礁石,那些字還在嗎?可是,我不敢,會痛。
當時覺得肉麻的字眼,如今想想就會痛。
軒,我也愛你,願意嫁給你。
這是來不及說的話,也是毫無意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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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半個多月的雪崩救災,沒把日記本隨身帶,現在提筆有些生疏。
突然不知道要寫些什麼,累得想要倒頭就睡,願受災民眾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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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爺爺生日,本來打算鼓起勇氣回去看看,哪怕只是看一眼。山下發生泥石流,有幾名民眾被困,不得不留下指揮實施救援,處理後續事宜。
等所有事情忙完,已是爺爺生日當天,打個電話送上祝福,來年再回去,我想,就這麼辦吧。
然而,正當滿懷歉意地告知爺爺沒能回去,我聽到了他那熟悉的聲音,突然感覺心跳驟停。
有些嘈雜的環境中,他的聲音卻那麼清晰。
在夢裡反覆出現的聲音如今真實地在耳邊呈現,恍若隔世,卻只能若無其事。
***
日子依舊平靜無波,最近比較清閑,練兵、操演、開會…很正常的生活作息。
今天臨時開了個會,雪災最大捐贈方要過來慰問,高層領導對這事很重視。
聽說慰問方來自A市,我逃離的故鄉……
唉,又想起了他。三年了,他應該過得很好吧?
我想,等他轟動結婚那時,我一定要回去看一看,送上最誠摯的祝福,哪怕心裡會鮮血淋漓。
***
在軍區大門口見到他,真的出乎我的意料,那一刻,我感覺到了呼吸驟停。
他,還是那麼高大帥氣,那刻在腦海里的英俊臉龐似乎更加剛毅,老遠就能感覺他的冰冷氣質,走近了看眼神那麼冷漠……
我想,他不想認識我,而我,沒有勇氣跟他相認,就讓我們當陌生人。
被他冷聲指名陪同參觀的那一刻,還在神遊的我無比錯愕,卻不得不強裝鎮定。
我走在他前面,腰板挺得很直,害怕他看出我任何情緒波動的端倪,真想就這麼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最後他跟我說了在我腦海里反覆迴響的一句話——「三年,確實將就一下就過了。」
這句話是說他在三年的時光中緬懷我,還是說他在三年找到了將就之人?
措手不及的相遇讓我的心再度真切地抽痛,他的眼神那麼冷漠,他的話語那麼冰冷,心痛猝不及防,可我不能表現出受傷,因為我沒有資格,也不配。
當年那麼沉重的背叛,他一定恨透了我……
為什麼過去了那麼久,當他鮮活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還是會愛會痛,會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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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這裡兩天了,再一次闖進我的生活,擾亂我所有的平靜。
我盡一切可能不出宿舍,怕在某個荒涼的角落偶遇,然後相視無言,冷漠以對……
過幾天他就離開了,而我們,應該再也不會見面了,斷了所有的牽挂。
感謝上天讓我真真切切地見他一面,祝他幸福。】
看完了童顏所有的日記,雲沐軒心底百感交集。
想念是呼吸的痛,隨著時間的推移,無法結痂,無法痊癒。
分開的三年,他又何嘗不是在想念中煎熬?只不過多了虐心的自我嘲諷……
沒有她的三年,他又何嘗不是用無盡的忙碌自我麻痹?以此舒緩想起她的那種徹骨痛意。
他們那麼相似,卻又那麼驕傲。
終究,在蹉跎歲月中,他們彼此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