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麵不知何處去
一晚上沒睡好的派斯頂著兩個黑眼圈，目光呆滯的坐在馬車上，褲腿被他右手捏的皺巴巴。
愛麗兒小指頭戳戳他的後背，猜測道：“還在琢磨昨天那個人？”
“是……啊不是，我在想今天中午吃什麽。”昨天好不容易把愛麗兒糊弄過去，派斯又怎麽可能把話題挪回來，禁止套娃。
“嗷！”車廂裏麵的愛麗兒又縮了回去，今天她的心情美美噠，菲琳不知道是淋多了雨還是怎麽回事，一直來在馬上上不走，還呼呼大睡起來。她把取暖的毯子盡數蓋在菲琳身上，嘴裏還說著：“我是姐姐，照顧妹妹是應該的。”
愛麗兒心情太好，周圍像是開滿了花兒那般到處洋溢著喜悅的氣氛。
走在最前的皮特在這時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絲暖意，回頭一看，車廂側窗竟然長出了一朵花兒，他好奇地放慢腳步，等著馬車與自己並行，伸手去摘那朵粉色嫩嫩的花兒。
“哎呀！”
花兒沒摘下來，馬車裏麵先傳出來愛麗兒的慘叫：“是誰打斷了本姑娘的開花興致！”
聽見慘叫的派斯如夢初醒，連忙把頭伸進車廂裏麵，隻見愛麗兒頭靠著側窗，耳朵好像被什麽東西扯了一下，正捂著耳朵一臉吃痛的表情，於是他問道：“愛麗兒，你怎麽了？”
“剛剛我很開心，就開了一下花兒，沒想到外麵有一個采花賊，都快把我的耳朵扯下來了！嗚嗚嗚嗚……”說著眼裏閃著淚花，愛麗兒衣服楚楚可憐的樣子。
派斯頭一縮一伸的，正好瞧見兩隻豆豆眼的皮特臉紅個泡泡茶壺，怒吼道：“你個小子年紀輕輕學什麽不好，當采花賊？！”
而皮特隻覺得那花兒入手級軟，腦子一熱，說道：“我沒有，我……”兩道鮮紅噴射而出，黃毛少年急忙鬆手，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孔。
“淦，這你就能流鼻血，等過了這一陣，我帶你去楚館往往，讓你長長見識，不過現在嘛，我先讓你體會一下社會的毒打！”
霎那間，狂風暴雨光光凝聚在皮特臉上：“你咕嚕……#！##￥”
被強行喂了一把雨夾雪的皮特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黎瞥了一眼，直接一手抓起他的右腿，強行拖著走。
“不能讓作死的人托了我們的後腿！”黎如是說道。
帕蒂瞧見了，想要對皮特使用治療術，派斯攔住了她，並振振有詞道：“我這是在教育他，不經曆‘風雨’，怎麽能見到‘彩虹’？”
看著皮特的臉上因為“風雨”而出現的“彩虹”，青一塊紫一塊的，配著鼻血、金發、棕瞳還有較為白皙的臉，帕蒂認真地在數顏色種類，皺著眉說道：“彩虹明明是七種顏色，他還少一種呢！”
這段小插曲過去，黎拖著皮特走了一路。直到皮特的頭磕到一塊大石頭之後，他才緩緩醒來，像是被強行失憶了一般，兩眼無神的。
一路上拖拖拉拉的，不過好在天黑前，他們抵達了千燈鎮。
進入小鎮時恰好是黃昏，而小鎮裏，一片燈火通明，每一條道路兩旁都布滿了泛著黃色光暈的路燈。
“千燈鎮果然名副其實，真是讓人心曠神怡。”這會兒，俏皮的詭術魔法師先生派斯，搖身一變，成為四處旅行的吟遊詩人，藝術感滿滿，為此他還特意紮了個小辮子。
“不用這麽誇張吧，我們現在先找地方休息，填飽肚子要緊啊。”皮特咋舌道，他現在腦子還有點不清醒，語無倫次的。
派斯拍了拍他的頭，心潮澎湃的說：“孩子，你終於長大了，都知道吃飯乃人生第一要是，這辮子，不要也罷！”
“等等！”
皮特出聲已晚，派斯已用冰刃將辮子一刀斬下，好不容易紮好的小辮子發型立刻變成了爆炸頭，眾人都啼笑皆非，不知道說什麽好。
所以派斯進店的時候一臉黑線，心血來潮地把愛麗兒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脖頸上，企圖蓋住自己的爆炸頭。而愛麗兒雖然已有八九歲，心智卻和五六歲的孩童一般，覺得新鮮好玩，抓住他的頭發直接當馬騎。
天才剛剛黑，酒館裏不少人飲酒吹牛，還有正經吃飯的，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酒館裏麵大多數人衣著樸素，唯有一桌人衣著光鮮，裝飾華麗，畫風都和其他人不一樣。隻見他們高談論闊，四處嫌棄酒館裏的一切，什麽嘈雜的環境啊、油膩的桌凳啊、低廉的食物啊，反正就各種貶低，好似委屈他們。
“我說這裏還真是吵啊！”
那桌中，一金發中年滿臉嫌棄說道，屁股下麵的凳子還用名貴的皮毛墊著，生怕凳子玷汙的他的高貴純潔。其他人就沒這麽講究了，該怎麽坐就怎麽坐。
其他人都麵無表情的，等著他繼續說下去。金發中年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們知道今天為什麽我們相聚在這裏對吧。”
其他人麵無表情：“嗯。”
“因為有一隊叢林守護者來到了千燈鎮，把最好的酒館和旅店占據了，就連領主大人也把他的庭院借給了那些外表高傲的精靈！”
“你說得對。”
有人接他的話茬，金發中年講得更加津津有味了：“就因為要接一頭甘願被不死生物騎來騎去的銀龍？！”
“我們被迫在這種到處都是低賤平民的破爛酒館裏麵！喝著劣質的麥酒，吹著沒人能聽懂的牛皮。”
說道最後，意氣風發的金發中年竟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見狀有侍者過來安慰他道：“好了好了，你的牛皮我聽懂了，乖，把單買了好嗎？你從早上喝到下午，沒人打你都算是奇跡了。”
“我還沒喝完！”金發中年當當當地敲著桌麵，被子裏的麥酒灑的到處都是。
說完他又順著侍者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見黎朝著他走過來，丟下一雙潔白的手套。
黎冷冷說道：“和我決鬥吧，大叔！”
白手套是從皮特那裏拿過來的，黎長劍矗立，等待著金發中年的回應。
豈料金發中年鄙棄地看了一眼被地麵稍微有些弄髒的白手套，不屑說道：“低賤的平民，你有資格挑戰貴族嗎？滾回去找你媽媽喝奶吧！”
“我沒喝過！”說著黎繼而丟過來一雙白手套，這回沒有丟在地上，而是丟在了酒桌上。皮特買了很多白手套，不知道是用來幹嘛的，反正現在派上用場了。
金發中年臉色一邊，往後瞧了瞧，正好對上一個銀發蘿莉凶狠的目光，頓時背後一涼，戰戰兢兢說道：“你們該不會就是……叢林守護者要接的人？”
“如果你說的叢林守護者是一隊精靈的話，那……”
“那你就猜錯了，”派斯連忙出聲打斷，他眉頭緊皺，話語倒是很輕，“我們不過是一隊四處冒險的冒險者，怎麽會和精靈有關係呢？”
“我就說嘛，你們這群低賤的平民，怎麽可能和高貴的精靈扯上關係呢！”金發中年笑道，小指頭一撥，白手套就被彈飛，和另一隻躺在一起。
黎彎腰撿起弄髒的手套，正要義正言辭一番，派斯卻走過來按住了他的肩膀，小聲說道：“現在我們快去最好的酒館——不，我們去領主的庭院！”
然後派斯叫上小隊所有人，出了酒館外隨便問了一人，給過小費之後那人很爽快地指了一條路，說道：“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是了。”
而派斯等人走後，金發中年立即對身邊的人說：“魚兒已經上鉤，趕快通知領主夫人，讓她準備行動！弟兄們開始幹活了！”
其餘人聞聲而動，一拉腰間係帶，化身為精英戰士，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
金發中年也同時起身，將屁股下的皮毛掄了一圈，披在身上，立馬從頹廢中年貴族變成英俊瀟灑的戰士，特別是那把從空間戒指裏麵取出來的巨劍。特別是起身之後的身高，更有玉樹臨風的味道，酒館裏不少女性投來了愛慕的眼神。
不過我們的金發中年目不斜視，一心隻有酒館大門，沒能瞧見隔壁桌搭在地上的斧頭，一腳邁過去。
“biu——”地飆出一道血箭，金發中年臉朝下著地，一手捂著小腿，另一手在肮髒的地板上畫出一條直線，哼都不哼一句，直接說道：“不要停下來！”
“是！”原本還有幾個精英戰士回頭，想要幫他一把，這下全走完了。
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金發中年才慢慢爬起來，冷靜地從胸襟裏摸索出白絹，要緊牙關將傷口包紮好，才冷冷吐出一句：“疼死老子了，你個斧頭磨這麽鋒利作甚！砍樹嗎？”
隔壁桌的狂戰士一臉無辜像，手指頭撓了撓臉，說道：“怪我咯！”
等金發中年一瘸一拐走到領主府時，發現他的弟兄們個個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鬆懈。他很滿意地點點頭，可一時間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找了個十分隱蔽的位置，蹲了起來，一蹲就是一晚上。直到黎明時分，小腿上的傷口都結痂了，他才一拍腦袋：“他們該不會是找不到領主府吧！”
金發中年蹲了一晚上，腿有些麻，想要出去走走，卻意外發現他的弟兄們一個個都回去了，待他走進領主府，找到那些弟兄們，一問，他們紛紛回複道：“我們找你半天了，就是沒找到，剛剛還和領主夫人報告說你失蹤了呢！”
“……”金發中年雙眼茫然，小聲問自己，“是我藏得太隱蔽了？”
而另一邊，繞著千燈鎮走了大半夜的派斯一行沒能找到領主府在哪。由皮特打過頭陣確認沒問題之後，眾人在一家隨機找到的旅館住了一個晚上。
睡前，大藝術家派斯先生感歎道：“今天，總算是領略到了千燈鎮的美麗夜景，不虛此行啊！”
燈火通明的千燈小鎮，某個平民家裏，一人躺著被窩裏偷笑：“愚蠢的外鄉人，你們的錢就是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