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大哥失蹤了

  那晚,整個息府徹夜通明,連身子不濟的息老太爺也給吵了起來。


  但息五爺渾身僵硬的躺在芙蕖小院那廢棄的池塘邊,根本沒人敢上前動他一下,息子霄攙扶著幾乎是神智昏迷的息華月,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霎白頭,卻是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這麽多年的仇恨支撐,經此一朝,真相大白,便是能將人給傷到心神俱裂的地步。


  至於水兮煙,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早被息子霄身邊的小廝行雲給扭了起來,鉗製了住,確保她即便是醒過來也沒逃跑的可能。


  “蒼天哪,我息某一生問心無愧,卻不想生出這樣的孽子……”息老太爺渾身都在抖,他拒絕息四爺的相扶,舉著龍頭拐杖,一步一步蹣跚到息五爺的麵前,那拐杖便狠狠地落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將息五爺打的滿身是血。


  息五爺想嚎叫,然而他一張嘴,就是滿口的血水流下來,花九那一下不僅將他舌頭給斷了,連帶喉嚨都給廢了,他根本再也發不出半點聲。


  最後,那拐杖嘭的斷裂,息老太爺人朝後一個趔趄,他全身開始抽搐,花九站在息子霄旁邊,清晰地看到老太爺嘴角歪斜,噗通一聲就栽倒在地。


  “父親!”息四爺大喊一聲,幾步上前扶起他。


  太爺艱難地睜開眼,嘴歪著,控製不住地流下口水,那手腳都也僵直不停的抖,儼然是被息五爺給氣的癲了,他渾濁地老眼看著花九的方向,就有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顯得讓人無比心酸。


  息老太爺,行商一生,光明磊落,從不欺詐行事,好不容易攢下這一片的家業,老來,卻是這麽個下場。


  他心頭清楚,他活不長了,這息府算是完了,但是如若花九願意保下,他知道,她有那個本事,而且息子霄,也是個能幹的,怪隻怪他一心被身份之別蒙蔽了眼睛,看不到他的優秀,如若不然,息家也不至於現在這般。


  花九抿著唇,垂著眼瞼,一言不發,她不願在這個時候被迫承擔一些什麽,她身負還未報完的仇恨,對於息家,如若像四房那樣的人,適當的時候她願意去拉上一把,其他的恕她無能為力。


  察覺到息老太爺的意圖,扶著息華月的息子霄換了隻手,挪出一隻手來,態度堅定地拉著花九的手,並越加的用力,仿佛要把那隻比自己小的手給揉碎了般。


  眼見兩人的這動作,息老太爺又怎會不清楚他這是被拒絕了,他心有歎息,目光落到依然癡傻的息老太太身上,也罷了,他盡力了,哪怕他死後,洪水滔天,也與他無關。


  一夜未睡,一直到卯時,息四爺讓五夫人段氏將息五爺抬回五房,遣了眾人,又差人去找了大夫,先給太爺瞧瞧,其他的一切事都等著太爺正常過來再說。


  但是誰都知道,太爺那年紀倒下去,怕是難在起來了。


  哪想段氏,她看著息五爺隻冷冷一笑,就根本不管他死活,反而對危在旦夕的息華月擔心的不行,息四爺沒法,也不能不管,便隨便叫了兩婆子將息五爺丟會他房間,點了幾個人照顧他,就不再管了。


  花九回屋的時候,一路沉默,息子霄從那會拉著她的手就再沒放開過,即便這樣,兩人相接的掌心,那一團依然不暖,泛著濕冷的感覺,讓人覺得就和這老是不開春的天色一樣,沒個暖的時候。

  站在房門口,花九在裏,息子霄在外,他看著那張素白的臉,似乎想伸手撫觸一下,然而那手抬到半路還是垂下了,“我不知道,你看重丫丫。”


  他以為她是為丫丫無法釋懷。


  花九搖頭,鬆了手,就要進屋,但息子霄五指不鬆,他緊緊地拉著她,仿佛下一瞬花九便會突然消失不見一般,“阿九……”


  “不是為丫丫,”花九驀地開口,她背著他,能見單薄的肩,隻能聽聞那清淡無紋的語調,看不見她的表情,“是太爺,縱使英雄恣情,也隻是遲暮到末路。”


  息子霄有瞬間的愕然,他知她不想過多插手息府的事,事實上,他對這府裏又何嚐有半點的感情,在以前,對他來說,唯一相同的便是那個“息”字,而今,這府裏落敗,如若是因為其他的事敗落的,他些許還會心有不忍,但卻是因息五爺那一遭,他便半絲的難過都不曾有。


  而對於息老太爺,除了了不待見他這一點外,其他任何地方都可算是個睿智的老頭,一心為息府打算,奈何子孫不爭氣,現在這般,卻絕不是花九站出來便可改變的。


  息府,已經腐朽的太久,想要輝煌,隻有推倒了重新來過,想要保留現在的一切,會太難,這點,他最為清楚不過。


  他踏進一步,人便已經在了房間裏,在反手一關門,他便已經站在了花九身後,“夫人歇會,晚點要忙。”


  花九回頭,就見息子霄幾乎貼在她身上,她麵色有冷意,“你出去。”


  息子霄自然不聽她的,一個橫抱,在花九反應不過來之際,動作迅即地抱著她幾步就到床榻前,“一起。”


  他說完這話,將花九放到床上,長手長腳一伸,就將花九禁錮在自己懷裏鎖著,以身為牢,困著她,花九能動作,但卻不能有大動作。


  “息子霄!”終於,她輕叱出口,一雙手抵住他手臂,想挪的開點,“你之前說的都是廢話麽!”


  有歎息響起,息子霄拆了花九發髻上的花鈿,將她頭發打散,頓時青絲滿被,撲泄了一床的繁華,“不是廢話,隻是……”


  說到這裏,他頓了,低了低狹長的鳳眸,那眼線黑遂暗沉,有塵埃下落的浮動,“阿九,我難過,大哥和雲梳……”


  花九指上的力道一鬆,她收回手護在自己胸前,枕在軟墊上的頭放鬆,整個纖細的身子不在抗拒的僵硬,她睫毛輕顫了幾下,然後慢慢閉眼,有唇尖微翹,便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形下,默認了和息子霄同臥一榻。


  有唇線微揚,在花九看不見的地方,息子霄鳳眸逐漸深沉,他臉沿線條出奇的柔和,他隻一低頭,唇就印在了花九頭頂柔軟的發絲上,那種好聞的獨屬花九的發香絲絲浸入肺腑,成為一種再不可或缺的存在,並像毒藥,讓他這一生都再戒不掉。


  花九隻覺自己才打了個盹的時間,外麵就有吵鬧不休的聲音,她睜眼,剛才和她一起入睡的人已經不在,她伸手一摸,那半邊的地方都是冷的,她還在呆愣間,不想息子霄就推門而入,眼見她醒了,急急的道了句,“阿九,大哥失蹤了……”

  說完這句,外麵更為吵,花九隱隱聽到段氏撒潑的聲音,她才起身,段氏果然就衝了進來,並且一進來就撲到息子霄身上廝打開了,“你這賤種,你就是故意弄出這事,想要氣走你大哥……”


  花九撿了件外衫披上,猛地上前,將一直站那不動任段氏糾纏的息子霄一把拉到自己身後,朝春生幾人一喝,“給我綁了她!”


  春生一聽是花九的令,當即她們四人便上前將段氏手腳都給拉住。


  段氏還不依不饒,像瘋狗一樣逮誰咬誰,她凶狠的視線落在花九身上,口無遮攔地就開罵,“你這小賤人也不是什麽好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先是華月,再是一個息先生,你就和那賤種一樣,都是下三濫勾人的貨……


  花九可沒息子霄的顧慮,在說著屋裏的全是她的人,她想也不想,一耳光照著段氏的臉麵就扇了下去,“別以為我不敢打你,叫你聲婆婆,是看到輩分上,你幫著公公弄死雲梳的事,大哥不好跟你清帳,那也不關我的事,但丫丫那次,公公的靴子是你幫著一早燒掉的吧,這賬今我便和你好生算算!”


  段氏真懵了,先是因為花九竟敢真的動手打她,再是因為她說的雲梳的事,“我能有什麽辦法,不弄死雲梳,她就都要生下孽種了,那個老色鬼自己做的孽,憑什麽要我來背負,要怪你也該怪太爺去!”


  段氏說的話,讓花九一驚,這又關太爺什麽事,“哼,大哥今日可都是你親手害的,沒人會信你。”


  “不,不是我!”段氏果然慌亂了起來,她麵有恐懼和怨恨之色,“那個色鬼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在床笫之間的手段,能將我給折磨死,那些……那些,都是息老三那個混蛋慫恿他的,太爺早該將息老三給弄死了……”


  花九與息子霄相視一眼,誰也沒想到,息五爺今日竟會和息家那最為神秘的息老三有關。


  “公公那迷人心智的香打哪來的?”花九眼見段氏知道的事似乎還不少,她步步逼問。


  哪想,聽聞花九那般問,段氏卻一臉茫然之色,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一樣,她又從剛才的事上回過神來,想到息華月悲從中來,“息七,我就那麽一個兒子,母親求求你,幫我去找到你大哥,你大哥你身子受不住外麵啊……


  這會,又開始軟言細語的相勸,花九轉頭,就見息子霄一臉沉默,甚至眸色之中有恍若遊魚的掙紮,她一直不懂,為何對段氏,無論她如何的得寸進尺,他都選擇隱忍。


  “拖出去!”花九心突生煩躁,因沒睡夠,又被段氏一吵,腦子便突突的抽疼。


  眼見段氏被拉走,整個屋子清淨下來,花九揉了揉眉心,息子霄還站一邊,還是那副死人臉,她就莫名心有氣,“別擋路!”


  朝他吼了句,徑直脫了外衫,拉過被子,準備再休息會。


  良久,久到花九都意識迷糊,就要再次沉睡下去,她感覺到身後有人躺了下來,並有一雙手攬上了她的腰,有熱氣噴發在她耳邊,就呢喃出聲,“阿九……阿九……”


  一聲又一聲,充滿一種無法言語的情緒,不可名狀,隻是聽著她都能感覺到那種心酸的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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