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喝酒

  且說花明軒徑直離去,楊屾隨後跟了上來,在房間門口喚住了他。


  花明軒無甚好臉色,花九和楊屾之間的恩怨,他也是清楚的,所以連帶的他對楊屾也沒啥好感。


  楊屾半點不介意,他瞅了花明軒的神色,撫著胡子就道,“明軒公子,這般腳步匆忙,是要回房做什麽?”


  花明軒態度不友好,他斜睨了楊屾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我不會加入大皇子那邊的。”


  楊屾笑了起來,那笑中帶點意味深長又有捉摸不透的蠱惑,“我也沒想勉強明軒公子站到大皇子那邊,京城誰人不知明軒公子自來高傲,隻調香,不聞外事,誰若能有打動公子心扉之物,便能得交易一場,恰好,楊某正有一物,想與公子交易。”


  花明軒終於正視了楊屾,他的視線倏地帶起了絲絲興趣,“何物?”


  “花九!”楊屾吐出這兩字,臉上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再是認真不過。


  有輕笑之聲,像是落羽劃過天際,晃悠的沒有半點痕跡留下,“你打算如何拿花九與我交易?而且花九還不是你的吧?”


  “明軒公子自然知道,我能抓的了花九一次,自然也能有二次,而且,若是你公子為餌,花九定有反應,公子也可瞧瞧,在她心裏到底是否有公子半分的餘地,很雙贏的局麵。”楊屾說的自信滿滿,篤定花明軒會接受他的提議一般。


  花明軒收回了視線,他的手握在門縫處,依稀的日光灑落在手背,有光亮卻沒有溫暖的感覺,若是昭洲之行前的他,定會接受楊屾的提議,但那昭洲之後,她即便狼狽地爬也不願意跟他呆一起的畫麵時刻浮起在他腦海中,從那一晚上,他便心死了吧,“我答應。”


  他聽見自己這般說,聲音清淺如冰水,沒有半點波瀾。


  楊屾臉上的笑容擴大,他拍了拍花明軒的肩,“楊某還是那句話,女人而已,若是你強勢了,那這天下都可算公子的,從來,藤蔓隻能依附高挺的大樹才能存活,花九她是女人,她自然也不會是例外。”


  “但有一點,如若她傷了一根頭發,我定讓你在半月之內死無葬身之地,即便大皇子相護,我也會殺了你。”花明軒說完這句話,推門而入,再不看楊屾一眼。


  楊屾看著緊閉的房門,他臉色冷了,有怨毒的扭曲在他眉目浮起不散,好一會,他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若不是看在要對付花九的份上,想要逼她自己開口說出配方,他又如何願意受花明軒的這種氣,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收拾花家的人。


  花明軒躺在藤椅裏,躲在陰影的角落,有護衛上前提醒道,“公子,楊屾離開了。”


  他眼皮一動,也沒睜開,指尖在扶手摩挲而過,就幽幽開口,“去下北坊找別滄海,就說我要發布個追殺令。”


  那護衛應了聲,繼續問,“那內容是?”


  “傷花氏阿九一根頭發者,皆可獲得白銀千兩,記住,是一根頭發。”花明軒說到這,他睜開眼,那眼底有明晃的殺意和冰冷。


  那護衛似乎不解,想問又不敢未出口的樣子,花明軒不想多做解釋,隻朝他揮了揮手,示意去辦。


  整個房間裏又隻剩他一個人的時候,花明軒伸手撫了下右臉頰那道疤,臉頰的青絲滑落,暴露出他所有的不美好。

  楊屾想要算計花九,倒不如讓他做次黃雀,花九傷了,那麽他便能堵了大皇子的口,讓大皇子沒法再護著楊屾,要殺他時,便輕而易舉。


  他能為她做的,並不多,隻有這些而已。


  那天下午點的時候,閔王妃邀來的人,有些自行遊玩牡丹園去了,有些早早的告辭回京了,花九不慌著走,一來息子霄一早離開前,讓她等著他,二來閔王妃特意又提醒了她,說是要介紹這牡丹園的主人給她認識。


  花九從未聽說過這牡丹園的夫人,但想來以一寡居的身份,獨自修建起這聞名大殷的園子,且不合脾性,便誰都不讓進來的性子,要說沒點手段花九是半點不信的,京城那是什麽地方,水深的很,一個夫人能占一席之地,本就不易,還能方方麵麵皆俱到,還未見人,花九就已經心生佩服了。


  閔王妃一路跟花九說了一些這位夫人的忌諱,免得花九不知衝撞了。


  花九一一記下,待到這園子最裏邊,視野豁然開朗,竟是座建在曲水回廊的竹屋精舍,水是活水,養著錦鯉,竹屋周圍卻栽種著各色的荷蓮,這六月間,正是荷蓮盛開之際,隨風而來,便是陣陣好聞的蓮花香。


  有婢女早等在那,眼見閔王妃和花九一行人過來,便上前來道,“夫人早等候王妃多時,還請王妃這邊請。”


  那婢女梳著雙丫髻,穿半臂短襟,那衣料是好料,隻是下人就能用的,那這人家必定是殷實的府門。


  閔王妃讓身後的下人待一邊,隻帶著花九,跟著那婢女,七拐八拐地走過回廊,花九餘光一掃,就能看到有魚在蓮葉下嬉戲玩鬧,好一幅生動的魚戲蓮圖。


  “姐姐都這會了才過來,我還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呢。”還未入竹屋,就聽到一玉珠落玉盤的脆生生嗓音,那口音帶著大殷南邊州郡的腔調,每句話的尾音都向上挑,聽著就像是在跟人撒嬌一般。


  “是誰忘了誰,若不是我這次找你,指不定你幾個月不來王府見我。”閔王妃也放下了身段,都自稱我,沒再用本宮二字,想來和那位夫人是極為稔熟的。


  花九上前一步,先行挑起帷幔,讓閔王妃先進去之後,她才進去,站閔王妃身後半步的地方,垂著眼不到處亂看。


  “想必,這位就是王妃姐姐說過的花氏吧?”


  花九感覺有香風拂來,她手就被一雙玉潤般的手給握住了,“花氏阿九,見過夫人。”


  “行什麽禮啊,莫非王妃姐姐沒跟你說過,我最見不得別人跟我行禮麽?”花九的禮還未行下去,就被那雙手給拉了起來。


  花九這才抬眼,在她麵前的是一氣質迥異於閔王妃的女子,如果說閔王妃天生有貴氣,那麽這位夫人身上天生便有溫婉的親切之意。


  這種親和感,花九隻在她那早年去世的娘親身上感受到過,如今,一見這位夫人,她心裏就升起歡喜之感,“是,王妃說過,是阿九記岔了,夫人不怪罪就好。”


  “我叫紅酥,咱們三人中你最小,所以你要叫我姐姐。”那夫人佯裝打了下花九的手背,她五官是那種小家碧玉,長相極為清秀佳人的那種,這麽一佯怒,撇著嘴,加之她的口音,連花九都覺得這位夫人是在跟她撒嬌。


  杏仁眼眸彎成一輪新月,花九唇邊的笑意難得一次真切到達眼底,她應了,“是,紅酥姐姐。”

  這聲姐姐叫的紅酥心頭高興,她拉著花九就那麽在竹屋裏席地而坐,閔王妃早自行退了外衫,這會已經坐到地上自己喝上了酒,她笑眯眯地看著花九和紅酥就道,“紅酥妹妹,這是有了新人,就忘我這個舊人哪。”


  紅酥啐了她一口,“沒個王妃的樣子,也不怕叫旁人看了去。”


  “在你這,我隻是孫墨涵而已,才不是什麽閔王妃。”閔王妃又倒了杯酒,這才進來幾句話的功夫,花九數著,她至少就喝了四五杯酒下肚了。


  她也第一次才知,原來閔王妃的閨名叫孫墨涵,而且看和紅酥的樣子,兩人是相交以久,感情很不錯。


  眼見花九沒說什麽話,紅酥倒了杯酒塞進花九手裏道,“到我這裏,就再沒什麽王妃不王妃的,咱們隻是小姐妹喝喝酒而已,這是我自個釀的蓮花釀,你喝喝,很不錯的。”


  花九有點為難,但她又對閔王妃和紅酥之間的這種感情心生豔羨,她也覺在這種環境下,如果再扭捏,就很壞氣氛了,她便一舉杯,朝著紅酥道,“紅酥姐姐能認下阿九做妹妹,那妹妹今就敬姐姐一杯。”


  說完,她仰頭一飲而盡,也不做出那種大家閨秀還用袖子遮掩的動作來,她算是看出來了,這紅酥就是一不拘禮俗的性子,見不得一板一眼的規矩。


  “好,”閔王妃讚了聲,又為花九倒滿一杯酒,她眼眸晶亮,“我也算你姐姐,那以後姐姐的香品,阿九你可得全包了,不然我不饒你。”


  閔王妃說著,就作勢伸手撓了花九腰身一記,花九敏感,她手一抖,整杯酒都灑了出去。


  紅酥也湊了過來,“自然妹妹也不能忘了我那份,而且你還灑了我的蓮花釀,必須多罰一杯。”


  說著,紅酥當真給花九倒了兩杯酒。


  花九麵色酡紅如桃,杏仁眼梢有濕潤的春意,她自然不會兩杯都喝了,“香品自然是沒問題,但是這酒可是王妃姐姐撓我才灑的,要罰應該姐姐和我一起罰才是,還有紅酥姐姐,阿九昨晚就過來了,姐姐都一直未出來見一麵,怎麽這也是你的地頭,如此待妹妹,也該罰一杯。”


  聞言,閔王妃和紅酥一愣,隨後兩人很沒形象地笑倒在地上,紅酥更是指著花九道,“王妃姐姐,你哪找見的這小東西,怎能這麽惹人愛哪!”


  花九眨了眨眼,事實上她頭已經有點暈了,但意識還清醒無比,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腦子更是比平時還轉的快,大家喝酒高興歸高興,可不能都讓她一個人喝了去,勸酒誰不會來著。


  “好,既然阿九這麽說了,那這酒是不喝也不行了。”閔王妃一抹眼角的濕潤,端起酒杯,拉著紅酥三個女子高高地碰了一杯,然後皆很豪邁的一飲而盡。


  整個竹屋,也沒下人伺候,三人一時間自在無比,不用擔心儀容不整,不用擔心被人說規矩,恣情縱酒,好不快活。


  花九酒量不行,但勝在她意誌力夠堅定,人也會耍賴,喝到興致處,硬是灌了閔王妃和紅酥不少的酒,末了,紅酥酒醉地睡了過去,閔王妃拉著花九,口齒都不甚清楚的道,“阿九……不是我……害你……真的……你小心……孫家……我沒辦法……”


  花九自己也腳步蹣跚了,但她還有點意識,聽聞了閔王妃的話,她隻是眼神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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