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自請從族譜除名
花家開始亂了,老夫人一暈死過去再醒過來,身子就垮了,麵色和頭發霎時灰白,整個人呈現一種垂垂遲暮的氣息。
花業封頹敗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眼窩有青的來找到息子霄,開口就讓息子霄為他再找那胡商買檀香。
息子霄搖頭,“那人沒有了,上次就說全賣你。”
聽聞這話,花業封才恍惚憶起,當時那個胡商是說過這麽一句話,他眼神又落在花九身上,“九丫,這次你必須改配方,必須改!”
花九揚了揚下頜,她臉上冷漠無情,素白得像是荒蕪雪地,“父親,我早說過了,我無能為力。”
“不,改不出來也要改,”花業封眼帶赤紅,情緒有些失控,他第一次覺得國香的名頭太過沉重,他承受不起,“花家不能就這麽完了,不能……”
息子霄上前一步,將花九護在身後,隻怕花業封情急之際做出什麽不受控製的事來。
花九的視線透過息子霄的肩,淡色的眼瞳之中細看了就有淺灰的水霧在氤氳升騰不休,“父親,如今之計,不若找找可還有檀香。”
聞言,花業封苦笑,似乎一夜之間,他便老了,臉上不複光澤,連眼角都生出了細紋來,“檀香?哪裏還能有賣的,我連昭洲都去了幾次,可就是沒有貨,為什偏生在今年就出了這樣的怪事?”
花九不說話了,她隻將話頭引到那即可。
花業封無功而返地離去,花九當即到書房給昭洲封家封墨和尚禮分別去了書信,在孫家開佛香香會之前,她幾次往昭洲書信,便是用昭洲香行會會長的便利,讓昭洲隻要是有點家底的家族皆大肆收購檀香,好在檀香平時根本不貴,多收也花不了多少銀子去,昭洲的家族以封家為首隻用了半月的時間,在花業封毫無所覺的時候,就將整個大殷市井間的檀香一掃而空。
當然這些都是打著閔王名頭做的事,私下裏,花九自然不願這賺花家大把銀子的機會都給閔王占了好處,她還讓封墨多收了些,分了點到尚禮那邊。
而佛香被順利的封為國香,這便已經是花家災難的開始。
就連這次祈雨之後,皇帝要花業封供應大殷所有皇家寺廟佛香的旨意,那也是閔王姨母如妃推波助瀾的結果。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花九既定的軌跡前進,唯一意外的,便是皇帝還封了她為縣主,這空有其名隻是好聽的名頭,對花九來說是半點用也沒有,她隻是一時想不明白皇帝這是何用意。
花九隱隱心中自有打算,她也不擔心,總歸大勢沒有塵埃落定,皇帝就不會動她。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脫離花家,與花家斷絕了關係,省的佛香之事日後被波及連累了去。
想到此處,花九便喚來春生,讓她附耳,耳語了幾句,春生愣了下,然後就出門去了。
兩三天之後,花業封又過來了,也才堪堪幾天的時間,他人似乎就瘦了一圈,連下頜胡須都失了光澤,眼下的青黑色更是重。
他看著花九,仿若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九丫,將玉氏配方拿出來,玉氏上麵肯定還有不需要檀香就能調製的佛香,肯定有,你快拿出來。”
花九隻冷冷地看著他,閉著唇不說話,拒絕的意味再是明顯不過。
“你不願意拿出來?花家都要完了,你也不願意?”花業封臉上終於露出了恍然的神色,驀地便轉為惡狠狠的表情,“這兩天,坊間有人傳,昭洲那邊之前大量買進檀香,我還不信,果然是你在作怪,說,花家毀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不明白父親你在說什麽,”花九一拂衣袖,“昭洲之事,我不管很久了。”
“那你回昭洲去,讓他們將檀香全部按以前的價格賣給我。”花業封恬不知恥的道。
到這地步,他已無半點理智可言,滿心的都是花家要完了,慌神的不知所措,枉做了這麽多年的家主之位,也是這家主之位向來順風順水,花業封這些年就沒遇到過像大殷無檀這種事。
“父親,”花九聲色嚴厲,眉眼都有冰霜之色,“你太高看我了,阿九一婦道人家,還沒那個能耐,僅憑一句話,就能支使的了別人去。”
“誰不聽了?你是昭洲香行會會長,誰支使不動?”花業封眼帶赤紅,眼白之間全是血絲,倏地他想了下又道,“我將你嫁給他,昭洲誰有檀香?封家?還是其他的家族,誰賣給我檀香,我就將你這個玉氏唯一後人嫁過去。”
聞言,花九怒極反笑,她這個血緣父親,竟要為了檀香,到賣她這個女兒的地步。
“嫁給誰!”息子霄進來,俊美臉沿像冰雕一般,折射出的光點鋒利的很。
“誰賣我檀香,我就將花九你嫁給誰!”花業封說著,拉住花九手腕,當即就要朝外麵走。
“父親,你住手!”花九掙紮。
息子霄反手拉住她另一手,揚手就要有動作間,哪想,花九暗地裏朝他搖了搖頭。
“父親,你瘋了,來人,快來人,”花九喊著,臉上有驚慌的神色。
“我沒瘋,是你瘋了,你要弄垮花家,我今天就將你這禍害丟出去。”花業封回頭,條理清晰的道,這一刻,他也算清明了點。
花九掙脫不開,抬腳踢他,花業封就慣性地鬆手,順帶推了一把花九。
“阿!”花九當即慘叫一聲,若不是息子霄扶著她,她便已經跌倒在地,即便這樣,有眾多的下人圍聚了過來,所有的人都看到花九裙下緩緩的浸染出了血跡。
那根本就是小產的征兆!
息子霄眼瞳一縮,“九兒,你怎麽樣了?”
“沒了……沒了……”花九看了息子霄一眼,在他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臉色蒼白,她看著花業封就那麽咯咯地笑出聲來,“你滿意了?親手殺死自己的外孫……”
花業封看著花九裙擺的那團血跡,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很久都回不過神來。
“我花氏阿九在此立誓,從今日起,便脫離花家,與花家斷絕往來,再不姓花!”花九的聲音落地有聲,此話一出,當即驚了一大片的人。
立馬就有人悄悄退出來,要去木樨苑找老夫人,但還沒走兩步,便被春生幾人給擋了去路,竟沒一個人能到木樨苑去通知老夫人。
花業封眼眸睜大,他似乎對花九的話有不可置信,“你要與花家斷絕關係?”
“是!”花九再次大聲的道。
“好,好,好,花九你好的很,這麽多年,我算看出來了,你就是個白眼狼!”花業封怒不可止,他指著花九,整個人都有輕顫。
隨即他不屑地看了那血跡一眼,“一個還未成形的東西,誰知道會是什麽,怎麽來的!”
這話就說的很辱人了,若不是花九按著息子霄的手背攔了他的動作,息子霄當即就要背著花九出花府。
花九似乎很悲痛,她的視線緩緩地從每個人身上移過,就道,“自請從族譜除名!”
花業封也是被氣的厲害了,他聽花九這樣說,更覺怒火滔天,“去,給我拿族譜來,我今日就除了花九的名!”
被吩咐的下人畏縮的不敢去拿,夏長當即領了花業封的吩咐,轉身就去祠堂拿族譜。
不肖片刻,族譜拿來,花業封翻開到有花九名字那頁,他又有點遲疑了,心裏更是泛起怪異的感覺來。
花九立馬道,“是你父親起先一直逼迫,還要將我再嫁他人,以換檀香,我今日不離,遲早要被你給逼死了去,你不給我留活路,我便自行活命去!”
花業封啪的將拿起的毛筆又摔回案幾上,“我逼你?你敢說昭洲之事,與你無關,故意提前采買檀香,安的是什麽心?”
“就與我無關,花業封你自己無能,買不到檀香,就怪到我身上,早知今日,當初無論你如何求我,我就不該回花家來!”花九也狠,專撿刺痛花業封的話講,還字字悲切,句句誅心。
“我求你?”花業封真笑了起來,他衣袖一拂,拿起毛筆,幾下就將花九的名字從族譜上除去,末了,大喝了聲,“來人,將這非花家之人給我敢出去!”
哪裏有人敢上前,花九用袖子一抹眼上濕潤,讓所有人都看到她泛紅的眼眶,“我自己走,勞駕不起!”
話落,息子霄橫抱起花九,將她頭按進自己懷裏,聲若冰渣的道,“春夏秋冬,收拾東西!行雲流水,追星逐月,若有膽敢阻攔者,殺無赦!”
“是!”八人皆齊齊地應了聲。
“滾,都滾!”花業封抓起硯台,就朝息子霄扔去。
息子霄隻身一側,避過,甚至都不回頭看他一眼,帶著花九就那麽一步一步地走出花府,決絕離去。
出了府,息子霄微低頭,在花九耳邊道,“好了,別裝了。”
花九才抬起頭來,看著裙擺上的血跡眉頭都皺了,早知道會汙的這麽難看,今就穿件不喜的裙子了,“他可是說你將來的小小七,誰知道會是什麽東西,還怎麽來的……”
花九說著,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都出來了,到最後那笑聲逐漸低了,便是有幽咽的小響動,“他怎麽能這麽說,子霄,你說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這樣說自己的女兒,我也是他親生的……”
“子霄,我還是有難過,怎麽辦……”
“子霄,但凡他對我有一絲真心實意……”
“子霄,你以後一定是好父親……”
“是,”息子霄終於回應花九,“我會是好父親,你會是好母親,我們的孩子自己疼,會很幸福……”
“九兒,不難過,你早便知曉,時至今日,也隻是真實麵對一次,所以,你該慶幸,早對他不存念想。”很多年前,他也是這麽對息五爺的。
有些事,有些人,早不存念想,最後便不會難過。